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十六

一個半時辰前,城北城門

“各位施主,此門當真不能通行請不要為難小僧。”那門口蹲着幾個光頭袈裟的和尚,年輕的不過十幾,老的看起來有八九十。

幾人袈裟是般若寺特制的,特別是那老頭的帶着些金,在寺中應當有些地位。

冷靜點的人會問多久能出去,而不冷靜的則是直接動手。

“憑什麽不讓我們走?你個光頭!”男人說着就要去扯小弟子袈裟,結果那小弟子動作比他還快,捏住他的手腕便來了個過肩摔。

過後那小弟子還一臉不忍連忙将人從地上拉起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男人痛得呲牙咧嘴,打開他的手便走。

玄深:“……”和尚這麽暴力的?

“各位施主,在下是般若寺住持妙靜,諸位請聽我一言,此門被人布下死陣,進去後沒人能出來。”那老頭用靈力将聲音放大,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妙主持,有救了有救了!”

“般若寺來救我們了!”

有了主心骨,剛才還慌得找不到北的人紛紛冷靜下來。

只聽得妙靜那老頭道“各位施主不如先回去,等在下将事情解決再告知各位施主。”

城門前烏泱泱的人群聽見這話本是要散去的,誰知卻出了意外狀況。

“有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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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救命吶!”人群四散開來,中間露出幾個眼眸全黑見人便咬的人,兩個都是女子,她們歪着腦袋動作僵硬的朝人多的地方沖去。

怎麽回事?

玄深落入空地,一手接住那女子朝他揮過來的爪子,黑色眼眸不能說同餘虹一樣,只能說一模一樣!

玄深三兩下将人撂倒在地,金色靈力探察女子身體。

城門口一個小和尚小聲問身邊住持,“那位銀面的是劍尊麽?”

妙靜閉目摸着佛珠,嘆了聲,“阿彌陀佛”

這人已經死了,玄深得出這個結論,可為何死了還會攻擊人?

既人已死,也不需要客氣玄深月弧一動,女子便人頭離地。

“啊!”膽小的吓得暈了過去,有的捂住臉不敢看。

“住持,不若将人群散去。”楚擇轉身對人傳音。

妙靜睜開眼觀望了下天色,黑夜降臨,像鈎子一般的月亮從雲層中露出。

他搖頭,嘆道“晚了……”

晚了?

玄深倒是不覺得,他道“城南來的三人已經被人攔下,如今要解決的只有向城北而來的一人。”

是的,同為大乘期,玄深當然也能感受到城南來人,同時他心中驚嘆,能以一己之力攔住三個大乘期的人,此人必定不俗。

至少能同他和楚擇比肩,他哪知人就是楚擇。

不出意外,城北果真來了一道黑影,只是這只黑影看起來可比楚擇那邊三只聰明多了,知道劫持小弟子以要挾玄深。

那黑刀架在小和尚妙音脖子上,被劫持的那個絲毫不亂,微笑着對玄深點頭,“劍尊大人,小僧被劫持了。”

玄深:“……”

隔着面具都能感覺到他的無語,這屆和尚怎麽如此不對勁?

“不要動”那人影發出聲音,只是似乎并不是從口中發出。

玄深或許是被那小和尚影響說話也不正經了起來,“我沒動。”

.那黑影沒有講話,只是玄深發現身邊不對勁了起來,那些本來要散去的人盡數圍了過來。

玄深轉頭,見如海的人黑着個眼睛看他,像是見了肉的貓。

玄深:“……!”

他連忙跳離剛才站着的地方,轉頭見妙靜那邊也是這般心情瞬間好了,再看向罪魁禍首。

那人黑刀往小和尚脖子上揮去,妙音臨死也是極為冷靜的,他甚至對劍尊笑了下。

配劍月弧極快的攔住黑影動作,玄深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沖到妙音面前将人救下。

這小弟子一臉淡定的被玄深拉住“我就知道劍尊大人定能将我救下。”

玄深在空中本是拉住妙音的,直接被他這話吓得把人丢開。

同時黑影長刀沖着玄深而來,玄深無法,持着月弧迎上。

被扔下卻妙音臉色蒼白,他看着下面沒有意識的人群

小僧渡苦救難,難道今天便是小僧身死之時?

事實證明住持不會這麽無情,妙靜将小和尚托到自己身邊,“我們先藏起來,不要給劍尊拖後腿。”

妙音點頭,更無情的着自家住持走了

又是一個夜晚,玄深自從返祖期一過,和月亮打的交道可不少。

金色劍氣沖向黑影,那人動作迅速,帶着玄深往人堆裏竄,更為惱火的是那些沒有意識的人都沖着玄深來,全當那黑影不存在。

那麽多人玄深根本不敢動手,全都是凡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在身上留下月弧劍痕,玄深都幾百歲了,知道的修真界栽贓嫁禍的事難道還少嗎?

玄深艱難的避過衆人,那黑影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直将他往人多的地方引。

玄深因此畏首畏尾,生怕傷了人。

玄深劍氣揮退靠近的普通人,心情略微煩躁,他沒看見身後一縷黑氣還沒來得及靠近便飛灰煙滅。

那想偷襲的人影被玄深捏住腦袋像沙似的從玄深指縫流出,而後彙聚成了人形。

這東西怎麽殺?

玄深不禁問出了聲

當然在這空曠的城門口沒有人回答他唯一能答的活人已經帶着他的幾個小弟子跑路了。

月弧同黑刀接觸,那黑刀完全不懼怕月弧劍氣,同月弧硬剛。

月亮從雲層露出,玄深眼眸變為藍色,月弧也随之發光。

再過後不過幾招便将黑氣打得露餡,那氣體飄散在空中消散。

玄深眼眸一動,瞬間想明白,他月弧分身,數十把水晶一般透明長劍沖着黑影而去,而真正的月弧被玄深拿在手中。

那黑影被圍在劍中,本想化為黑氣溜走,透明長劍劃過人影皮膚,黑氣從中洩露。

“破”

那十幾把劍不停的從人影身上劃過,将人割得如同洩氣的氣球。

不過幾息,黑氣從中溢散,人也消失不見。

玄深甩了甩手中月弧将之歸還劍鞘,只是那人影雖解決,底下的人卻沒有辦法恢複,玄深不知他們到底還活着沒,只是将城門封住轉身往城中心趕去。

路上,千舍倒是傳了通訊過來,“玄朝佑,還活着沒?”

“活着”

“城中心傳送陣是人為破壞的,已經修好你那邊如何?”

玄深沉默,看着街上游蕩着的無知覺的人回答“不太好。”

“怎麽?”

“你來看看”玄深利落的報了地址。

千舍到時玄深正逮住一個男人,他探查發現這些人其實都還活着,只是無法感受到現實中發生的事。

不論是什麽刺激都無法将人喚醒。

玄深往他身後掃了眼,問“楊聽覺去哪了?”

“那孩子去城西了。”

“去城西作甚?”玄深皺眉,搞不懂這孩子想的什麽,這麽危險還往外跑。

千舍聳肩,非常不負責任“我怎麽知道?”

玄深不再管他,飛身往那所謂城西趕去。

“喂!你要去哪?”千舍跳腳,對人喊。

玄深沒答,人影片刻便消失不見。

有這麽個損友,千舍也是服氣。

現在可好,傳送陣修好了城中百姓全都這樣。

他摸出壇酒,在屋頂坐下,“沒有花,迎風賞月倒也不錯。”

剩下那堆破事,就讓玄朝佑去解決吧。

“你們,坐下。”千舍在高處對下面那三地門弟子道。

“是”季川當然也知現在他們能做的只有呆在這盡量不給劍尊添麻煩。

而城西此時卻沒有迎來劍尊大人的光顧,玄深走到了傍晚和蕭欲分別的地方,鵲依樓門口。

“咦,劍尊?”身後熟悉而黏膩的聲音傳來。

蕭欲一手撐傘,另一只帶着金鏈的手理了理鬓邊碎發。

“城中百姓是不是你搞的鬼?”玄深當然感覺到了蕭欲的存在,讓他不明白的是蕭欲在這裏到底是想做什麽。

“奴家可發心魔誓,此事絕不是奴家所為,至于是不是魔族奴家也不知道了。”蕭欲一臉的真誠,說到做到,當場立誓。

蕭欲說是魔族,但其實魔族也會有心魔一說。

玄深勉強相信蕭欲所言,蕭欲紅唇如血,她對玄深說“依奴家看,這岳城的人應當是有救的。”

玄深看她,蕭欲将傘換了邊,“奴家猜此次應當是有人為您所做的局,為的就是以岳城一城性命作為籌碼,讓您身敗名裂。”

玄深最是聽不得這些什麽明間暗計,老是讓他頭痛,他只關心重要的,“怎麽救。”

“劍尊別急,奴家……”

“別這樣自稱”玄深打斷她。

蕭欲捂嘴輕笑,“劍尊真是不懂風情呢,其實很簡單這些人不過是入障了而已,若是有和妖障相斥的物品将之喚醒即可。”

“你是說這件事是妖族在背後搗鬼。”玄深不明白,他與妖族互不相識更不用說結仇什麽的。

認識的一個妖就只有千舍一個。

蕭欲嘆氣,眉間染上憂愁,“本想直接和劍尊說的,只是怕您不相信。”

得知方法玄深便直接忘了蕭欲這人是誰,他轉身手中一抹銀光出現,若說妖障,他們月影一族的月華是世界上至純的東西,不知這樣可否救下整個城中的人呢?

蕭欲跟了一會後徹底跟丢,臉色不好的坐在街邊,看着那游行的人心情不好的問“這樣的行屍,能算是人嗎?”

玄深甩開蕭欲,找了個地将銀芒從手中抽出一縷,從街上将一個行屍一般的人拉到巷子裏。

再将這銀芒注入人身體,那男人身上冒出一陣黑氣,過了會,總算是醒了過來。

玄深抱着劍,低頭看歪倒在地上揉頭那人問,“如何?”

男人揉了揉額頭,迷糊問“劍……尊?”

“可有不适?”

那男人可能是第一次離傳說中的劍尊這麽近,有些慌張,頭搖成了撥浪鼓“沒有沒有沒有!”

“待在這裏”

玄深說完設下個結界保護這人身影便消失。

他得了救人之法,連忙找了個制高點坐下,月影貓可吸收月華,只是以他的速度恐怕一晚上月華也救不了多少人。

現下沒有其他辦法,玄深盤腿坐下吸收起了月華。

他沒注意的是自己衣上清潔咒破損,那白色的衣擺在剛才的人堆裏蹭得成了灰色,加上這家夥盤腿就坐,更給衣物染了個色。

不過這些玄深都沒空關心,他想到了月影一族的邀月之法。

他們一族生來便可借用月華之力,這是種族天賦,每升祭之時便由族長上前請月亮賜福衆人,那時月亮的銀輝會灑落每個人身上帶來祝福以及淨化,這個過程稱為邀月。

只是這些本是人族,不知月影的祭祀可否有用。

玄深想到這,從房頂站起身,他離得遠,在這不知是城西還是城東的地方玄深淺藍的眸子睜開,屬于貓的豎瞳出現,他擡起手,銀白如同薄紗的月華從月亮身上向他彙聚,而後又四散開來。

遍布城中

玄深臉色微白,幸好有面具遮着無法看見。

銀白的輕紗彙聚成河,照亮了玄深四周,那白袍裙擺的灰色灰塵蜿蜒在衣擺上,遠處看上去竟然有那麽一絲好看。

“千峰主,那是什麽?”

季川在千舍身旁,指着銀紗飄來的方向問。

在那個方向,像是星空一般,點點銀光彙聚成了一個漩渦。

剛才有行屍經過底下,季川等人避免麻煩跟着上了屋頂。

千舍看了一眼,銀輝當頭落在幾人身上,給城中百姓解障同時玄深也沒忘記他們。

千舍繼續喝他的酒,月華落在身上,明明是晚上,他居然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小孩子別管那麽多。”

季川憋屈,他剛才似乎在那邊看見了劍尊,難不成這是劍尊做的?

此時玄深可難過極了,硬撐着等月華落入城中,見人行屍一個個倒下似乎是有用的模樣。

玄深來了精神,以手彙月華,雖說無法觸碰明月,但玄深卻能借到月華之力,他白色長袖在空中被風吹起,月亮如鈎神情冷而如銀霜此情此景像極了月下仙。

終于,等所有人都躺下整座城寂靜無聲,玄深這才收回手,收集月華對于月影貓來說本該件快樂的事,卻因為玄深用量過大,神經過于緊繃直接變成了受苦,神經一放松,這人就從空中直直墜落,落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他不會是史上唯一一個摔死的劍尊吧?

摔死不會,傷倒是會有

楚擇本是在一旁見他引月華而看呆了,突然見這一幕吓得心跳驟停,幾步上前将人撈進懷裏檢查。

玄深頭靠在他肩上,乖乖的呆在楚擇懷裏中,月弧劍不知去哪了,彎月下,兩人相擁,場面一時間很是寂靜美好。

不遠處叮當響聲傳來,在這城中顯得有幾分恐怖。

楚擇抱着全世界,回眸打量了眼那半夜打傘的鬼才,眼神冷漠不說還有些殺意。

然後抱着人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愣在原地的蕭欲驚嘆,似乎從剛才那一抱中悟出來些特殊的東西。

客棧

楚擇将人放在榻上,随手将那遮面的面具取下額前的碎發拂開,動作溫柔像是對待一個易碎品。

“你說你,為了別人總是将自己搞得這樣狼狽。”他擡手,輕輕撫過玄深臉龐。

玄深要知道這話大概能冷笑一聲将楚擇打趴下。

他何曾為了別人?

不過幾時,魔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個玄深忘在了腦後的小弟子楊聽覺。

楊聽覺摸出屬于自己的玉簡,“千峰主,劍尊大人在客棧裏。”

那邊傳來千舍低啞的聲音,“嗯?回去了?”

“是”

“知道了……”千舍說完挂斷傳訊。

而後他才反應過來,那這事是解決了?

楊聽覺收好玉簡,乖乖坐在玄深床前

千舍甩了甩頭,試圖保持清醒,瞄了眼下面歪七八扭睡着的人,對身邊幾個小弟子說“你們回客棧,我去去就來。”

千舍七拐八繞走進城南一處院子,木門外千舍正擡起扇子想敲門,忽聽得其中有人問“住持,我們當真要扔下劍尊藏身此地嗎?”

“阿彌陀佛,劍尊大人定能解決,不必擔心,屋外那位貴客,請進。”

千舍挑眉推開門,這倒好省了他不少麻煩,“禿驢,岳城的事別同外人道。”

妙靜老頭對于這個稱呼到沒有說什麽,只是為難的回答“城中百姓都知曉,貧僧不說又有何用?”

“呵,放心,只要黑氣之事不被人所知便可,此事暴露便是修真界大劫之時。”千舍神色從未如此認真過,他鄭重說。

妙靜老頭胡子顫動,點頭應下,千舍一合折扇,轉身離開。

等人走遠妙音問

“住持,您為何要答應他這無理的要求?”

妙靜将自己袈裟拍幹淨,聞言轉過身來回答他問題“這位天山千舍峰主在繼位陣峰前曾是一位命修,善于蔔算未來,他所知,所看,所思都不是常人能相比的。”

小和尚恭敬行禮,“小僧受教。”

“需要你學的,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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