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章

翌日一早,侍歌便将雲卿姿寫好的信件從泉州寄出,而後又服侍雲卿姿起床用飯,待花暮錦來時,她們早已收拾妥當。

花暮錦眼下有一層淡淡的烏青,瞧着倒像是一夜未睡,雲卿姿有些擔憂地開口:“殿下可還好?”

花暮錦擺擺手,“無妨。你可用過朝食,若未用我便同你一道。”

雲卿姿想說用過了,又見他一臉疲态,怕是着急趕來尋她,還未曾用過朝食,便改口道:“好,侍歌尋得一家朝食做的好的,我們去嘗嘗吧。”

見花暮錦點頭,雲卿姿便讓侍歌在前頭帶路,她與花暮錦并排走在後面。不多時便到了一家腳店食肆。

食肆老板極為熱情,見他們衣着不凡,更是打起了精神,将他們迎進店內,介紹着招牌的朝食。雲卿姿随意點了幾份,又特意點了一盅五味粥給花暮錦。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昨夜之事,還是多謝殿下。只是,殿下若問出什麽可否寫信至姑蘇雲府?”雲卿姿喝了口茶後對花暮錦道。

花暮錦聞言擡眸,他雖一夜未睡,眼睛卻還是亮晶晶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好。”說完,他便低頭喝粥,半晌,才又擡眸,斟酌半晌才緩緩開口:“阿景,你可有遇上什麽難事,若是要我幫忙,盡管開口。”

雲卿姿喝茶的手頓了頓,複而笑道:“多謝殿下,不過我并未有什麽難事。”

花暮錦見她不想多說,便也歇了心思,心裏只琢磨着以後再問。

歇息了一夜,雲卿姿攜雲卿鸾去給榮信大長公主辭行。

待她們走後,花暮錦才吩咐非覺:“昨夜招供的話,一字不漏的寫下來,到了揚州再寄往姑蘇城。”

非覺領命,而後又道:“今晨侍歌往京都城遞信,可要着人攔下來?”

此事他做為屬下不好定奪,若是換做遞信的人是別人,他便早早攔下來了。

花暮錦擺手,“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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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甲板上,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絲帛束起的長發迎風飛揚,他眺望不遠處的雲家樓船,心中仿若有一團迷霧,始終撥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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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中秋不過十來日,雲府倒是早早布置了起來,府中的娘子走了兩個,四郎君又去南寧讀書,怕是年前才回來,府中一下子清冷了起來,二房的三姐妹如今也鮮少出門,只是呆在家中繡花練字。

晚間,雲箋同溫大娘子用過飯後,便一同至園子裏散步。

園中的丹桂開的極好,還未進園子便早早聞到香氣,溫大娘子又叫人摘了些新鮮的丹桂,預備做桂花糕。

“近半月來,母親與我已将京都城內适齡的小娘子看了遍,篩來篩去,母親瞧着虞家二娘子倒是更與硯哥兒相稱些,況虞家是清流門戶,虞二娘子又是家中長女,詩書禮儀不在話下,便是管家治嚴也是極拿的出手,況且性子也是極好的。”溫大娘子将看中的兒媳婦說與雲箋聽,口中對虞家二娘子滿是稱贊。

雲箋颔首,“虞家百年清流門戶,硯哥兒如今在翰林院任職,若是求娶虞家二娘子也不算高攀。”

溫大娘子松了一口氣,見他也是同意,便又道:“正是呢,官人,若不過了中秋便去虞家提親,常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虞家二娘子盛名在外,求親的人怕是門檻都踩破了,若是九月定下,過了年,夏日便可成親。”

雲箋思索一番,點頭道:“那便中秋前兩日提親罷,若是虞家同意,我們家便也可着手準備。”

定下了雲硯卿的親事,溫大娘子顯然松了口氣,這些日子又是管家又是相看,她也忙累了,如今倒是可以歇歇,誰料,雲箋又開口問起了雲卿鸾的婚事。

“卿鸾年歲也不小了,翌年便滿十六,前些日子闖禍鬧事,若是定下親事,怕是要穩重些。不過雲家擇婿,便是最差也要同硯哥兒一般。”

他想起了一人,轉頭問溫大娘子:“京都內承直郎家的小郎君你可聽過?便是今歲的狀元郎。”

說承直郎家的小郎君是誰,溫大娘子想不出,若說是今歲的狀元郎,溫大娘子倒是知曉,驟然聽雲箋提起,她便明了雲箋的意思,她微微睜大雙眼,而後又輕嘆了口氣。

“狀元郎雖好,可人也即将定親,我們不好再去問。”

雲箋有些疑惑:“前幾日我方問過承直郎,他家未曾要定親啊,你這消息何處而來?”

溫大娘子不好與他細說,只道:“晏如與承直郎的夫人相識,二人時常走動,況沈小郎君與舒窈也是青梅竹馬,定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點到為止,雲箋也立刻便懂了。

“官人安心,我即嫁來,便會将卿鸾看作是親生女兒,擇胥我會與母親商議,會慎之又慎,絕不讓卿鸾委屈。”

雲箋點頭:“我自是信你的。”而後再不語,只是垂眸往前走去,身影多了幾分落寞。

溫大娘子望着他,眼中也多了幾分落寞,譚媽媽上前握住她的手:“大娘子安心,日子過久了,主君也會将娘子放進心裏的。”

溫大娘子并未被寬慰到,只是輕輕搖頭,她心中明了,宋家姐姐在雲箋心中的位置,她從未想要取而代之,況且,她如此年歲,早不是年少小娘子,嫁給雲箋為續弦,可不止是為了了卻年少心事。

“媽媽,明兒個随我去置辦,要趕在中秋前去虞家,要費些功夫才是;若是成了,看了生辰八字要準備得更多,忙過了硯哥兒,便是卿鸾,總要選些個好的,不過官人的眼怕是要招些閑話。”溫娘子不再想別的,如今只一心撲在雲硯卿的親事上。

八月金秋,丹桂遍地。

船入金陵後,便轉至馬車又乘了一日才至雲家所居。

雲家老宅共有四房,除卻長房依舊住在原先的老宅,其餘三房都早已分戶獨立,長房的主君雲安現任姑蘇通判,二房三房子孫不興,只靠着四房經商接濟,早些年四房的雲常生意做至蜀地,便不再回蘇,只是逢年才攜妻兒會長房處一同過年。

馬車還未入巷口,便有人攔在前頭不讓走,雲卿鸾原是有些水土不服,入城時才喝了湯藥,方閉眼便被吵醒,暈暈乎乎地靠在雲卿姿身上。

外頭的人吵吵嚷嚷,雲卿姿不得不下車交涉,喚來尋雙伺候雲卿鸾,她便掀起車簾,款款下車。

一個身着緞稠夾襖的婦人見她下車,眼中閃過驚豔,開口嚷道:“這便是京都城來的卿鸾娘子罷!哎呦呦,這氣派!快快随我回家,你叔伯等你多時了!”

說罷,上前便要來扯雲卿姿的手臂,侍歌皺着眉頭上前擋在雲卿姿身前。

“這位嬸嬸,您是?”雲卿姿聽她之言,怕是老宅三房之一的主母娘子,不然從哪得來的消息,還認錯了人,于是便開口。

那婦人被侍歌一擋還有些惱,但又聽雲卿姿開口了,忙又道:“哎呦,小娘子可是不記得我了?也是也是,十多年未見,我是你楊三嬸嬸呀!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哩,你父親早早便傳信回來,我這不早早便來迎你了,快随我回家罷,這一路舟車勞頓的!”

雲卿姿聽她說話的功夫也在暗暗觀察,此人衣着雖不是上乘,釵環首飾也不像時興的,但腰間的紅珊瑚禁步卻是雲家新婦獨有的,倒是不似作假。于是在她說完後便行了個禮,侍歌也退至一旁但仍警惕。

雲卿姿笑道:“勞累三嬸嬸了,我是卿姿,卿鸾有些不适正歇着。原是三嬸嬸這般好意我不該拒絕,只是父親交代,要先行大伯父家見伯祖母才好,總要全了孝道才是。”

她初來乍到,雲家長輩還未摸清,雖不知面前這人有何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雲家長輩,總要斡旋應付。

楊氏聽她說自己的名字,臉上浮了幾分尴尬,但又想想此番的目的,才又揚起臉,“原來是卿姿,姐妹倆長的真是愈發相像了。”

“我的意思是你們先至家裏安置下,明日再去看老太太也是一樣的,況卿鸾即是身子不适,也該早早下來歇下找郎中瞧瞧才是,你這孩子太規矩了些,”楊氏嗔怪道,又佯裝惱怒:“你這即是做姐姐,也該像樣些才是,妹妹身子不适,我即來了也該讓我看看,馬上随我回府才好。”

說罷,她便轉頭吩咐婆子去請郎中到家中侯着,搡過雲卿姿便要上馬車。雲卿姿忙拉住她的手臂,“嬸嬸,使不得使不得,卿鸾正歇着呢,別再讓她着了風才是!”

侍歌也來拉,用了些巧勁将她拉開,身子如鐵板似的擋在馬車前,身後的使女見狀,忙将上車的杌凳收了起來。

楊氏被擋了回來是真惱了,“你這小娘子怎的回事?我是她親嬸娘,還能害她嗎?你叔伯在家等着見人呢,我怕你不識路這才來接你的,若你不信我的身份,大可找人問問。”

雲卿姿算是看出些門道了,這三嬸嬸攔在這怕就是為了讓卿鸾同她回三房府邸,為的什麽她腦子裏大概猜到了,只是此刻卻不能明晃晃地說出來,見她氣惱,心下便有了主意。

“嬸嬸消氣,是侄女的不是,此處人多,也不好一直堵在這,倒是妨礙別人。嬸嬸既要我們随您回府也不好叫嬸嬸走路才是,後頭還空着馬車,嬸嬸也上車吃盞熱茶,嬸嬸放心,車夫是下船雇的,識得路。”

雲卿姿攙着楊氏的臂彎,眉眼溫順,楊氏今日出門并未乘坐轎子,聽雲卿姿這提議,也以為她松了口,心中也頗有幾分得意,果然是京都城來的小庶女,幾句話便被唬住了,她半推半就地随雲卿姿上馬車,“好孩子,這才乖巧。”

侍歌在雲卿姿說出那番話便知她的意思,只與車夫說照舊到雲府。

跟着楊氏的使女婆子走着走着發現路不對,要張揚時卻被雲卿姿帶來的使女拉到馬車尾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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