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章
雲家長房府邸門前，一衆人等着她們，半晌卻瞧不見人，正要尋人去瞧瞧時，只見幾輛馬車緩緩而來。
雲安還在府衙未歸，早早便交代了陳氏接應雲卿鸾，陳氏也攜着幾個孩子在門口等着雲卿鸾。
馬車停下，小厮放了杌凳，楊氏迫不及待先開簾子，望着陳氏一幹人等卻傻眼了。她暗暗咬牙，居然被小丫頭擺了一道，馬車旁侯着的婆子使女也到了後面被拉着，她憤憤地瞪了一眼雲卿姿才下車。
“大嫂嫂，我原是怕這丫頭不識路便去接她了，也是許久未來見母親，此番剛好順路。”楊氏輕咳一聲後忙解釋道。
陳氏聞言只微微一笑，她這妯娌的心思最是好猜，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才是，只是此刻她也顧不上楊氏，只朝着馬車走去。
雲卿鸾也下了馬車，只是頭還暈着，尋雙扶着才勉強站直。雲卿姿上前朝着陳氏行禮，“大伯母安，侄女卿姿，此番是送妹妹來姑蘇順便看望伯祖母她老人家的，祖母在京都時常念叨。”
陳氏望着雲卿姿，有些驚訝，果然女大十八變，雲卿姿的長得與她生母倒是半分不像，許是兩姐妹呆的日子久了，眉眼間與雲卿鸾有幾分相似。
“好孩子，一路上累了吧，快進府歇着。”她又望向雲卿鸾，口中多了幾絲心疼：“哎呦這可憐孩子，瞧着怕是水土不服罷？府中備着香囊，讓她好好歇幾天便好了。”
“瞿媽媽，将轎子擡來。”陳氏轉頭吩咐着。
雲卿鸾乘着轎子入了府，早等在一旁的雲家姊妹早圍了過來，叽叽喳喳地叫姐姐妹妹，幾人簇着雲卿姿便進了府。
陳氏見楊氏還站在那，便到：“弟妹要給老太太請安便一同走吧，正好老太太正等着見孩子呢。”
楊氏讪笑，心中更懊惱了幾分。
姑蘇宅院與京都城差別極大，雲卿姿随着雲家姊妹走在前頭，望着與京城毫不相同的建築。姑蘇的房子總是帶着幾絲水鄉的味道，翻牆黛瓦。這是京城極難尋到的，過了垂花門，便見庭院右側有一汪池塘，再穿過圓弧小拱門便入正房居所。
正房中央，主位上坐着一位老婦人，白發紅顏，盤起的銀發上只簪碧玉簪子，她一見小娘子們進門，便彎了眉眼。
“囡囡，這便是京城來的小娘子嗎？”老夫人說到，雲卿姿笑着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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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姊妹中最小的雲琇上前，一下撲到老夫人懷中，撒嬌道：“祖母可不要見了新姐姐就忘了孫女！”老夫人撫着她的脊背說着玩笑話。
雲卿姿身旁的紫衫娘子輕聲解釋：“我家六妹妹自小養在祖母身邊的，她的生母王小娘身子不好，又忙于照顧五哥兒，這才讓祖母養着。”
紫衫小娘子是大房二娘子雲蓁蓁，為大娘子陳氏所出，比雲卿姿大兩歲，明年就要出嫁。雲卿姿聽她所言，點頭笑着。
陳氏與楊氏一同進來，小輩們皆作禮，而後齊齊站至一旁。
楊氏笑着給老夫人行禮：“媳婦見過母親，母親近日身子可還爽利，上月官人休沐原是要來瞧母親，奈何家中事多，這才耽誤了。前些日子我聽人說京城大伯家的孩子要回來養病，媳婦怕她們雇的腳程車夫不得力，才去接一接。沒成想，倒是我多慮了，這孩子啊，心裏主意大着呢，我去引路時，可勁提防我呢，我倒是白白擔心一場了。”她說這話時，朝着雲卿姿看了幾眼，雲卿姿倒是懂得她眼中的意思，只是教養使得她不開口反駁。
她話裏有話，先是搬出長輩擔心為由，後有委屈自己白白去了一場，在場的，除卻幾個年紀小的，誰人不知她是何意。老夫人在場，是以陳氏無心理會，她只作壁上觀。
老夫人聽完，也只笑笑，“好，你們有心了，快坐下吧，來人，快給楊大娘子上茶。”
楊氏讪笑一聲，只得坐下。只聽老夫人又問道：“你家女兒前些日子是定了親是吧？許的誰家？”
“許家，涼城許家，是清白門戶，許缙這個郎君好的嘞，那日提親也是……”
她話未說完，老夫人便打斷道：“涼城許家，商賈出生。他家有四子，許缙便是最小的，母親是個…倡？前頭二十多年在武園賦賣唱的那個可是？”
老夫人話音落下，整個正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無人敢說話，小娘子們便是驚訝也只敢無聲張大嘴巴，陳氏見氣氛僵持，且接下去的話這群孩子也聽不得了，便對雲蓁蓁使了個眼色，雲蓁蓁會意，拉着幾個姐妹便出去了。
正廳裏只剩下楊氏陳氏與老夫人，楊氏此刻紅着臉，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有些躲閃，磕磕絆絆的解釋：“母親，不是的，許缙的娘只是唱過一段時日而已，不過如今人都不在了，也必要再提了……”她說到後面聲音愈發的小，甚至不敢再擡頭去看老夫人。
“你這是将阿沅往火坑裏推不是，她雖不是你親女，但也養了十多年，姑蘇多少好人家，你非要她嫁到許家？”老夫人心痛不已，恨恨錘了桌子。
她這個三兒媳婦，是最最貪財不過，當初楊氏長子娶妻，也是娶了一個商賈之女，可嫁過來才知這個富商早已負債累累，楊氏為此哭了一月，心疼她送出去的聘禮。如今要嫁女兒也是只看家中是否富庶，不管對方人品幾何，父母做派。
楊氏又道：“母親，我也沒辦法啊，家中入不敷出，況且，那也是阿沅自個兒喜歡，她點了頭的。母親放心，許缙也是養在大娘子那的，他娘壓根就沒養過，那些壞品性也斷然學不到半分的！”
老夫人撫額，超她擺擺手，是半點都不想再與她說話了，陳氏見狀，忙問道，“母親既累了，那便歇下吧，我送三弟妹回去。待晚飯時，官人也回來了，我們一家子再好好給二位娘子接風洗塵，母親看可好？”
見老夫人點頭，陳氏便讓瞿媽媽來伺候老夫人，她則送楊氏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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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為小娘子們的住所，雲卿鸾被安置在臨靠雲蓁蓁的一個小院，也方便雲蓁蓁照看她。幾位娘子從正房出來後便回了西跨院，聚在園中一隅吃茶。
一位身着鵝黃色長衫的小娘子還處在震驚中無法自拔，“這大娘子當的還得看三嬸嬸啊，不能因着阿沅是庶出，就給她找那樣的人家吧，多不厚道。”
雲蓁蓁也搖頭，啧啧稱奇，“這三嬸嬸真乃一奇人，給恒謙哥哥相看時，也只看人有沒有錢財。你們說她都在恒謙哥這栽了個大跟頭了，怎麽還不長記性？當年說是戴嫂嫂家財萬貫，富得流油，結果還負債呢，這回給阿沅相看，也沒見她多謀劃啊，別到時候又撲空，那可且哭一年呢。”
她話音剛落，幾位小娘子便笑作一團，雲卿姿微微詫異，她們如此議論長輩，看這樣子倒不是第一回了，若是換作在京城家中，怕是永遠不會有這番場景。
即是愛財，白日楊氏在街上的行為便想得通了，倒是與她猜的八九不離十。思及此，雲卿姿不由得揚了揚嘴角。
她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笑聲驟然停了下來，雲卿姿擡眸，有些疑惑，“是有什麽不對嗎”
雲蓁蓁和一旁雲琇盯着她不言語，黃衫小娘子開口道：“卿姿阿姐，你們京城的小娘子都生的如你一般好看嗎？你掀簾子下車那會我就想問來着，但是光顧着看你了沒來得及。”說罷，她臉頰還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直視雲卿姿的眼睛。
“哎呀，阿珂，你別這副模樣，吓着卿姿。”雲蓁蓁捏住黃衫小娘子的後頸脖，逼迫她擡頭。
雲卿姿忙伸手：“欸，蓁蓁阿姐，別捏小孩兒脖子，怪疼的。”而後才道：“京都城好看的娘子太多，我這般也只是蒲柳之姿罷了。”
她們三人滿臉不敢相信，雲卿姿算得上是她們整個雲家最好看的小娘子之一了，竟如此謙虛，還說自己是蒲柳之姿，她們更覺雲卿姿不僅是臉蛋好看了。
“對了，卿姿妹妹，三嬸嬸在街上攔你，當真是引路？”雲蓁蓁忽的想起楊氏在廳上所言，不由問道。她才不信楊氏會去做沒有好處的事呢。
雲卿姿還未回答，雲琇便撐着下颌問道：“三嬸嬸是不是以為卿鸾阿姐和卿姿阿姐來我們家住，京城大伯會給我們家很多錢，所以才攔的馬車？”
雲珂一拍手：“有道理啊！除了這個原因三嬸嬸還可能攔車嗎？卿姿阿姐，三嬸嬸是不是要你去她家啊？”
“是，不過我因着父親交代，要看過伯祖母才好做別的便回絕了。”她們如此問了，雲卿姿也不好扯謊。
她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又開始議論楊氏種種，雲卿姿不了解這些嬸娘便不好插嘴，只坐在一旁靜靜的聽。
這三位小娘子親密無間，雖雲琇是庶出，但雲蓁蓁雲珂二人也并未有半分排擠，倒把她當成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看待，這般看來，雲家在教養孩子這方面倒是如出一轍。
因着雲卿鸾水土不服，便不好見雲家主君，只等她好全了再去拜見。
天将擦黑，雲安才回府，下人們也準備晚飯，老太太房裏的使女來喚小娘子們去正廳用飯時，她們正圍在雲卿鸾的小院裏聊天。
雲卿鸾歇了一下午，陳氏送來的土方香薰效果極好，眼下她已是恢複不少，坐起來與雲家幾個姐妹相互認識。她與雲珂同齡，讀的書也相近，兩人一見投緣，聊的不亦說乎。
雲卿姿懸着的一顆心終是落了下來，原先還擔憂雲卿鸾那性子恐是與她們不和，如今看來，小娘子們倒是十分和睦了，如此，她也放心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