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三話

二三話

柳思晨一身狼狽地推開門走進來,嘴裏還念念有詞的嘀咕什麽“壞蛋……沒公德心……”,還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顏諾從廚房看出去,只見她粉色的套裝上滿是星星點點的泥斑點,實在是慘不忍睹。她秀美微挑了挑,一邊把爐上的湯端下來一邊問,“思晨,你怎麽了,去哪裏打了一仗?”

柳思晨把高跟鞋脫了随意扔在地上,負氣地哼了一聲,“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遇到煞星,只好自認倒黴呗!”

顏諾好笑地搖搖頭,揶揄的神經瞬間跳躍起來,“你啊你,肯定又跟人吵架了吧?”

跟顏諾的溫吞不同,思晨可是風風火火的個性,遇到不對盤的人簡直就像火星撞地球,不吵不成氣候,怪不得跟秦放那麽對味,兩人一樣的脾氣,于是臭味相投便稱了知己。

柳思晨被顏諾一問,又不免想起剛才那個氣焰嚣張的男人,氣不打一處來,最後磨牙霍霍地揮舞着拳頭,“哼!一個非典型惡霸,不提也罷!”她說着又把整個上半身軟綿綿地趴在廚房前的餐桌上,一眨不眨地看顏諾把靓湯小心翼翼地放到保溫壺裏,于是一臉奸笑地問,“你又給秦大官人準備吃的?哎呀,我怎麽就沒人家這麽好的命呢,一天三餐外加點心夜宵伺候着,這大爺住一回醫院也忒爽了吧?”

自從秦放的傷勢穩定了以後,已經從度假村轉到了市立醫院裏了。

顏諾心虛地別開眼,伸腳踢了她小腿一下嬌嗔着,“別說得這麽酸溜溜的,等你哪天進醫院了我也這麽伺候你,行了不?”

柳思晨縮回腳誇張地大聲哀嚎,“啊呸!我才不想進醫院呢!你這小沒良心的,居然為了新相好來殘害舊友!我不活了!”

顏諾沒理她的瘋言瘋語,自顧自地把午餐裝好,似想起了什麽,她怔了一下才解釋道,“他在這裏一個親人都沒有的。”除了方家以外,秦放好像真的沒有多少熟識的人。方家兩個老人年事已高,總不好讓他們天天來回奔波,方磊又要坐鎮工作室忙得不可開交,也就她清閑一些,更何況他是因為自己才受的傷。一想起秦放那張熱誠地臉,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柳思晨一下子适應不了她忽如而至的感傷,拍拍手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燦爛,“那正好,你們小兩口可以好好培養感情,不用怕有人騷擾了。”她最怕顏諾想起以前的事,肯定又要難過好一陣子的,朋友是做什麽用的?解悶,救急,當垃圾桶,必要時還得唱大戲哄一哄,日子才能過得紅火滋潤哪。

顏諾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大編劇,你就自個兒慢慢編排吧,我先走了。”她伸了下懶腰再提起保溫壺,才走兩步又回過頭慢條斯理地說,“對了,西施煲裏還溫着飯菜,你自己拿來吃吧。”關上門前,還能聽見柳思晨三呼“萬歲”的高亢女音,她失笑的甩甩頭,慢慢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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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再喝湯了,天天都灌那麽多,我又不是湯壺!”秦放憋屈得大聲嚷嚷着。

顏諾很有愛心,很有母愛地耐心勸說道,“喝湯容易吸收營養,這樣骨頭才長得快好得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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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喉嚨梗了梗,小聲地嘀咕着,“我才不想好得那麽快……”

“嗯?你說什麽?”顏諾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瞅着他。

“沒什麽……”顏諾就這麽瞪一眼,秦放的獅子膽就迅速縮小了。

顏諾又氣又笑,“那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也好,我以後也不用麻煩了。”她天天跟個大媽似的逛菜市場,回家還要研究菜譜親自動手做,也不是件輕松的活兒。

“我喝,我喝還不行麽?”秦放委委屈屈地一股腦把湯倒進胃裏,接着還沒形象地打了個飽嗝。

林宇哲站在病房的門口,聽見他們兩個人這般清晰溫馨的對話,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那樣溫柔的顏諾,他很久沒有見到過了。而那樣撒嬌的秦放,他似乎也從未見過。

林家跟秦家是世交,記得在美國第一次見秦放的時候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叛逆的年紀,一臉的桀骜不馴,跟人交往的時候總是帶着保護色,像只時刻戒備着怕被人傷害的小獸。也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在人前才漸漸地放開懷,又或者說他已經具備了足夠的自保能力,不再需要懼怕任何人了。

至于顏諾,或許真的如奕琛所說的,她也慢慢地放下了過往了吧?

林宇哲怔忡了好一會,才象征性地敲敲門緩步走了進去。

他微笑着出現在兩人面前,“我才從美國回來就聽見你進了醫院,不過看你的氣色不錯,估計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他順手把帶來的果籃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跟着在顏諾身旁坐下來。眼前的秦放穿着病號服,背靠着枕頭歪坐着,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傷口已經隐不可見,只是腿上還打着石膏。

林宇哲的到來讓氣氛一下子詭秘起來,吓跑了本來還溫馨和美的時光。

秦放擡眼瞥向他,微微淺笑着,“林二哥的婚禮順利吧?你有沒有記得幫我告罪啊,不然等下次見了他估計會把我扁成豬頭的。”

林宇哲呵呵笑了起來,“說了說了,他們也收到你的禮物了,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卻時不時在顏諾身上打轉,俊秀的眼眸裏若有所思。

顏諾被他深思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朝他輕輕點了頭就站起身說道,“我去把水果洗洗,你們先聊吧。”然後她兀自提起果籃像逃難似的離開了病房,掙脫那令人窒息的氣氛。

留在病房裏的兩個男人沉默了好一會。

良久,秦放才認真地看着林宇哲,一字一頓,“你……認識顏諾?”這是疑問的句子,肯定的語氣。其實那晚迎新會時他就覺着有些不妥,今天再看,果真是有點問題。

“嗯,認識。”林宇哲淡淡地應了聲,他不知道秦放知道多少顏諾的過去,所以聰明的選擇點到即止。

見他語焉不詳,秦放漸漸收了笑容,手裏平日可口的愛心飯菜也沒吃幾口,只随意地說道,“原來如此,我本來還想給你們介紹一下的,現在還省事了。”

林宇哲意味深長地望着秦放,說出的話語深淺有度,“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無妨。”他這調子這內容談不上刻意,卻輕易的挑撥了秦放的心弦。

過往?什麽過往?段奕琛嗎?

秦放的劍眉飛揚起來,眼神銳利而深沉,仿若黑夜裏的大海,暗潮洶湧,就連林宇哲見了心裏也微微發怵。好在這個敏感點沒有一觸即發,他們都聰明地規避着,不鹹不淡地聊起其他不着邊際的輕松話題。

林宇哲時不時的望着門口的方向,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看來只要他不走顏諾是不會回來的了。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拍拍秦放的肩膀說,“我待會還要開個會,就先走了。你好好休養,我們遲點再聯絡。”

秦放咧開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嗯,那你快去,別誤了正事。”眼看着林宇哲快走出去,他又踟蹰着喊了一聲,“哥……我喜歡她。”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同樣的,他也不希望有程咬金出來攪局。

林宇哲的步履一滞,勾起唇苦笑,哥?他有多少年沒聽到這個稱呼了?看來這小子真的是認真的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避到英國冷靜的好友,再一次深深地感到無力,現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沉默吧?

他沒有轉身,只無奈的朝身後的人揮揮手,“知道了,臭小子!”

那時,秦放的眼裏,一片深沉。

顏諾回來的時候,看不到林宇哲的身影,莫名地松了口氣,可是心裏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她拎着洗好的水果慢吞吞地走進去,柔聲對秦放說,“我剛才碰到了你的主治醫師,他說你的複原情況很好,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這段日子她沒再矯情的喊他“秦總”,習慣你來我往,只不過那層紙還沒有捅破,他們也就這麽尴尬地相處着。

一聽到“出院”兩個字,秦放的臉比包大人還黑,心裏腹诽了某個醫生一萬次。

顏諾安靜地坐着削蘋果,細心的一圈一圈放下,未曾斷過,很快一只齊整光潔的蘋果就遞到了秦放面前。秦放乖乖接到手上,認真地欣賞了好一會才笑嘻嘻地說,“你把它削得那麽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

窗外,冬日暖暖的陽光溫柔的照射進來,映得顏諾的臉上染上兩抹紅暈。她擡起臉,怔怔地望着他帶着百萬伏電力的笑容,許久才吶吶地嗔道,“快吃,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不知道,就是覺得舍不得。”秦放喃喃地話裏有話,忽然大膽地握緊了顏諾纖細的手,眉眼裏流光溢彩,“顏諾,你知道吧,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他也不知道今天怎麽來了勇氣說出這句話,也許想着以後出了院就再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難保她又冷不丁的縮回烏龜殼裏,又一聲聲疏離地喊他“秦總”,把他遠遠的隔開。

現在他完全孤注一擲,至于能不能贏,決定權在她的手裏。

顏諾震驚的看着他,被他的話抽走了所有新鮮的空氣,腦袋裏亂哄哄暈乎乎的,舌頭還打着結,“你,你剛才說什麽?”

秦放俊朗的眉眼裏滿是真誠,直直的看進顏諾的心裏,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我說,我喜歡你,你的意思呢?……”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得更靠近自己,柔情萬分地傾訴自己的心意,“顏諾,別再逃避,別再徘徊,也別再猶豫,來到我身邊吧……”

“為,為什麽呢?”顏諾艱澀地愕然地問他。

“喜歡一個人,需要什麽理由嗎?”秦放輕笑出聲,他們倆離得很近,能聽到彼此間柔弱的呼吸,而他掌心裏緊裹着的小手熱得發燙,“我喜歡你,也有耐心有信心讓你喜歡我的,所以,請你當我的女朋友吧。”

沒有再多的理由,他只是簡簡單單地重複着——我喜歡你,卻如平地驚雷,頃刻間,震得顏諾本來心如止水的世界瞬間動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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