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章

揚州城的主簿姓李,雖與雲府拉扯不上半分關系,但想要見他,只憑着雲家手令便可。

今日立冬,李主簿休沐在家,雲卿姿打聽了李主簿的住所便與侍歌同去。

李主簿家住涯石街,距張記首飾鋪不過一裏,她們很快便到了。

侍歌上前敲門,半晌才有小厮來開門,見是兩個女娘,皺着眉問到:“你們尋誰?知道這是哪嗎就随意敲門!”

侍歌并不多話,只是将雲家手令舉到他眼前,誰料這小厮并不認識,嘁了一聲:“你當這是官家的令牌使呢,走走走,今兒過節,府中不待客。”

說罷便要趕人,侍歌擡手擋了一下:“煩請這位小哥通傳一聲,就說姑蘇雲家的人有要事要勞煩李主簿。”說罷,将令牌往小厮手上遞去。

她們來揚州查事,不想暴露本家,便借着姑蘇老家大房的勢。雲家在江寧府多年,勢力盤踞,官員或是富庶人家皆會讓三分面子。

小厮依舊眉頭緊皺,雲卿姿上前,遞了一個銀裸子,溫聲道:“這銀子拿去吃酒罷,倒是勞煩小哥替我們跑一趟。”

這小厮收了錢,眉頭也舒展了,笑得一臉燦爛:“是,多謝娘子。娘子請稍等。”

說完,便轉身去通傳了。

“這世道,唯有銀子誰看了都給面子。”侍歌諷道。

雲卿姿安撫她:“也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今日立冬,許多人家都閉門不出,讓他跑一趟也不怪他有怨言。”

侍歌無奈點頭,算是認同了這個說法。不多時,小厮才回來,這回臉上全是恭敬。

“二位娘子請進,我家主君有請。”

小厮一路将她們引至正廳,主位上坐着一個山羊胡子,身着深色裥衫的男子怕就是李主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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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姿行禮道:“民女見過李主簿。”

李主簿搓了搓自己的山羊胡子,擺手讓雲卿姿坐下,又叫使女上茶。

“不知娘子此番來揚州所謂何時,又因何找上本官?”

李主簿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地問她,他見了手令,的确是雲家之物,她不主動報上名字他也不問。

雲卿姿微微一笑,“只是小事罷了,我聽聞,李主簿二十多年前便是揚州的主簿,我想揚州城百姓的戶籍文書,李主簿因當都有過目罷。今日我來,想請李主簿幫我調來一個名為薛脂凝的戶籍。”

她開門見山。

她來時也問過府中執事,薛脂凝雖然被雲箋納入府中,但她的戶籍卻仍在揚州,當年并沒有一并遷到京城,而玉小娘的卻是在入府那年就遷至雲家。

李主簿淺笑道:“揚州城同名同姓的可不少,況且,若你要找的人她是貴籍那我便無權調閱。”

雲卿姿思索一番,薛小娘入府前當是良籍或是商籍,“既如此說,那便是除卻貴籍都可調閱,那便麻煩李主簿幫我這一回,若是同名也請一起調出。這份情我雲家定會記着。”

說罷,她起身又行了個大禮。

李主簿也起身,爽朗一笑:“娘子若是着急,我這就派人去府衙給你找。”

雲卿姿颔首,又道:“不過是二十年前的戶籍了,不知幾時能找到?”

“不知娘子要找的人嫁人否?”

“她是嫁人了,但戶籍的确還在揚州。”

李主簿聞言沉吟片刻,才又道:“只一人名,的确不好尋,怕是也要好幾日才能找到。娘子若是在揚州城,可留下住址,若是找到,我會命人抄錄一份給你,或是讓娘子親自來瞧。”

她給的信息太少,只知名字其它一概不知,找起來确實費力,她點頭,回道:“此番勞煩李主簿了,如今我暫住陶園,若是尋得,派人送至陶園便可。”

他一聽到陶園,眉頭微微上揚,這陶園中住的可是榮信大長公主,百姓不知,但府衙絕不會不知,這個小娘子怕是與大長公主關系匪淺,想到這一層,李主簿對她的态度越發恭敬起來。

雲卿姿出了李宅,回到張記首飾鋪時天色還早,徐姈正玩得開心,她便在樓下尋了個清淨處看書等她。

李主簿怕雲卿姿等的着急,待她走後便派人去查薛脂凝的戶籍,他說的要找幾日并不是誇張,甚至還努力縮短了時間,揚州城萬戶戶籍,找起來無異于大海撈針,他便加派了幾個人手。

立冬過後,天氣驟然冷了起來,侍歌早起時還能瞧見窗上凍了霜,園中的玉茗也降了雪白的霜,襯的玉茗更加嬌豔欲滴,她淨手後摘了些,準備做茶湯給雲卿姿。

花暮錦近日也将身上的傷養的差不多了,便想再下姑蘇查探,過去一月有餘了,徐始安還未遞來消息,想來那東西怕不在南京,上次着了埋伏,這回他打算去向表叔借些人手。

他負傷後并未痊愈,若是告知榮信大長公主,定然不會讓他離開,是以花暮錦此次打算秘密離開。

是夜,雲卿姿正坐于窗臺前的軟塌上做着女紅,忽的聽門外有響動,她出門一看,竟是花暮錦。

今夜月圓,月光映影,花暮錦站在她的房間外,身着一襲膠青色深衣,衣擺處繡的是竹葉花紋的月白滾邊,今日他将頭發束成馬尾,用的是那支青玉簪。

他整裝待發,只為來與她說一聲道別的話。

“殿下?這麽晚了可是發生了何事?”雲卿姿微微驚訝。

月光将花暮錦照得仿若一塊溫潤的璞玉,少年瞳仁清澈明亮,嘴角漾起一抹笑,“未曾有事,只是我等會兒便要離開揚州,特來與你說一聲,怕你擔心。”

“離開揚州?殿下要回京都城?為何要深夜離開?”雲卿姿微微擡眸,對上他含笑的雙眸。

當初花暮錦與她同行至江寧府,又因着他的緣故入住陶園,如今已入冬,雲卿姿倒是忘了花暮錦許是要回京的。入住陶園的這些日子,花暮錦在東院養傷,他們二人每日至多在大長公主處用飯時見上一面,話都未曾說上幾句。

這些日子,衢陽郡主盯她盯的緊,是以,花暮錦的傷樣的如何她都不知曉。

她想着,若是花暮錦要回京,那她也不便在陶園住着,只等着拿到籍契文書便可尋時機向大長公主此行。

花暮錦從背後拿出一只骨哨,遞到她眼前,望向雲卿姿詫異的神情,他解釋道:“不是回京,只是要去姑蘇處理一些雜事,我留了暗影衛在揚州城,他們會庇護你的安危,若是遭遇不測,吹響骨哨便會有人來救你。

阿景,我此去姑蘇短則三五日,長則半月,若遇上難事,可尋姑祖母幫忙。”

言罷,他微微頓了頓,才道:“若是出門,便與徐姈一道,多帶些人手。”

他話說的隐晦,上回她與徐姈一同出門,徐姈去了張記首飾鋪,而她則去揚州城李主簿的府中,此事花暮錦也是聽手下人來上報時才得知,他雖無意窺探雲卿姿的生活,但總是忍不住擔憂她的安危,是以,她出門時花暮錦便派了幾名暗影衛遠遠跟着保護她們。

雲卿姿不與他說她在查什麽,想做什麽,花暮錦也不問,自上次在雲家樓船尚他們拌了幾句嘴後,花暮錦便知曉,雲卿姿并不喜歡她做什麽被人時時知曉,也并不喜歡被人暗中跟尋,他只等着哪一日雲卿姿親口對他說。

她并未接過花暮錦遞過來的骨哨,只是微微颔首:“多謝殿下。”

雖不知花暮錦去姑蘇有何事,但經歷上次的事情,她心中也大致猜測了一番,怕是有難事。她在揚州城并不需要花暮錦的保護,只希望他能讓暗影衛多護着他自己。

花暮錦見她不接,上前一步執起她的手便将骨哨塞到她手中,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雲卿姿握着被塞來的骨哨,心口嘆了一口,“诶”了一聲,束着馬尾的少年一瞬轉身看着她,借着月光,雲卿姿能看到他微微揚起的唇角。

“殿下此去,一路小心。”

她斟酌一瞬,才緩緩開口。

對面的少年只是點頭以回應,而後消失在黑夜中。

雲卿姿将手中的骨哨握了握,心口有些酸脹。

骨哨就好似丢入花池的一顆石子,在雲卿姿的心裏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将她團團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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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簿動作很快,第二日便派人去尋她要找的戶籍,可積年累月的人口戶籍太多,找起來也極為費力,于是乎,李主簿便去顧珩那邊借了幾個人手。

李主簿來時,顧珩正在審閱各方縣令遞上來的公文與揍報。

顧珩聽到腳步聲,擡頭見是李主簿,放下手中的筆,問道:“李主簿可是有事?”

他調來揚州近一年,府衙中的官員無一不與他親近,只這位李主簿,平日二人不過點頭之交,多的只是官場上争辯罷了。今日他主動來此處,倒是另顧珩有些意外。

“近日要調閱架閣庫中的戶籍文書,人手不足,來請示通判借些人手。”

李主簿撫了撫山羊胡子,答他。

顧珩聞言,腦子稍稍思索一番,才道:“并未聽知州大人下令要調閱誰的戶籍文書,莫不是李主簿自己要找人?架閣庫乃重地,若無手令,不可随意進出調閱。”

李主簿微微瞪大眼睛,吹着山羊胡子:“何時有的規矩?我在此任職二十餘載,未曾聽聞主簿調閱文書還要向上報領手令之說!你莫要仗着自己是通判便可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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