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章
來到向明池邊,雲卿姿深覺過賣描述的并未誇張。
向明池邊圍了許多百姓,男女老少手上抑或是發髻上皆用彩繩編了纏着,煞是好看,還有女郎的腰間纏着一圈銀鈴,動起來時,叮叮當當地響;他們圍在一堆手拉着手,口中唱着不知名歌謠。
“當真熱鬧,那火簇像有半丈高,未曾想,讀到書中的場景,竟也能真的瞧見。”
雲卿姿揚着笑顏,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事物,連聲音也染上了喜悅。
她說的自然,話落進花暮錦的耳中,他心中卻起了漣漪。這樣的小娘子,應當也是像鷹一般俯瞰大地,翺翔廖天才是,卻被困在宅院內,萬事萬物只能靠讀些書才能知曉。他微微垂下眉眼,無聲嘆息。
“阿景,我瞧那些女娘都綁了彩繩和銀鈴,咱們也去裝扮些,入鄉随俗才好。”
說罷,他便抓起雲卿姿的手臂,牽着她走向不遠處擺着銀鈴和彩繩的小攤。
雲卿姿有片刻的失神,她擡眼望去,只瞧見花暮錦還笑着的側臉,火光在不遠處,卻為他身上渡上了一層令雲卿姿挪不開眼的光。
賣銀鈴和彩繩的是一雙姊妹,他們過去時,年紀稍大的女娘還在幫另一個孩童紮彩繩發,另一個小女娘則是蹲在地上,豎起一根手指轉着銀鈴玩。
花暮錦敲了敲桌子,小女娘才昂起頭,他輕咳一聲,道:“小娘子,可否幫…我家妹妹紮個彩繩發,”他頓了頓又道:“像你這般的便可。”小女娘的彩繩發盡顯女子的嬌俏靈動,花暮錦猜想,阿景定然會喜歡。
說完這話,他又連忙退到雲卿姿身旁,用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是我的青梅妹妹,如此說不算錯。”
他離雲卿姿十分近,雲卿姿只感耳畔傳來一陣鼻息聲,伴着熱氣,她微微縮了縮脖頸,輕輕點頭。這姿勢,太暧昧了些。
攤上的小女娘聲音清脆,“娘子要哪些彩繩,過來挑吧!”
雲卿姿挪步上前,小女娘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微微吸了一口氣,驚嘆道:“姐姐生的真好看!”
她一嗓子吓到了雲卿姿,而後雲卿姿又笑道:“多謝小娘子誇贊,你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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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娘想是極少聽到有人誇她可愛,此刻竟是紅了臉,拉過雲卿姿手讓她坐下,神情雀躍:“我是頭一回給如此好看的姐姐紮頭,定将姐姐扮的美美的!姐姐是京城人嗎?瞧着不像是泉州地界的,可是來此地游玩的?要待幾日?不是我自誇,我在泉州混的可謂如魚得水,姐姐要去哪玩可雇我為姐姐指路,嘿嘿。”
雲卿姿聽她喋喋不休的話語,正思索從哪開始回答,便聽有訓斥聲。
“蘇覓!說了多少次,給客人紮發時要手眼合一,嘴上說着手上也要動才是!起開,莫要耽誤客人時辰。”
小女娘在雲卿姿身後不情不願的嘟囔了幾句,像是霜打了一般,蔫噠噠地到雲卿姿身旁蹲下。
雲卿姿笑着,将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幾下,溫聲道:“你阿姐與我紮發,你與我說話,到是我占了便宜。”
見她笑了,雲卿姿才又道:“我們只是路過泉州,明日便要離去,若是回京都再來此處,定找你做咨客。欸,你阿姐喚你蘇蜜,可是花蜜的蜜?”
蘇覓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錯啦錯啦,是尋覓的覓,小時候走丢了,阿姐好不容易将我找回來,所以給我換了個名兒,”她又伏在膝頭,小聲道:“阿姐說我是她覓來的冤家,可不敢再弄丢我了。”言罷,她又兀自笑了起來。
雲卿姿被她的笑聲感染,也不由得也揚起笑臉 。
不多時,與蘇覓相似的彩繩發便好了,蘇覓還送了雲卿姿幾個銀鈴,幫她挂在腰間。
花暮錦坐在一旁靜靜等待,見她好了,擡眼望來。
和她在京城的扮相都不一樣,長長的烏發只束起一半,在發頂挽了一個松松的馬尾,馬尾上還綁着五彩的絲帶,垂在身後,耳畔的發絲皆用彩繩編成辮子,耳飾也換成了銀鈴形狀的。整個人透着一股邊塞的灑脫氣。她捏着編好的頭發,問侍歌要不要編。
好似感受到了花暮錦的目光,她轉頭望去,“好看嗎?”
她歪着頭,笑靥如花。
花暮錦看的失神,還未作答,只見蘇覓拉着雲卿姿朝篝火處跑去,她挂在腰間的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音,花暮錦的心也随着動了動。
他看着加入人群的雲卿姿,也和周圍的人拉起手圍着篝火跳舞,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了,他擡手捂住心口,感受着跳動極快的心。
半晌,他瞥了眼在一旁笑的開心的非覺,道:“此前散去的消息該是到了,此處人多,叫人守好了莫出什麽亂子。”
非覺稱是,與暗處人四目相對,又讓跟着的另一個小厮去傳話,他則守在花暮錦身旁。
雲卿姿玩了半晌,額上透出幾絲細細的汗,侍歌拿帕子幫她擦拭,“娘子歇會,過會子就是煙火會了。”
雲卿姿聞言點頭轉過頭去尋花暮錦 看遍了四周都未瞧見,便往人群中退了一些出來,她眉頭緊鎖,“殿下怎的不見了?”
侍歌瞧出她的擔憂,安撫道:“殿下說怕娘子等會子餓,去買了荔枝膏。娘子,我們去旁坐着等殿下吧。”說罷,便扶着雲卿姿去不遠處的石桌處坐下。
方坐不久随着一聲響,煙火會便開始了,天幕中綻放着數不清的煙火,絢爛多彩,周圍人聲鼎沸,人人都仰着頭瞧着煙火。
篝火處的一角,有人一身粗布棉麻,悄聲靠近雲卿姿處。
有孩童撞在他腿去,痛的大哭,他忙捂住孩童的口鼻,眼中厲色。孩童吓得眼淚直流,張嘴咬在他虎口上。只見手起刀落,一瞬間,孩童便沒了聲響,直直地倒在地上。脖頸處的血浸濕了衣袍,将地面也染的通紅。
有婦人見此狀,吓得失聲大叫,聲音卻淹沒在璀璨的煙火中。
雲卿姿玉手撐着下颌,擡眼望着煙火,隐隐感覺有人朝身旁而來,以為是花暮錦,正要轉頭,卻被侍歌猛地拉起身護在身後。
哐當一聲,鐵刀砍在石桌上,石桌即瞬裂了一道口子,提刀的大漢冷臉看着她們。
侍歌将別在腰間的短刀抽出,橫在胸前,語氣冷冷,“賊人,誰派你來的!”
提刀大漢面露兇光,“去問閻王爺吧!”
說罷,便又提刀朝侍歌砍來。周遭的人見狀連煙火也不敢看了,慌亂四竄,引起了一番騷動。
侍歌一手護着雲卿姿,身子矯健躲開,但她終歸不敵面前這人,對方一瞧便是練家子,而她只是一些拳腳功夫,于是後撤幾步,喊道:“娘子快走,去找殿下!”
雲卿姿并不矯情,她知自己在此幫不上任何忙還只會拖累,聽了侍歌的話正想轉身跑走,耳畔傳來短促的勁風,一只飛镖擦着耳朵而過,鋒利的镖片将她的發絲也割下一縷,她吓得愣住。
“想跑?一個都跑不了!弟兄們,殺了這娘們回頭領賞金!”提刀大漢大喝一聲,暗處走出幾個與他裝扮一般的人,皆是面露兇光。
侍歌緊握手中短刀,将雲卿姿死死護着,與他們斡旋。
泉州某街道中央,花暮錦追着幾個黑衣人至此,非覺動手将他們生擒,下一秒,這幾人口中便流出黑血。
花暮錦眯了眯眼睛,暗感事情有些不對:“不像是郢丘的人,好好查查。了,別是有人想渾水摸魚。”言罷他忽的想起雲卿姿,問道:“阿景那處可有出事?”
非覺愣了一下,面色慌亂:“屬下該死,這批賊人竄出,共分三批,且往不同處散去,暗處的弟兄們也追着去了,三娘子處,怕是只有侍歌一人……”
話未說完,花暮錦便提步輕起,“愣着做什麽,回去救人!”
他們趕到之時,侍歌已傷了一條胳膊,雲卿姿的裙擺上沾了血,兩個人汗涔涔地喘着氣。
花暮錦飛身過去,一個橫腿将一人撂倒,有人從側方提刀欲砍向雲卿姿,花暮錦明顯是動了怒,右手探出,手中的折扇展開,頃刻間,折扇邊上沾了幾絲血,提刀的大漢甚至還沒來得及出聲便倒在了地上。
“留活口!”他一身戾氣,沉聲吩咐道。
而後健步走到雲卿姿身旁,對上她濕潤的眸子,手輕輕蓋了上去,溫聲道:“別怕。”
雲卿姿松了口氣,因緊張而緊握的手也漸漸松開,聽着周圍刀劍相擊的聲音,她緊閉雙眼,想起方才的一幕還是心有餘悸。
不多時,四周安靜下來,花暮錦放在她眼前的手也拿開了,她睜開眼睛,忙去看侍歌的傷。
“怪我怪我,若是我腳下再靈活些也不至于讓你受這麽重的傷。”她帶了絲哭腔在話裏頭,将侍歌的手臂托在眼前看。
刀痕不深卻長,從肩下至小臂,雲卿姿越瞧越有些心焦,侍歌忙将手臂垂下不給她看,“只是看着唬人罷了,奴婢真不疼,娘子沒傷着便好。”
“此處交給非覺處理,我們先去醫館讓郎中給侍歌包紮,我看你也受了驚吓,讓郎中好好瞧瞧。”
花暮錦面色有些凝重,心裏擔憂雲卿姿,添了幾分愧疚:“今夜是我失策,讓歹人有可乘之機,若是你當真受傷,我不知如何向你兄長交代。”
“我沒受傷,殿下不要太擔憂。”雲卿姿看懂他的心思,擡手抓住了他的小臂,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