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探入地宮(二)
探入地宮(二)
石門關閉的瞬間,忘憂便把背部貼在牆上,細細地打量着整個房間的環境。
只見房間內布滿着樹根,細看之下不難發現,那些互相緾繞的樹根皆同時由同一個方向向外伸展出來,那便是處于房間角落的一棵樹上,換而言之,這間石室的所有樹根,皆是這棵樹的一些分枝。
他蹲下來,在地上摸着其中一條樹根,然後摘下了一點小枝候在了原地,良久以後方站起身子,背部貼牆地向深處慢慢移動,只移動了兩步,他便頓了步子停在了原地,他感覺,那處于角落油燈照不到的地方,方才仿佛有什麽動了一下。
忘憂的手放到了腰間的配劍上,接觸的瞬間,他的那濃黑的眉毛不禁緊皺地想:不對,不是這種感覺。
他沒有把劍取出,而是像是放棄了那把劍般,把右手輕輕地擡了起來,做了一個奇怪的姿勢。
他以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腕,右手的食指向前,母指朝上,其他則向手心收去。
可他擺出了這個手勢後,便又看着眼前的手勢愣在了原地道:“這是什麽……?”他把雙手收了回來,把手重新放到了劍柄上,向着角落的黑暗之處沉聲道:“誰?”
黑暗之處傳來了一聲輕笑,石室內響起一把沙啞的聲音:“多少年了?竟有人進此處來?”
忘憂冷笑道:“我也想不到,這個千年墓穴,竟還有活人。”
“活人?”那聲音說出這二字時帶着一點悲涼來,“我也想我還是個活人,不,死人也可,反正不是這種狀态。”那聲音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冷笑後道:“你來殺我的,對嗎?快來,我等你許久了。”
忘憂的目光沒有從那黑暗之處離開,手向上伸去,把那原本挂在牆上的油燈摘了下來,然後往前抛去,剛好落在了樹根的上面,碎了一地,把那裏的樹根燒了起來,映着那邊的位置。他尋了好一陣子,也尋不到那裏有半個人影,卻聽見那邊發着嘶啞的聲音:“好熱!好熱!”
忘憂想了想,把劍抽出,向腳下的樹根插去,那嘶啞的聲音越發叫得凄慘:“好痛,好痛!”
果然,這棵樹便是發出聲音的“人”。
他緊握手中的劍,一個躍步便到了火光之處,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地上緊貼樹身的根部,那是一張長得樹紋的人臉。
那人臉一臉痛苦,嘴巴張合的動作牽動着他旁邊的樹根。忽然無數的樹根從地上拔起,向忘憂的方向刺去,忘憂踏在樹身上,以劍把那些向自己掃來的樹根斬斷。可一條樹根斷掉後,另一條樹根便補上,無論忘憂斬了多少遍,那些樹根便像不屈不撓般,源源不絕地向着忘憂掃去。
他又斬掉一條樹根後,躍到了另一根樹枝上,待樹根臨近他的身邊時又躍到另一邊去,他不但沒有以手中的劍向樹根斬去,而是不停地像是避着那些樹根般往不同方向的樹枝跳去。
如此跳躍了無數次後,那些原本向忘憂伸去的樹根,便把整棵樹緾上,打上了一個死結。
忘憂重新落到了人臉的旁邊,冷冷道:“鑰匙在哪。”
那人臉慘笑道:“你把我殺了,鑰匙便是你的。”
忘憂道:“你想死?”
“像我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除了死,還可以怎樣在這永無盡頭的時間中解脫?”
樹下的火光映着那充滿着樹紋的人臉,掃過了他的眼睛,忘憂微皺着眉道:“藍瞳。”
那些燒得越發旺盛的火炎不僅照過了人臉的眼睛,也同時照亮了忘憂的臉,人臉發出驚愕的聲音道:“你,您是……您何以在此!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
那人臉一臉驚恐的模樣吃聲道:“不,不可能!”
忘憂把劍插在人臉的旁邊,那人臉又發出了一聲慘叫,忘憂冷冷道:“把話說清楚,不然我讓你比死更難受。”
那人臉一張一合着嘴,顫聲道:“您應該在鬼界才對,在人界是……是作甚?您不可能在人界啊!”
“哦?那我是誰,你倒說說看?”
人臉愣地看着忘憂道:“什麽意思?您不知道您是誰?哈,哈哈,哈哈哈,您竟忘了您是誰,哈哈,忘得好!忘得好!”
忘憂沉着氣,看着這個半瘋癫的人臉道:“好,那我換個問題,你是誰,為何是藍瞳。”
人臉稍稍收回了笑聲,茫然的目光與忘憂對上,那種目光像是回想着過去,也像是透着一種悲涼,他看似歪着不存在的頭般道:“我?殿下,我可是您親手埋在這裏的,您竟連這個也忘了?藍瞳?呵,殿下,您這是在笑話我靈力低下之意嗎?”
他看着依着火光映照的半邊黑瞳冷笑道:“殿下您這可怎麽辦?您那舉世無雙的靈力到哪裏去了?竟連藍瞳也支撐不了?”
火燒得越發旺盛,人臉的表情便越發痛苦,可忘憂卻像是失去了耐性般,他又向樹根插上一劍怒道:“什麽殿下!什麽舉世無雙的靈力!藍瞳是什麽!還有,你是千年前的人,怎麽可能是我把你埋在這裏!說!”
人臉像是瘋掉般,無論忘憂往樹根上插上了多少劍,那人臉除了懂得發出慘痛的叫聲外,便只瘋癫地叫到:“哈哈,人族的黑色!人族的黑色!活該!活該!”。
忘憂漸漸收回了怒意,面無表情地往人臉的口上插上了一劍,那人臉便瞬間沒了聲音。他的眼珠子轉動着,最終停在了看着忘憂的臉上,嘴角輕輕上揚,慢慢的,他的臉上便像枯了的樹枝般變成了灰色,灰色從根部開始向上延伸,不久後,整個石室便布上了一層灰,然後紛紛在牆上碎落,跌到了地上,化成了塵。
忘憂把劍收回到劍鞘,蹲下身來,在人臉的地方撥開那裏的灰,找到了藏在下面的那塊刻着樹紋圖案的銅板。
他拿着銅板站了起來,負着手看着這一地的灰,腦中不停回響着“殿下”二字,讓他的心完全定不下來。
可他若以這種狀态走出門外,必定引起外面的人懷疑,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伏,表情回複到進來此處前那種淡然,然後便邁着步子走到門邊,輕輕敲了一下石門,石門便像應着他的動着般,緩緩地向一旁推開,重新與外面連接了起來。
他踏出門外,便看見上官望舒站在一旁,表情淡然地看着他道:“可有受傷?”
他搖着頭道:“沒有。”
他把銅板遞到上官望舒跟前交到他的手中,沒有看向上官望舒一眼,便默不作聲地站在長風的旁邊,像是昨日那般,看上去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時的心中,原本只是因為作為護衛守在上官望舒身邊去探索這個地宮,現在卻因為意外得知了這個地宮與自己有關,便成了另一個目的,無論如何,所有屬性必須由他親手開啓,以解開自己身上的迷團。
上官望舒看着忘憂的臉容,像安心似地呼了一口氣,原本有些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下來。他沒有把銅板交到上官嘉佑的手中,而是放進了自己的錦袋內道:“皇叔,以防之後有一些想不到的機關,這塊銅板還是先由我保管,到最後的墓室地時,再交給您吧。”
上官嘉佑看着上官望舒展着一個微笑,他知道上官望舒所謂的機關變挂,意指是防着他有使出什麽手段,可他卻不道破,笑道:“也好。”
他偏過頭看着面無表情的忘憂,他的身上除了多了一些灰塵外,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傷痕。
上官嘉佑道:“方才在裏面發生何事?看你像是輕易便取得了鑰匙,而且所花時間也不多。”
忘憂冷淡的目光與他對上,環着手道:“沒什麽,就一棵樹而已,斬了,這東西便露出來。”
上官嘉佑微笑道:“就這樣?”
忘憂道:“就這樣。”
上官嘉佑沒有繼續發問,只看他的表情雖仍然浮着微笑,可那微笑在忘憂看來,像是藏了許多東西似的。他不知道上官望舒對他的這位皇叔是如何作想,反正在他的心裏,單憑他臉上常挂的微笑,便已是不能盡信之人。
況且方才上官嘉佑只站在門外完全沒有進去的意思,也沒有明言讓上官望舒是侍衛進去,若然是上官望舒先踏進那個石門,恐怕他也不會阻止半分。
皇族,是不是都是勾心鬥角的存在?他們之間是不是沒有半點親情可言?
話雖如此,忘憂在想,若自己站在上官嘉佑的角度,恐怕也會把上官望舒作為探索地宮的道具使喚,畢竟現在先有求于他的,是上官望舒,而上官嘉佑來取鳳凰之眼,看上去也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忘憂的腦中忽然浮起“殿下”二字。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跟前那位“殿下”身上,心中不禁在想:若我也是皇族,那他這個皇族與這個三皇子可真差天共地,起碼自己不像是一個講究的人,看上去也沒有上官望舒由骨子裏透出的那種溫文爾雅之氣。
他的腦子不知為何又浮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我這個“皇族”,會熏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