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玄深上飛舟後一話不說,習慣性的靠在飛舟邊上,手上捏着月弧。
昭和歌則是焦灼的站在飛舟船頭觀望遠處,腳步不停的走來走去。
讓人心煩
“你再走下去本座不建議在你到幻花山谷前讓你變成殘廢。”楚擇搖着扇子冷漠開口。
昭和歌終于是在魔尊的淫威下停了腳,乖乖的縮在一塊不說話了,活像一個被欺負的小可憐,事實好像也确實是。
池微則是坐在不遠處翻看丹經
玄深閉目養神,不去理會他們,就這樣在一片靜谧中到達幻花山谷。
昭和歌着急的跳下飛舟,動作大方幹練卻不粗魯。
身後玄深也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同時神識在山谷中轉了一圈,沒有絲毫活人跡象,屍骨倒是遍地是,玄深本想開口攔下昭和歌,楚擇的手從一旁伸了過來。
“你就算瞞住她又能瞞幾時,不如早些讓她知曉。”這人異常冷漠。
玄深也沒了興致,只是怕人受不住打擊自戕而已,悻悻放棄自己的想法。
池微猜不透他們間的啞謎,空有合體期修為卻沒什麽實在用處。
“子舒就就在這裏,外面冷。”玄深這借口找的是挺無聊的。
昭和歌身着深色服裝跑進山谷,“父親,母親!”
只是父母未見,幻花山谷邊上守衛的屍體倒是看見了,兩具屍體身後迎客石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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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歌驚駭退後兩步,不僅手指顫抖,眼圈也開始發紅,“宋定宋谷哥哥……”
兩個守衛五指全不見,手像包子一般,頭首分離,或許是時日過長,臉皮已經被腐蝕,分不清誰是誰,身體上插着一把劍胸膛上許多窟窿,死前定是遭受了極大折磨。
另一人更是慘烈,昭和歌壓抑下心底害怕,顫抖着往裏跑,以往花香鳥語的幻花山谷裏仿佛是進了盜賊一般,或許比進了盜賊更為恐怖
往日清可見底的河流如今渾濁不己,下面沉着無數具屍體,花沒有了,鳥也死掉了,族人的骸骨周圍飛着蚊蠅,血将腳下的土染成了血紅的,踩上去還有些濕潤
骷顱頭在地上靜靜的注視昭和歌,仿佛在說為何你不救我?
昭和歌靜靜站在那裏,直到玄深來時,那小姑娘才丢了魂般轉頭眼神空洞的看向玄深,“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玄深不回答她,她繼續道
“你知道嗎,春庭前的阿四雖然小氣但是他待我很好,每次家中惹父母生氣他都會讓我躲在他這裏。紫羅花的屠戶雖然賣肉缺斤少兩但我被山中靈虎追時是他将我救出。”
玄深默默看着那一地的骷顱,他們死時在想什麽呢?
有的死也抓着手中武器,有的懷裏抱着一同死去的嬰孩,更有的四肢分離。
“杜家娘子每次見我總得送一串珠鏈,她說小姑娘家家的要學會打扮,還有栖樹下的黃鳴,雖然我不懂它的話語,但它總在我往外跑時給我放風保我安全,還有阿麗,玄龜和梁姐姐……”
等昭和歌轉過臉已是滿臉淚痕,她毫不在意的在袖子上擦了擦,往那深谷中走去。
昭和歌帶着玄深往前走,越是往裏屍骨越密集,以往爬滿山藤的深谷如今山藤枯萎紅葉死亡,靈獸一寂,腥臭腐爛的味道充斥鼻腔。
每走一步都會講述關于一個人的故事,走到那最是平平無奇的大草屋前,血打濕了屋前泥土,深谷之下并未完全幹透,到今日,依舊能聞到當日屠殺幻花山谷的血腥味。
門口躺着一具屍體,身上是黑色夜行衣,屍體斷成兩截應當是被人攔腰斬殺,發着臭味,面皮也已經腐爛,但昭和歌絲毫不懼髒污,蹲下身朝人一拜,将人認出來。
直至三叩首,昭和歌淚滴落染血土中,額頭上都沾染了紅褐色泥土“多謝梁姐姐佑我父母,此生……無以為報。”
滿谷滅門,是多慘烈的悲劇
昭和歌将屍體盡數收斂,動作溫柔,手上青筋卻忍不住爆起。
她将屍骨堆在一旁後慢慢往屋中去,推開門,一個人被穿膛挂在正廳中央,身上是無數的刀劍傷痕,左邊放着一堆肉,而那挂着的男人左腿正正缺了一半。
昭和歌驚叫一聲,便是進來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終是被這修羅的場景吓得如心頭剜肉。
那是她敬愛的父親啊!
他們幻花山谷常年不涉世事,有何事情不放着沖她來!?
昭和歌眼中滿是血絲,手指甲抓到了肉裏。
玄深将人扶起,不等她站穩,昭和歌跌跌撞撞的往屋中跑去。
玄深嘆了口氣,自己先将四周檢查了一遍,除卻正廳死掉的谷主,卧室床上躺着位女性,身狀慘烈,身上暴露,看樣子死前應當遭受了許多慘虐。
昭和歌跪在床榻前哭了起來,雙手緊緊攥着被褥“父親,母親……”
“玄朝佑你發現了些什麽?”楚擇循着靈力前來,臉色很是不好。
玄深轉頭看了楚擇一眼。
“魔族手法”
楚擇哼了聲,“這事真不是我做的。”
不用說也知道,楚擇這人他還不了解?雖說殺人如麻卻不會折磨人,不管何人皆是一槍斃命。
像這種以折磨人為樂的才是正宗魔族做法。
在屋內的昭和歌聽到他們的對話眼神兇狠神色瘋狂有些失了理智的質問楚擇“是不是你!”
那可就冤枉了,楚擇正色人眼眸,“雖不是我做的但卻是因為我的失誤,此事魔族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昭和歌大笑幾聲,喚出把劍朝着楚擇攻去“人都死了還缺你那交代?!”
被憤怒支配,昭和歌毫無章法根本傷不到楚擇,楚擇理虧,也不好反駁,只是一味的躲避。
留在原地的玄深眼眸一變,藍色眸子掃視屋中每一處,一些細微妖力隐藏其中。
倒是讓他愈發看不懂了……
等人砍累了,楚擇這才道,“我在一處地點發現些生機,具體活着沒有還得去看看。”
有人活着!
昭和歌也顧不得殺楚擇,抓住人連忙問“他在哪!”
玄深眸子變回墨色,也是同樣想法的看向楚擇,楚擇看了眼玄深,“離這不遠,深谷後的水榭處”
據說幻花山谷後的水榭便是幻花山谷的聖地,這聖地名不虛傳,穿過洞穴後是一個湖泊,湖中心便是一個祭臺,樣貌像亭臺,只可惜柱身被推倒,壓死了不少花草,可就算如此看起來也有一種枯敗的美。
只是如此空曠的地方會有人活下來?
玄深不免放開神識,将此地籠罩,果然如楚擇所說,在地底找到一道微弱的呼吸,也是很微弱了,保不齊下一秒就斷了。
“此地之下是否有暗道?”
昭和歌精神有些恍惚卻還記得回答他,“為了方便能快速到達族人在地底修了一條暗道。”
說完她環視四周,找到一處後往那裏走,随後她在牆邊随意擰了下,那上面出現一個一人寬的道路。
玄深率先進去,過後是楚擇,昭和歌還對楚擇有些殺意,不過那些楚擇都沒當回事。
那隧道不長,只是往下越走越深,不一會視線開闊起來,壁上點着微黃的燈光,而不遠處燈光下坐着一個黑衣男子。
那人靠着牆壁,一手捂腹另一只手握着短劍,臉上有一道疤痕。
都不用細看,玄深都知道那人已經時日無多了。
昭和歌小心的靠過去,顫抖着喊,“梁哥哥……”
“聖女……”那男人擡了擡頭,聲音無力嘶啞。
“你還好嗎,劍尊,您救救他救救他啊……”昭和歌跪着哭求,滿目幻花山谷,只剩下一個能呼吸的。
玄深并未細看,只道“抱歉我救不了他。”
如果此時池微在,有且還有可能讓他多活一段時間,只是,那人不在。
楚擇在一旁打斷兩人無用的對話“他必死,救不活了,有什麽想問的趕緊問。”
那要死的男人也想起來什麽,“聖女,從您,您逃婚後往谷中湧入許多魔修,他們,說您被他們劫持,不交出鎮魔丹陣就将您殺了,谷主無法,只能将鎮魔丹陣交給了他們,誰知,誰知他們仍然不肯放過我們,将我們趕盡殺絕。”
昭和歌整個人顫抖起來,滿門被屠竟是因為她!
姓梁的男子一臉悲痛,整個人坐了起來,傷口裂開又重新流出血“我們不敵魔族,他們燒殺搶掠,男的殺害女的先奸後殺。”
昭和歌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恨得。
“他們整整屠殺了三日,消息無法傳遞,就連出也出不去。”
從他的話語中玄深感受到了人的絕望木然。
“我姐姐為了保護谷主身死山谷,谷主自知無法逃過将唯一的隐息丹給了我,讓我……讓我藏身暗道,尋找機會出去尋聖女,只是,在進來前被一魔族傷了丹田,至此無法痊愈走出暗道。”
男人吞咽下一口血繼續道“谷主說如果找到您,讓您前往靈蘊門,千萬不要沉溺在仇恨中……”
那男人笑笑“谷主給我的任務完成了。”
男人嗓子幾日未沾水,說話聲音嘶啞難聽,有一種放下重擔的感覺“聖女,離開這裏吧……”
說完,那男人呼吸更加微弱,他閉着眼,似乎想就此長逝。
“別說了,別說了!我能救你,我帶你走,池丹仙在外面……”昭和歌六神無主,想扶起人都不知從何下手。
“丹田破碎奇毒纏身,他能活到現在都是的奇跡,你若将他帶出還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幻花山谷。”楚擇道
“況且他也不想活下去了。”
“不想活,怎麽會呢……”小姑娘跪坐在男人面前。
玄深在一旁靜靜站着,一會,他轉頭對身後楚擇道,“走吧”
兩人呆這裏實在不合适。
“梁哥哥……你走了我該怎麽辦呢,只剩我一個了。”昭和歌恍惚問道。
對面男人不答,他已經沒有力氣發話了,五感漸失生命力也逐漸消退。
“你們都走了為什麽不帶上我呢。”
昭和歌一個人傾訴許久,久到那姓梁男人指尖失去溫度。
她這才站起身朝暗道外走去。
待人走後不久,地上男子屍體化作黑氣消散
同時遠在妖族的皇宮中,一妖嬈女子手中黑氣出現,那女子笑了聲,轉身對着座上的人行禮,“王,您的計劃順利進行。”
那人聲音冷漠,“嗯,千舍來妖族了,給他找些樂子不要讓他太閑。”
“千吱如果不想活了就殺了融成傀儡吧。”
女子嬌媚笑了笑,“是,我的……王”
水榭處
“先去陰陽宮。”玄深有種直覺,陰陽宮必定出事了。
楚擇轉頭問他“一起?”
“我送子舒回靈蘊門,一會就到。”
楚擇想了想,應下,随後化作原身往陰陽宮而去。
有些時候還是要識些大體的
等昭和歌出來,玄深問,“幻花山谷的骸骨如何處置?”
“此處有結界阻攔,不用管他就好……”昭和歌望了望上空那丁點沒被破壞的結界道。
如此玄深便帶着她上了飛舟,遠離了這葬身無數人性命的山谷。
小姑娘沉默了一路,終于是在到達靈蘊門時問他,“當真不是魔尊殺了我父母?”
玄深摸了摸她的頭,溫柔裏帶着些憐惜“魔族的事比你想象的更為複雜,不過此事絕對不是他所做。”
昭和歌看着這位劍尊,最後,終于點了點頭,跟着池微走向靈蘊門。
玄深想,希望他沒有相信錯人,就連他也不知為何會相信楚擇,或許是因為兩人是百年至交,也許是因為楚擇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