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二話
三二話
因為結親的雙方都是在C城呼風喚雨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所以即使只是一個訂婚宴也辦得隆重非凡。而顏諾本來心裏不大樂意出席的,可為了配合場合也不得已換上秦放替她挑選的晚禮服,又化了一個極襯她膚色的優雅淡妝。
秦放來接她的時候,站在車前呆了好一會,見她把頭發蓬松随意地挽在腦後,珍珠白的裙子綴以希臘式簡約淡雅的皺褶,一雙金色亮片的高跟鞋襯得她更纖柔高挑,迷人得看傻了他的眼,亂了他的心。
顏諾抓着晚宴小包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軟軟糯糯地問,“你怎麽了?傻了啊?”
“你,你今天很漂亮。”秦放牽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老實說出心裏話。
顏諾一聽,兩頰可人的小酒窩深了又深,卻還是嘴硬地嗔道,“少說這些恭維話,我們快點走吧,不然就遲到了。”
訂婚宴選在繁華中心的五星級酒店舉行,場面熱鬧而盛大,甚至還有不少記者來做跟蹤報道。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風生,每個人臉上都笑意盈盈,不過這可不包括顏諾。
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應酬的場合,覺得每張面孔都帶着一層面具,不論是知己亦或是敵人,在面上大家都相安無事和樂融融。她自問沒本事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遠遠的就看見那一雙聚焦衆人眼球的新人時她心裏更難受得慌,難怪求學的時候徐教授就說她是一塊不懂變通的石頭,這樣事事太較真,輕易就被人看清了底細。
“美女,趕快笑一個吧?”秦放低聲提醒顏諾,又拉起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臂彎,“放輕松,你真覺得不自在的話,待會咱們露了臉就走人。”
顏諾點點頭,挽着秦放的手眯眯眼睛打量起站在他們不遠處的林宇哲,西裝筆挺,神采奕奕,似乎他身旁的人說了什麽讓人發笑的話,他的臉上泛起了淺淺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那種頹唐和痛苦。顏諾撇撇嘴腹诽,這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深沉得可以。看到林宇哲的目光飄向這邊,她才忽然想起來思晨交給她的禮物忘了帶上來。
她懊惱的拍拍自己的額頭,對秦放說,“糟糕,我把禮物落車上了。”
秦放側身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要不過後再給?”他直覺的認為不是好時候,忘了也好。
可惜顏諾固執地搖搖頭,不高興的皺着眉,“偏不!他既然這麽心安理得的訂婚,我當然得成全他了,何況這是我答應思晨的了。”她想了一整晚都想不出這兩個人之間怎麽交集的,不過如果不是愛得太深的話思晨不至于會崩潰成那個樣子的,現在她倒要看看林宇哲看見思晨送的禮物會有什麽反應。
秦放知道勸不了她,也不勉強,“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
顏諾笑了笑說,“不用了,你有應酬就先進去吧,這裏我橫豎沒什麽認識的人,我去拿就好,你把車鑰匙給我。”
秦放本來不放心想一起去的,卻被一個朋友拉住說個不停,顏諾就自己一個人到了地下停車場,開車門從後座取了禮盒。她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但是聽聲音很清脆,所以也小心的捧着,又不由得想起躲在遠方的思晨,嘆了口氣,今夜別人在笑,她肯定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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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諾帶着禮物坐電梯直達宴會廳,剛出電梯的門口就聽見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說,“嗯,我知道了。那這事等明天回公司再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先就這樣吧。”
她怔在那兒,這近在咫尺的聲音熟悉得令人發顫,她不用看正臉就能想象出他的樣子,明亮如黑玉的眼睛,淺笑微抿的薄唇,風雅翩然的舉止總是令人無懈可擊。金錢或許能堆砌出一個人的氣勢,卻造就不了一個人的氣質,骨子裏渾然天成的優雅可謂是千金難求,一如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容人忽視。
原來可以随時間流逝的,并不包括記憶。
“這位小姐,麻煩你讓一讓。”這時後頭的人有禮地開口,讓顏諾回過神來,紅着臉挪了一下位置,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嗒”作響。當她擡起眼時恰好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在斑斓的水晶吊燈之下深沉如水,空氣開始凝結起來,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連呼吸都不記得了。這段日子為了思晨的事心力交瘁,讓她忘了他也會出席這場訂婚宴。也對,林家跟段家是世交,林宇哲跟他更是比親兄弟還親的摯交,怎麽可能不來?
段奕琛還是跟從前一樣,先向顏諾走來,微笑着問候,“嗨,好久不見了,你最近怎麽樣?”
顏諾恍惚了一下,緩了緩才客氣地回道,“嗯,很好。”她下意識輕攏一下微松的發髻,想了一會兒又問他,“你呢,在英國還好嗎?”
“還不錯,你知道我的,适應能力很強,就是總是起霧,讓人紳士不起來。”段奕琛說得很輕松,嘴角也帶着笑,可是眼神卻帶着難掩的落寞,所有所有的設防在看見她的那一剎那轟然瓦解,當心裏湧上久違的悸動,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忘記得不夠深不夠徹底。
你知道我的——這句話用在曾經如膠似漆的前男友和前女友身上,似乎很尴尬。
顏諾微垂下眼,長睫像把扇子掩住了她的心思,接着他的話慢慢說,“其實有霧也不錯,霧裏的泰晤士河估計更會漂亮。”她壓根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只是沒話找話說。
段奕琛沉默了,再美的景色再大的快樂,沒有那個對的人與自己一起分享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多少個晚上他站在寓所的露臺,對着那條絢麗的泰晤士河孤身品味着繁華的孤獨,心裏空蕩蕩的,無數次沖動地拿起電話想打給她,即使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可是最後都不得不放棄了,宇哲說,她已經跟另一個人在一起了,陪在她身邊的人,不再是自己。
顏諾想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暗暗捏了下拳頭說,“不好意思,我先進去了。”說完就邁開腳步,可不知道是走得太急還是太緊張的關系,尖細的高跟一崴整個人差點跌倒,幸好段奕琛眼疾手快的接住,冰涼的手臂被他穩穩地牢牢地攢在手裏。
他皺皺眉說,“怎麽這麽不小心?有沒有傷到?”
顏諾木讷地搖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可目光又迷離得似乎是透過他看些什麽。
記憶的浪潮接二連三地撲過來,猝不及防。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她跟他不知道約會第幾次了。室友們問他們拍拖這麽久進展到哪裏了,有沒有親親?她問親額頭算不算,被她們一致教育進展太慢了,都幾個月了還是裹足不前。其實她也很懊惱,她喜歡他的紳士又埋怨他的紳士,他們之間一點都不像情侶,反而更像兄妹,而且總是她纏着他,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麽沒魅力嗎?
再一次約出來的時候是七夕,街上雙雙對對甜甜蜜蜜。他們剛從電影院出來,他溫和地牽着她的手,再無半點別的親昵。她暗咬牙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盤算着是強攻好呢還是趁其不備比較合适,就這麽一晃神她不慎踩到了石子,他快手緊緊的抱着她,也說了這句,“怎麽這麽不小心?”
他的聲音溫柔得讓她腦門一熱,想也沒想就湊上去送出她的初吻,這麽大膽的作為她可是頭一回。她還記得那時他的表情,也許一點點訝異,也許一點點驚喜,總之那以後他們的關系漸臻佳境。誰會想到後來變成那樣,是她親口說的,我們分手吧。
不該想起這些的,不但不合時宜,也沒有這個必要。
顏諾咬着唇,掙紮着要甩開段奕琛的手,可是他卻不肯,耳畔淨是他灼熱的呼吸,“你放手。”
段奕琛一震,反而抓得更緊,喃喃道,“小諾,我……”
他還沒說完話便被顏諾倉皇地推開,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秦放筆直地站在用香槟玫瑰環成的花廊下,表情安靜如萬年不動的冰川,冰冷得沒有半點氣息。
秦放緩緩地朝他們走來,一手攬過顏諾的肩膀,一手禮貌性的伸出去,笑着對段奕琛說,“久違了,段總。”
一個複雜的三角形,兩段感情,三個心境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