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九話
二九話
秦老爺子的主治大夫史密斯醫生是治療肺癌的學科權威,正是他打電話告訴秦放秦老爺子不顧勸阻硬是要回國的消息,他又氣又惱,卻無計可施。秦老爺子在C城逗留了三天,這三天秦放和顏諾都陪着他四處轉悠,可是為了配合治療,終究還是得回去。
臨上機前,秦老爺子從口袋拿出一只祖母綠的戒指放到顏諾手裏,清癯的臉上帶着欣慰,“丫頭,這戒指是他奶奶的遺物,我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這個權當給你留個念想吧。”
顏諾受寵若驚,覺得這枚戒指無論是從意義上或者是價值上都顯得太過貴重,一直推拒着說不能要。秦放沒好氣瞪了瞪眼讓她收下了,又硬着聲對秦老爺子說,“等這邊年後開了工,把工作室的事情都打點好,我們會過去一趟。你要聽史密斯醫生的話,別年紀一大把還當個老頑童讓人操心!”
秦老爺子的眼睛瞬間亮堂起來,這兩爺孫的心情總是第一時間反應在眼神上,果然是血濃于水。他眉峰挑起,眯着眼慢慢地說,“阿放這孩子很不錯的,就是脾氣太倔,往後還得煩你好好地照顧他。”
顏諾鄭重地點點頭應承,“爺爺,您別擔心,我會的。”
老人家終于心滿意足的進了登機門。秦放靜靜地看着他離去的蕭瑟背影,又瞅着顏諾手上的戒指,嘆了嘆氣,“他真的是老了,換做以前的他,不狠狠地折騰我們一番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顏諾緊摟住他,“爺爺他很愛你的。”
有些事情不用點破大家都明白,真要拆散他們,依秦老爺子那樣的人物會有千千萬萬的方法,他卻選擇在重病中親自回來一趟,不過是想看清楚孫子喜歡的是什麽樣的女人,瞧過了,放心了,當然不會再有別的心思,他已是風燭殘年,沒有什麽可以帶入土,唯有對親人的牽挂。
這個新年對于秦放來說,既愉快也沉重。
他終于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顏諾帶給他的不只是一點點的滿足,而是全部。可是他跟史密斯進行了幾次視像電話,卻得知老爺子的病況不太樂觀,晚期癌細胞已經移至各個髒器,拖得太久,再做手術已經于事無補,只能靠藥物控制病情惡化,饒是砸再多的錢,秦老爺子也不過剩下一年半載的光陰。
最怕的是,子欲養而親已不在。
顏諾知道他近來的心情總是不太好,所以一有時間就拉着他四處走動散散心,他們說好了等與盛世合作計劃的二期工程主體設計落實以後就飛到美國去,陪秦老爺子度過晚年。
不過這期間也有一樁喜事。
因為連玥的關系顏諾重新和舊時室友取得了聯系,得知陳辰這個曾經揚言當不婚族的新時代女性居然要結婚了,邀請她和秦放一同出席了婚宴。她那時并沒有多想其他,只是希望秦放也能融入她的朋友圈,真正的做到不分彼此。
婚禮當天很多大學同學都來了,新娘依舊是明豔動人,一有比較新郎就顯得平凡許多了。不過看他跟前跟後将新娘照顧得十分周到體貼,便知這是個疼老婆的好男人。皮相,只是蒙騙世人的面具,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是交心,其餘皆是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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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諾進新娘化妝室跟舊時室友聚了聚,出來的時候卻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師兄裴修文。很早之前就聽說他出國進修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上面。她吶吶地喊了聲,“裴師兄,好久不見了。”
裴修文早已經褪去學生時代的青澀,變得成熟穩重,他笑得溫文爾雅,“怎麽就你一個人?段師兄呢,沒跟你來?”當年顏諾可是他們學院炙手可熱的系花,也許她不知道他也曾經是其中一個的愛慕者,若不是段奕琛這個對手太強大,或者他也會有所行動的。
不過裴修文的消息顯然太過滞後,還不知道段奕琛已是過去,成為顏諾心裏的刺,不拔會痛入心扉,一拔就鮮血淋漓。
顏諾記得她本命年的時候,她爸爸聽人說帶玉可以擋煞,于是托人給她找了一只上好的紫羅蘭玉镯。她初時很喜歡,可是漸漸的發現自己帶着不合适,做事時容易磕磕碰碰的,小心翼翼地護着怕會花了碎了,到頭來不過是漂亮的累贅。她最後還是摘了下來,雖然自己是真的很喜歡那只镯子。而段奕琛就是像那只難舍卻依舊要舍的镯子,一段如履薄冰的感情,要談天長地久簡直是奢望。
裴修文微微一笑,“你都多大的人了還不好意思嗎?那時你們可是羨煞旁人的膩歪啊!”他還依稀記得,當年傳出他們兩人的戀情時所造成的轟動,後來每當別人問起顏諾這事,她總是羞澀得臉紅紅的。
提起這些,顏諾卻笑不出來,而且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接着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我還說呢,原來你在這兒啊,還真讓人好找。”是秦放,他雙手插在休閑褲的口袋裏,不知站在那裏多久了。他走上前來,明顯的感覺顏諾松了口氣,他揚眉說,“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讀研時的師兄,裴修文。”顏諾怔了一怔,下意識地挽上他的胳膊,“裴師兄,這是我男朋友,秦放。”
“你好,我是秦放。”
“你好,我是裴修文。”
裴修文尴尬得很,與秦放握了握手,簡單的寒暄兩句就找了借口離開了那裏。
顏諾緩緩擡頭,忐忑地看着秦放。燈光的陰影投放在他身上,那雙眼猶如墨色的黑夜,深沉得如同見不到底的黑洞。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溫和地拉着她走出大廳,“前面都快開席了,你還到處亂跑什麽。”其餘的,他一句話都沒問。
這頓婚宴吃得十分地煎熬,顏諾忘了,這裏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段奕琛的以前。秦放不喜歡見到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又發現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帶着探尋,疑問,不解,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幸好後來再也沒別的人不識相地提起以前,顏諾輕松了許多,心裏卻暗自斟酌着這件事得找個機會跟他說開了,她怕他心裏會有疙瘩。散席的時候連玥她們都拉着她說悄悄話,大致的意思都是覺得秦放不錯要她好好把握雲雲,她連連稱是,秦放的好她比誰都清楚。
秦放因喝了幾杯酒,俊朗的臉上已顯醉态,微醺的神色越發的慵懶,只是仍然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顏諾不讓他開車,又擔心他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就打了車一起回到他家裏。
開門進了屋裏,顏諾扶着秦放躺下沙發,就開始在廚房找蜂蜜沖水給他醒酒。她總是嫌他這裏過于冷清,所以每隔幾天就會買些東西來充盈一番,所以不至于巧婦無米。她擡頭打開消毒櫃拿杯子時,瞥見秦放悄無聲息地倚在門框邊上。她漸漸也習慣了,他似乎很喜歡看自己煮東西的樣子,總是冷不丁的從身後抱着她,臉貼着臉親熱起來,卻不像現在這麽深沉難測,眼底裏沒有一絲的笑意。
他該是聽到了師兄跟自己的對話了吧?只是……現在似乎不是談話的好時候。
顏諾走上前去将他往外推了推,語調溫和地開口,“你先去躺躺吧,等會再喝杯蜂蜜水散酒氣,我看你剛才也沒吃什麽,不如給你煮些……”她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他用力扳着肩膀緊壓在門上,後背受壓讓她忍不住皺眉輕呼,伸手就要推開他,“好好的你發什麽瘋呢?”
秦放冷沉着臉,眼睛似乎是在看顏諾,又似在她臉上尋找更深的東西,目光灼灼得仿佛要吃人。他毫無預警地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那柔軟的唇如同上等甘甜的美酒,激得他一探再探。她掙紮着不斷捶打他,他不耐煩的頓了頓,又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腕摁在胸前,不容反抗地加深了這個吻。
顏諾下意識想閃躲這略帶懲罰性的吻,無奈的是被他霸道的鉗制住,終于放軟了身子任他為所欲為。他的嘴裏還帶着酒的烈性,侵得她的大腦漸漸開始缺氧,再沒有思考的能力,直到他終于肯放過她,雙頰已是紅得不像話。
秦放貼着她在耳邊輕輕地呢喃,“顏諾,顏諾,忘了他吧……”
萬般的痛,燒灼他的心。
還喘着大氣的顏諾身子一晃,愣愣地張着迷茫的眼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麽。秦放的神色已冷淡了下來,沒等她的回答就松開手往外走,也許是惱她,也許是不想知道答案。
顏諾失去倚持跌坐在門邊,沒多久就聽到外間“砰”一聲響,一道心牆在他和她之間壘起。她苦笑着閉上眼,這個定時炸彈終于還是爆炸了。
顏諾用冷水洗了把臉,混沌的腦袋終于恢複清醒,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廚房,把蜂蜜水放在保溫壺以後,準備離開了。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秦放都沒有回應,便輕嘆一聲,“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也許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秦放點了根煙拈在指間,漫出一縷一縷的白霧,看着半明滅的煙絲,終是因為她不喜歡煙味,只燃了一半就掐息了。窗簾随着夜風微微揚起,他就這麽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去,紛繁的夜空星光點點,整個城市都在霓虹中流轉,只是空有亮度,沒有溫度。
原來那個人在她的心裏真的藏得那麽的深,就連不經意的提起都令她不自在的想逃避,那她接受自己,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
心裏的痛排山倒海而來,他再也無法思考,為什麽走進一個人的心是那麽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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