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章

翌日一早,天才将将亮,雲卿姿便出了陶園。徐姈還在睡着,衢陽郡主也還未起,她一聲不吭,打算悄悄離開,左右昨日已經拜別過榮信大長公主了。

來時一輛馬車,走時又多了一輛,馬車上皆是徐姈與榮信大長公主所贈之物。

馬車載着雲卿姿三人出了熙春巷後,便直直調轉了車頭,朝着西郊便去了。

跟在暗處的人不由咂舌,難怪殿下只吩咐暗中跟着,這三娘子瞧着壓根就不離開揚州城,只是哄他們呢。

馬車行至一半,侍歌下了車到後頭吩咐車夫。

“按照昨日說的,這車東西運往姑蘇城內的雲家大房,找雲家卿鸾娘子,憑誰來問,皆答這些是從京城運來的。還有這封信一并交到卿鸾娘子手上,不可假手于人。”

說罷,又往車夫懷裏扔了個銀裸子。

車夫拿了銀子,更是畢恭畢敬。

馬車行至西郊,早有幾個小厮候着,将東西卸完,牽馬去馬廄喂食。

宅內一應具有,廚娘使女皆采買好,皆是簽了契的,不怕她們出去亂說。

歲桃将東西放下,便又出門盯梢了,只留着侍歌貼身伺候雲卿姿。

她身上的傷基本痊愈了,只是留了幾道淺淺的疤。

她們在西郊又待了四五日,等來了雲卿鸾的信。

雲卿鸾在信中說要雲卿姿記得給她回信,不要叫她遠在姑蘇擔憂。京城傳了信來,兄長與虞家二娘子定了親,大抵明天初夏便要成親。

她又零零雜雜說了許多,皆是在姑蘇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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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姿打算到了徐州再給她回信,只将這個收着了。

若是兄長初夏便要完婚,不知是否要來将她們二人接回,若是,便要抓緊将這事查完,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歲桃蹲了這幾日,終是在一日落日後見顧珩身邊的小厮雁羽騎着一匹快馬出了城。

白日不走,偏得入了夜才出發,奇怪。

歲桃只在街上的一個茶鋪子留了話,請他去遞話,她則立馬騎着早就備下的馬追了出去。

天盡黑了,歲桃未歸,侍歌伺候雲卿姿睡下後便在院子裏等歲桃。将近亥時,有一婦人朝着院子而來,提着一盞燈籠。

見了侍歌,先是道歉。

“對不住小娘子,原是你家的使女托我傳話,我們見今日生意好便忘記了,收了攤子才想起這事,就趕着來了。”

“你們家使女叫我給你們說,在合下舍買的鳥從籠子裏飛了,她先忙着去找。”

合下舍是顧珩所居住的街道,鳥便是雁羽,鳥飛了,便是雁羽出城了,這是侍歌她們商量出的暗語。

侍歌蹙眉,“她何時走的?”

“大概是申末,那會子天兒才擦黑。”那婦人覺着有些對不住人家,畢竟是給了一百文的。

她小心翼翼地發問:“娘子,是不是誤你家事兒了?”

侍歌見她這般,有火也發不出,擺擺手便讓她回去了。

歲桃應當會沿路做記號的,從這到徐州,大約五百裏。先讓歲桃跟着去徐州看看。

雲卿姿一到夜裏便有些看不清,近些年雖一直在調養,但也比不得她們看得清。況且便是現在走,也不一定出的了城,只等明日一早。

翌日天蒙蒙亮,雲卿姿便起了,侍歌起來服侍她洗漱,便将歲桃的事說與她聽。

雲卿姿吩咐侍歌備好細軟,又取了兩頂至腰的帷帽。

出了宅院她們便帶上帷帽,騎着馬朝着城門口去。

不遠處跟在暗處的暗衛,吩咐另一人去金陵城告知花暮錦,他則悄悄跟上她們。

雲卿姿與侍歌快馬縱橫,在城外發現了歲桃留下的記號,便策馬跟着痕跡前行。

揚州至徐州,若是馬車也要五日,若是她們腳程快些也要三日才能至。

歲桃昨夜跟去,大致會比她們先到半日。

花暮錦接到消息時正要從金陵返回揚州,轉頭便改了路,也朝着徐州去了,只派了人回揚州告知榮信大長公主他有事便先不回去了。

徐州地處江寧府與蜀地交界,也是富庶之鄉,當地商賈衆多,入了徐州城便見熙來攘往的人群馬車,城中青樓不少,遠遠望去,皆是金堆玉砌,富麗堂皇。

雲卿姿與侍歌入了城,便再沒看見歲桃留下一點蹤跡,這些日子連夜趕路,雲卿姿早已疲憊不堪,她們主仆二人便随意尋了家客棧住下。

侍歌伺候雲卿姿歇下後,便下樓尋掌櫃打聽。

“我們是外鄉人來尋親,不知掌櫃可知城中哪家夫人姓薛?當家的是商賈。”

說着,便往桌上放了些銀子。

掌櫃收了銀子,笑眯眯地回答她:“娘子這問的也忒廣了些,徐州城大戶人家夫人姓薛的可就不少,更別提商賈之家,前幾月對面張家小兒子娶的新婦便是姓薛呢。”

“娘子若是真要打聽,可去南街尋牙婆,她們專做人口生意,對徐州城內的夫人娘子了解的可比我們這些道聽旁說的清楚。”

侍歌颔首,竟是沒想到這層,

“徐州城租賃屋舍的牙人可也在南街?”

這掌櫃聽她如此問,哎呦了一聲:“徐州啥都不缺,就是缺這屋舍買賣,若是本地人倒好,有人從中間牽線搭橋,總能找到一處好的,可是你們這些個外鄉人就難了。”

他努了努嘴,暗指下舍坐着的幾個大漢,“他們是幾年前從別處逃難來的,這幾年了,一處房子也未找着,一堆人便窩在上街的破屋腳廟;娘子若是要租賃屋舍,難咯。”

侍歌蹙了眉頭,沒想到這徐州城雖大,屋舍卻是千金難求。她們從城外來時,明明瞧見南街北巷皆是屋舍,也不像有人的樣子,為何卻又這般。

但她并未多問,只是颔首謝過。

屋舍難尋,那便先去尋歲桃。

她先去南街尋了幾個牙婆打聽了一番薛素如今的狀況與住所,她們并未在那張單子上看到她夫家任何蹤跡,想必要麽便是查不出,要麽便是被人抹去了。

牙婆雖是游走在徐州城各府邸內的,但這番卻也是為難她們,若是商賈夫人倒好知曉閨名,可若是官眷,便不是她們這等人能夠輕易得知了。

侍歌也知她們為難,便留下了話,若是那位有了消息便可至客棧尋她,又留了話,若是遇到一個小娘子也在尋薛素的蹤跡便來告知,屆時必有重謝。

她們在徐州呆了幾日,侍歌也并未尋到歲桃的蹤跡,而薛素更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即将冬月,怕是要落雪了。

牙婆處只說有幾家與侍歌所說的相仿,但籍貫又對不上,經過這幾日,雲卿姿倒是品出些味兒了。

若說姓名相同難以打聽,那各家夫人的籍貫總該不難查才是,怎的幾日了還是這般無用的消息傳來,怕是已經被人知曉,嚴防着她們呢。

在揚州城她尚且還能借着雲家老宅的名號對着李主簿賣一賣面子,可徐州城內的官員沒有一個與雲家有牽扯的,這事也不易尋到官場上的人,還是私底下悄悄的查才好。

“娘子,既然這些人查不到,不若多使點銀子,總不會有人同銀子過不去才是。”

侍歌見雲卿姿苦悶,便開口提議。

雲卿姿微微搖頭,開始去尋牙婆之時給的銀子已經不少,既然已經被人識破了,銀子這條路想來是走不通的了。

“我瞧着徐州城的乞兒不少,這些混跡于市井之人想來是消息靈通,他們也都各有地盤,消息都是互通的。你上街去尋幾個不起眼的,機靈的,瞧瞧能不能打聽到什麽。”

她在京都城時,便聽趙影來說起過這個法子,這些乞兒往人堆裏一紮便沒人注意到,自小混跡在市井中的,消息甚至要比一些牙子更為靈通。

侍歌聽命,吃了一盞茶便出了門。

近日天冷,街上的行人不多,門庭冷冷清清沒幾個人,侍歌在客棧一旁的小攤上問了商販徐州城的乞丐窩都在何地,得知在城外的破廟中便要疾步離去。

她才走了兩步,便瞧見一個身影朝着客棧中走去。侍歌心中一驚,忙追了進去。

“歲桃!”

侍歌拽住前頭小娘子的手臂,輕呼出聲。

歲桃仰起頭,臉頰依舊白淨,只是眼下多了一團烏青,身上的衣衫也破了幾處,侍歌拽着她左看右看。

“你怎的不留下記號,我們都找不到你。你這是怎的了,可受傷?”

“侍歌姐姐,我看見荼白了。”

“誰?”

雲卿姿也未曾想到,歲桃跟這一路,沒見到薛素,倒是見到了荼白。

侍歌領她進屋,雲卿姿見她這般也是吓了一跳,忙問她受傷否,見她搖頭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外頭的風刮的呼呼作響,歲桃抖了抖身子,捧着熱茶。

坐了一會子,雲卿姿才問她如何見到荼白。

“她若在徐州,那小娘豈不是還在此處?莫不是真來奔喪。”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極輕,倒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歲桃将臉從茶盞中擡起,搖了搖頭:“小娘該是早回京了,我并未見着;倒是荼白,渾身是傷,倒…倒像是被抛下一樣,關在一個黑黑的小房子中,瞧着當真可憐。”

她說起荼白,臉上帶了幾分愁容。

上回見荼白還是在府中,那會兒她剛接到侍歌的書信要她去陽城,荼白剛巧從外頭回來,還給了她一盒果子,讓她分院裏的人吃。她回回見到荼白,荼白都是臉上挂着笑,不像她們院裏的徐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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