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章

雲卿姿回到府內,梳洗一番便睡下了,薛小娘院裏來請人,被侍歌回絕。

花暮錦原是已經到了翊王府,又叫非覺掉頭去了曹府。

他到時,曹府內一片雞飛狗跳,曹家小妹将曹萑紮的彩樓打翻,還将彩繩纏了曹萑一身。

“曹朗君這番打扮倒是對的起七夕。”花暮錦環抱雙臂,靠在柱子邊,忍不住嘲笑道。

曹萑邊扯着身上的彩繩,邊讓使女帶着曹小妹回房睡覺。今夜有些狼狽,他也沒想到花暮錦會突然造訪,手忙腳亂讓小厮上茶。

“殿下今日不會佳人,反倒來鄙人寒舍,令鄙人惶恐啊。”曹萑擡手作揖,姿态可謂低。

花暮錦笑着踢了他一腳,撩袍而坐,端起茶盞一飲而盡,他沉默一番,而後道。

“雲家,繼續盯着,還有。”

曹萑等了半晌沒見他接下一句,“還有什麽?殿下你怎的說話說一半,故意讓人着急。”

花暮錦擡手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還有,雲家老宅,也去查查。”

曹萑詫異地看着花暮錦,有些驚訝:“殿下莫不是查出了什麽?雲家當真有問題?可我查了幾遍都沒什麽眉目啊!”說罷,他又擠眉弄眼,笑得極其不正經,“莫非,是雲家三娘子大義滅親,告訴你什麽線索了!”

“滾,一張嘴不會說些好話。”花暮錦扶額,“雲家姐妹忽然要去姑蘇,說的那些理由沒頭沒腦,小女娘不能做些什麽,就怕有心人拿她們做文章,總之,京城和姑蘇,都盯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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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将将泛起魚肚白,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落下,夏季的雨總是來的這般突然,讓人猝不及防。雲卿姿去請安回來後,雨才漸漸小了,繼而轉成毛毛細雨,悄無聲息地飄落着,她站在廊下,癡癡地望着天幕,默默不語。

良久,雲卿姿才回神,吩咐清谷道:“後日便要回姑蘇了,今日做些杏仁酥給小娘吧,一來二去又要幾月見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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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谷得命,正要去小廚房做,雲卿姿又道:“還是做些雨梨羹好了,昨個兒她沒見着我,正好吃點梨湯敗敗火。你去瞧瞧廚房可還有西京雪梨,若沒有,便叫歲桃去買些。”

薛小娘嗜甜,尋常梨羹她都覺平淡,唯雲卿姿做的雨梨羹她十分喜愛,荼白曾來與她學過,可每回薛小娘嘗了都不甚滿意,是以,雲卿姿每月都會做幾回雨梨羹給她。

雲卿姿在屋內看了會子書,雨也停了,此刻微微露了些陽光進來,歲桃提着篾籃跨進屋內,将篾籃中的雨梨給雲卿姿看,“今日街上的雨梨成色一般,奴婢又去了張二嬸那買到了些好的。”

她又道:“小廚房竈火出了些毛病,清谷姐姐正找人修,娘子要炖湯,須得去廚房了。”

雲卿姿聞言,颔首。

廚房內的周廚娘聽雲卿姿要來煮梨湯,早早便将她所需的材料備好,雲卿姿到時,便可直接開始。

銀耳,百合早早便泡下了,雲卿姿淨了手,将雨梨放置碗中,加了少許粗鹽,反複搓洗梨皮,而後再用清水洗淨。将雨梨切成大小相同的塊狀放置一旁備用;她将泡發的銀耳擇去根,摘成小朵狀,百合則切成片狀。

專用來吊梨湯的瓦罐鍋內早已放了水,待水沸騰,雲卿姿便将食材一一放入,又瞧着火等了半個時辰,罐內的雨梨、銀耳、青梅、百合等物已然煮的軟糯,她又抓了一把紅棗和糖霜丢入罐中,将瓦罐轉至紅泥小火爐上又慢慢熬了一炷香。

雨梨羹煮成,空氣中飄着甜滋滋的氣味,清谷取來青釉蓮花蓋罐将梨羹盛起。

雲卿姿邊淨手便道:“我換身衣裳再送去。”

清谷端着梨羹,有些悶悶不樂地點頭,待回了花朝築,雲卿姿才問她:“方才怎的了,小臉皺成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你了。”

清谷癟嘴,小聲道:“奴婢只是心疼娘子,親手做了梨羹,還要親自送去,那邊的人也不見得多賞臉!”越說她愈發激動,再擡頭時,眼中蓄了淚。

“慎言!”侍歌喝到。

雲卿姿擡手制止了侍歌,又朝着清谷招手,“歲桃不知那件流蘇外裳在哪,你來找找。”而後,又示意侍歌等人下去。

清谷抹了一把臉,神色厭厭地去找衣裳,屏風裏頭便是鵝掌楸螺钿衣櫥,她打開櫥門,映入眼簾的便是雲卿姿說的那件流蘇外裳,她頓時明了雲卿姿的意思,垂下頭,甕聲甕氣地喊了聲“娘子”。

雲卿姿讓她轉過來,而後道:“官家重孝,父親也尊敬祖母,我身為子女,又怎可将孝道抛諸腦後;我知你心裏事事向着我,可小娘待我也有好的,如今我将離家幾月,只是煮次羹湯聊表心意,并未覺着委屈。”

見她點頭,雲卿姿又道:“今日你做的好,未在外人面前說嘴,也算是顧及了小娘的面子;可我卻還要說說你的脾氣,遇事不可着急,凡是要說的話都要三思,平日裏因着你的脾性,多少丫頭忍着你。”

她着急想要辯駁,雲卿姿又拉住她的手,“你雖脾氣急,但卻是個實心眼的,我與你說這些,是盼着你日後說話做事時,定要好好思忖,別傷着他人還傷着自己。”

清谷聽了雲卿姿這番話,更覺自己自私,心裏更是愧疚滿滿,忍不住落淚,雲卿姿拍了拍她的手,又喚她們進來。

待換了衣裳,侍歌端着雨梨羹,跟在雲卿姿身後。此刻時辰正好,薛小娘定是還未用飯,這會子送去也剛剛好。

棠梧院平日安靜,但今日卻是靜的出奇,雲卿姿踏入院中,竟不見一個使女婆子,倒是有些怪異。

“許是小娘還在小憩,我們悄聲些。”

行至正房附近也未看見一個下人,雲卿姿蹙起眉頭,不禁有些疑惑,又走了幾步還未見人,正要與侍歌說話,只聽正屋內傳出說話的聲音。

“荼白還未回來嗎?”

雲卿姿微微挑眉,是薛小娘的聲音,正待上前,又聽薛小娘說了句話,頓時愣在原地。

“做事總是不幹淨,上回歲杪居那個丫頭她就險些失手。”她的聲音中多了些疲憊,像是一夜未休息好。

歲杪居的丫頭?雲卿姿記起來了,是那個叫楓箬的使女,失足落水而亡。她心中陡然浮起一個想法,指使楓箬的莫非就是薛小娘。

她有些想不通,薛小娘為何要這般做,對她有什麽好處?

裏頭的徐媽媽正在說些什麽,薛小娘并未開窗,是以,她們瞧不見裏頭的情形,雲卿姿貓着腰,躲在了廊外的柱子後面,即使裏面的人開了窗也瞧不見她們二人。

“…叫荼白快些回來,過兩日有且忙的;阿宓那邊,叫何良盯着,莫再讓她與花暮錦過多接觸!”提到花暮錦,她顯然惱怒了。

她狠狠錘了一下桌子,又道:“那小兒手段了得,這幾日居然派人查雲家,日後出門都給我小心些,莫叫人抓了把柄!”

她氣急,只感頭疼又犯了,扶着額頭不說話。

徐媽媽上前幫她揉着頭,小心問道:“若是三娘子當真讨得世子的喜愛,我們再敲點一二,豈不是能讓三娘套出世子的話,那我們也可坐收漁翁之利…”

薛小娘冷笑一聲,撥開徐媽媽的手,“你當花暮錦的話這般好套?再者,阿宓雖不是我親生,我卻也斷不想她入翊王府那龍潭虎穴之地,她要嫁,也要嫁給我相中的人家!”

屋外的雲卿姿聽到這番話,不由瞪大了雙眼,她險些出聲,忙捂住自己的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薛小娘說,自己并不是她親生的。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非是晴天霹靂一般,她險些站不住腳,扶住柱子,她才堪堪站穩。

裏面還在說着什麽,她卻感覺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別的她什麽都聽不見,侍歌擔心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去扶雲卿姿,卻不小心發出了聲響。

“誰在外面!”

屋內傳出薛小娘怒喝,侍歌耳力好,聽見了徐媽媽蹑手蹑腳朝門邊走去的腳步聲,她忙抓起雲卿姿要走,卻被人按住肩頭。

“去那邊,不要出聲。”

侍歌扭頭去看,只見是荼白,她面色蒼白,眼下烏青,顯然是一夜未睡,但侍歌此刻并不關心荼白如何,只是忙扶着雲卿姿去了另一邊的牆後藏着,她剛站定,只聽正門與窗子同時打開。

荼白端着梨羹穩穩走去,“是我。”

徐媽媽白了她一眼,“我當是誰,吓我一跳,快些進來罷,小娘等你多時。”

薛小娘扶着窗棂,又四處看了看,并未發覺異樣,荼白将梨羹放置桌上,将懷裏的東西奉上。

薛小娘并未接過,只是看了眼桌上的梨羹,眼裏多了幾分冷意,“哪來的?”

荼白知她問的是梨羹,答道:“奴婢回來時遇上來送梨羹的使女,便接了過來。”

她呼吸都放緩了些,雖未擡頭,卻能明顯感知到薛小娘盯着她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薛小娘不說話,更令她多了幾分緊張。

“嗯,起來吧。”半晌,就在她以為自己露餡之時,薛小娘終于開口。

她拿走了荼白手中的東西,聲音懶懶:“下去歇着,晚些再來回話。”荼白謝過,退出了房門。

薛小娘在荼白走後朝徐媽媽吩咐道。

“去問守門的,誰進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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