第29章
二十九章
京都城高門中早已傳開了那日在荷花宴上的事,孟家女兒原只是透明一般的存在,因着荷花宴出了名,如今閨閣內提及最多的便是孟家娘子;孟家主母只得帶着孟恣意上門道歉,雲家趙家想着不過小女兒家的玩鬧,既然已然道歉,此事便揭過不提。
而到了江家,此事卻難以善了,江夫人疼愛女兒,不肯松口,而江宛與則是直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孟恣意也落了一回水。
将這消息帶到雲府的是趙影來,說此事時她正靠在雲卿姿屋內的軟榻上吃葡萄,還嚷道:“江宛與這次可算是替我們也出了一口惡氣了,她看起來也沒那麽讨厭了。”
雲卿姿聞言,扭頭看她一眼,邊收拾書便調侃她:“能讓趙娘子放下成見的小娘子着實不一般,那日後見面你可不能與她針鋒相對了。”
只聽軟榻上的小娘子直起了身,嚴肅道:“那不成,她那嘴巴還是很讨厭,不過,她若是不主動煩我我必然讓着她。”
“啧”,雲卿姿嫌棄了一下她,又擺弄起她的書,趙影來纏着她問:“你光惦記收拾東西準備去姑蘇了,還沒說今晚的燈會到底去不去了?”
她邊吵邊拿走雲卿姿的書,雲卿姿被她攪得不勝其煩,按下她的手臂,“自然是要陪你去燈會的,待我從姑蘇回來許是年關了,屆時更難見面,我今日定不會爽約,安心些。”
趙影來得到肯定的回答,這才安靜許多,也不攪着雲卿姿做事,開開心心地去找雲舒窈讨香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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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雁山臨繞寺,後山竹林,靜心亭中坐了幾位華衣少年。
為首的玄色竹柏暗紋圓領衫的曹萑敲着手中的木魚鼓,口中念念有詞:“殿下殿下,再看這簪子您可就真入定了,阿彌陀佛,這簪子怕是護身符罷……”
言罷,他還擡手碰了碰一旁的郎君,挑眉道:“欸,你瞧那簪子像是男子的嗎?”
衛青岑本就煩他整日叽叽喳喳,現在又端着個木魚鼓,走到哪敲到哪,這會又讓他看什麽簪子是不是男子用的,他嫌棄地瞥他一眼,起身坐到了另一邊。
曹萑見他們都不想搭理他,又自己嘀咕了幾句,撩起袍子跨坐于石凳上,手中的木魚鼓也放下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殿下,上回你讓我盯着雲家,下面的人都一一排查過了,雲家郎君和大人都未有任何問題,是否我們多心了?”
說罷,他又敲了一下木魚鼓,“倒是孟家,與黃家有些不清不楚,明面上是他們兩件締結良緣,暗裏怕不只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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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些,花暮錦也收起來簪子,“再查,黃亓這般眼高于頂的人,看得上孟家這樁婚事,怕有些蹊跷。”
說到孟家,他又不由想起荷花宴那日的孟恣意,微微蹙起眉頭,問道:“可知孟家許的哪位娘子?”
曹萑還未答,衛青岑擡了擡眉毛,若有所思道:“我聽趙影來說,怕是孟家二娘子,嘶,那娘子聰慧過人,我在家也聽母親誇過數次,”他微微瞪大眼睛,又道:“如此便說得通了!”
其餘二人皆點頭,曹萑卻好似抓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忽的瞪着眼睛,一臉興奮地看着衛青岑,嚷道:“你方才說是趙娘子告訴你的?你們二人的關系何時如此和諧,竟還能談到這些。”他啧啧稱奇,不等衛青岑反駁,他又敲着木魚鼓,搖頭晃腦道:“你慘了衛昭,你怕是喜歡上趙娘子了,今日我都聽你口中說出好幾遍趙娘子名字了,欸,想不到衛郎君你也是心口不一的人。”
衛青岑聽他一番胡扯,翻了白眼,由着他胡說八道,“我懶得搭理你。”說罷,又問花暮錦道:“周錯如今才入翰林,不能放手去查,上回送去青川的東西如今出現在江南,派誰去查?”
安靜片刻,花暮錦起身,負手而行,“我去揚州,荥餞去徐州,其餘地方你們自行安排,我不在京都的日子,你們二人守好這。”
“為何?”曹萑,衛青岑異口同聲道。
花暮錦垂了眼眸,聲音染上一些冷意:“我若不離開京城,大魚怎麽會上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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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京都城一片繁榮景象,燈火輝煌,七夕佳節更是車馬盈市,羅绮滿街。整個州橋夜市都挂起了五彩的燈籠,不少人已圍聚在相國寺看乞巧樓①了。禦街兩側的鋪子也都高挂起來燈籠,趙影來早早拉着小漁芽到大相國寺門口等着雲卿姿了。
雲家兄妹,除卻年紀最小的雲淇不出門,便是禁足在家的雲卿鸾今夜也得以與哥哥姐姐一同出門玩耍。
雲家車馬至樓家瓦子時,馬車進不去了,只得下來步行。只見瓦子四處人影憧憧,熱鬧非凡,小孩兒們手中提着花燈,雲舒菸見了,拉着雲硯卿的手臂撒嬌,非要雲硯卿也去贏一盞給她,雲卿鸾見狀,撇了撇嘴,轉身紮進人堆裏找閨中好友玩去了;雲卿姿雲舒窈見他們要去贏花燈,便領着雲泠去看乞巧樓。
“阿泠,阿姐買糖人給你,你喜歡什麽樣的?”雲舒窈拉着雲泠的手,走到賣糖人的攤前問她。
雲泠有些受寵若驚,看了一眼攤主的糖人,抿了下唇,輕聲道:“我喜歡蝴蝶。”
“你也喜歡蝴蝶,倒是與舒菸一樣。”雲舒窈有些驚喜,又讓攤主多做了一個蝴蝶糖人。
雲舒菸很喜歡蝴蝶,可是雲泠不喜歡,她從來都不喜歡和她一般柔弱不堪的物件,但她不知道,若是她照着雲舒菸的喜好如此說了,會不會讓雲舒窈多記住她一些,但她願意一試。
買完糖人,雲舒窈正與雲卿姿商量看完乞巧樓是否要去藩樓街逛逛,只見一個身着淺杏色軟緞長袍的郎君出現在她們面前,他手中提着一盞魚形花燈,右手上還拿着糖葫蘆,笑吟吟地看着雲舒窈。
起先她們都吓了一跳,待仔細看了後,發現竟是傳胪大典那日打馬長街過的狀元郎。
“你!”雲舒窈驚詫不已,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早狀元郎主動開口。
他将糖葫蘆塞到雲舒窈手中,對着雲卿姿作揖,“娘子可否将舒窈借我兩個時辰,燈會散去時在下定将歸還。”
他說的認真,倒是雲舒窈先紅了臉,雲卿姿憋着笑,将她輕輕推出去,“狀元郎來借我家小妹自然是要給這個面子,我只叮囑一句,今日人多,望郎君護住我家妹妹。”
沈南枝聞言,忙道自然自然。
待他們走了,雲卿姿攬過雲泠的肩,沉吟片刻,道:“舒窈走了,光我們逛多沒意思,如此,趙娘子許是就在相國寺門口,我們去找她一起看如何?小漁芽也在,你還可以找她說說話。”
相國寺門口,趙影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雙手撐着下颌,有一搭沒一搭和小漁芽說話,“你說,那衛昭到底何意?拿了個彩繩給我就走了,一句話也不說,倒像是我惹他不快。”
小漁芽無言,半個時辰了,趙影來還在糾結此事,她無奈揚起笑臉,又重複方才的話:“趙姐姐,我還小,不懂衛郎君是何意,不過今日是七夕,依你們二人的關系,他送你彩繩也合規矩。”
“我才不信他會如此好心。”趙影來嘴上嘀咕,臉色的笑意确實止不住,這倒是讓小漁芽有些看不明白。
定了親的男女,行事便開始蹊跷,除了他們自己,誰也猜不他們的心思。小漁芽想。
“啪嗒”一聲,趙影來捂着腦袋吃痛地回頭,不解地看着拿玉骨扇的人,“殿下做什麽打我?”
花暮錦撩袍坐下,他今日穿的一身绛紅色暗紋長衫,黑發束起一半,只一根白玉簪挽住,整個人貴氣逼人,他借着扇子敲了敲石桌,“若是想不明白,直接去問他便是,這般扭捏作甚。”
趙影來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未說什麽,又只聽他狀似不經意般問起雲卿姿怎的還不到,口吻依舊那般漫不經心,趙影來便以為是無意提起,正要解釋,卻見不遠處雲卿姿朝她走來。
她便怒了怒嘴,“瞧,這不就來了。”
花暮錦自然也看見了,起身,只丢下一句話給趙影來便走了,趙影來聽了怔在原地,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要邀她同游,今日你自己逛,別打攪我們。”
搶人還搶的如此理直氣壯!
她沖着花暮錦的背影喊道:“到底懂不懂先來後到啊!”
趙影來十分不服氣,可當看見雲卿姿對着花暮錦點頭時,她又想,罷了罷了,看在他上回救了阿景的份上,今年就暫且讓他一回好了。
雲卿姿随着花暮錦走了,只留下雲泠一個人不知所措,小漁芽熱心,叫上她一道去逛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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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燈會不比元宵遜色,只是七夕時,滿大街的人,更多的是年輕的娘子郎君。
雲卿姿随着花暮錦走到洲橋附近,一路上人十分多,花暮錦一直小心翼翼地護着她,不讓旁人撞到。
“還未來得及道謝,多謝殿下那日救我一命。”雲卿姿擡頭看向他,聲音緩緩。
花暮錦眼中含着笑意,他微微揚了揚眉毛,道:“只是口頭道謝?”
“怎會。”雲卿姿無奈笑笑,她又停頓一番,“那便邀殿下藩樓一聚,內有好酒,殿下賞臉否?”
花暮錦忍住想要大笑的情緒,只是抿嘴而笑:“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