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遠離了主城,楚擇這才有空餘時間喘口氣,他咳出口血,靠在樹邊調息。
玄深從人衣襟中跳出化為人形,一襲白衣還好好的穿在身上,銀冠白羽,他抓住楚擇的手将靈力輸了進去,同時給人把脈,不甚明白“日灼劍氣為何會複發?”
楚擇別過臉将那受傷的手藏在身後,被自己蠢到了,“我不小心将它當本源用了。”
玄深:“……”活該
鎮魔丹陣倒沒有損傷到這家夥多少,倒是那狂躁的日灼劍氣,在楚擇身體裏不停亂竄,如風暴席卷走過的地方千瘡百孔,同時他身體裏還有些黑氣,玄深分不清是不是魔氣只知道那黑氣一靠近日灼劍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玄深所說的沒有損傷多少是指丹田外部被鎮魔丹陣壓制得魔氣暴動的話。
玄深的雷鳴劍意代表毀滅,并不能安撫下那劍氣,只能努力将損傷降到最低,将日灼劍氣安撫下來,玄深對人道“手給我”
楚擇:“……”他不僅不拿出還往後藏了藏。
半天過去了,兩人大眼瞪着小眼,玄深不耐煩“你在磨蹭什麽?”
随後将人手從背後扯了出來,玄深:“……”
整只手像是被血洗了一遍似的,連他手上也多了些黏糊糊的血,玄深已經不想說話了,他摸出顆丹藥塞楚擇嘴裏。
楚擇也任他施為,絲毫不反抗。
吃下丹藥後傷口一下子恢複,除了那日灼留下的口子幾乎全好了,楚擇還有閑情開玩笑,“劍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丹藥?”
玄深垂眸,腦中正在思考該拿這劍氣怎麽辦,條件反射的回答“子舒給的。”
兩人間的氣氛一下子凝固,玄深還沒注意到,他一下想不出辦法,對人道“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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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可能一直在這呆着,黑影會找來的。
他拽住楚擇就走,奈何拽了半天拽不動,楚擇擡眼,紅色眼眸看着玄深,看起來有些危險“子舒?”
然後下一秒這點危險就轉化成了委屈,“你都沒有叫過我的字,就算有也是連名帶姓的。”
玄深不知道他的思路為什麽這麽跳,按照情形來算他現在可是敗家之犬應該思考如何奪回魔尊之位,畢竟明日魔尊被打敗的消息就會傳得全竭天洲都知道了
玄深微微頭疼,扯開話題,“動手的魔族是珉仇?”
楚擇也順着他被扯開,“是他,但那些形如大乘的傀儡不是魔族的。”
“珉仇不惜暴露也要置你于死地說明他背後那人勢力龐大且想讓你死?”是什麽勢力連魔尊都不放在眼裏?
楚擇想了想回答“那倒不是,他們倒像是做了什麽交易,幕後黑手替珉仇除掉我珉仇答應他什麽東西。”
“為何這麽确定?”
玄深詫異,這家夥都能自己猜出那麽大一截幹嘛還需要他?
楚擇半開玩笑說“因為珉仇和我有仇啊。”
“行了,快走”玄深頭疼的将這家夥拉走,幸而玄深的神識還能找到個小洞穴,玄深現在身無分文而且還帶着個麻煩,特指楚擇,修真界和魔族都不敢去,只好風餐露宿。
不過玄深已經習慣,他只要有根樹枝就能睡,而楚擇能和玄深過兩人世界心底也是舒坦的,就這樣兩人還算心情愉快的出來度了次假,唯一一點不好的就是楚擇突然發病。
玄深将人扔進洞穴後就開始發燒,具體用發燒也算不上,畢竟楚擇修為在那,但症狀也同發燒相似,問他怎麽回事楚擇卻說自己是火靈根出問題。
這是什麽火能熱成這樣?
玄深從外面引進一小流溪水,将它淋在人身上,水碰上楚擇的皮膚竟然冒出白氣,玄深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可以煎蛋了。
他問“你真的沒事?”
因為是在山洞中,玄深怕自己一身白衣弄髒,換了件土褐色,護腕是黑色蓮獸皮,他用手摸了摸楚擇額頭。
楚擇轉頭躲開,神色還算平靜“沒什麽事,體內異火躁動而已,別摸,小心燙着你。”
玄深也沒有強求,在人身旁坐了下來,楚擇無聊的看着洞頂,手中拈着枝尾巴草“朝佑,你看如今像不像當年你救我那一次?”
趁着自己病重,楚擇叫玄深的字,玄深轉頭看他一眼,而後沒有理他,看那樣子也不知是因為楚擇現在身有病不敢打還是不想打。
等了半天,玄深終于是開口了,“那次你也是異火躁動?”
楚擇低低笑了聲,“對,不過那次可比這次嚴重多了,如果不是你,我或許真的死了也說不一定。”
玄深不說話了,卻免不了受楚擇摧殘,楚擇組織着語言,有些小聲“那時……你是為了尋找新的劍訣才去秘境吧,你或許不知道,我……我也不是生來就是魔。”
直覺告訴玄深這家夥想把他的過往抖露出來,但此時無聊,當故事聽聽也好。
他垂着眼坐在一旁,聽人講述“我小時候是家中唯一孩子,爹娘很是不喜我,就因為一個破道士的卦象,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覺得是因為我,他們眼中我就成了災難的象征,後來饑荒他們用一個糠餅把我賣給一個人修。”
楚擇說到這不免自嘲,現在的魔族又有誰知魔尊竟然只值一個糠餅?
糠餅啊,當年就算是窮人都不屑的玩意,通俗一點來說就是狗都不吃,就這樣一個東西,把他買走了,他的爹娘還感恩戴德。
玄深還真不知道楚擇的過往,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這家夥就已經是魔尊了,那麽張揚肆意一個人,誰知道他居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不過玄深知曉楚擇不需要自己憐憫,他已經夠強了,已經站在巅峰的人是不需要憐憫的。
“後來那人修收我為徒,看中了我的靈根,當時的我沒有反抗之力想着将靈根送給他想換自己一世安平,誰知那人根本不屑,他挖了我的靈根,不僅如此還想将我殺了。”
楚擇垂下眼,一副可憐的模樣,“我得人相助脫離苦海,那時的我滿心都是對人修的憎恨,為了複仇我只好修魔,後來無意斬殺上一任魔尊于是自己成了魔尊。”
“那時我本想直接報仇,可聽說仇人已經大乘期,于是決定慢慢來,就是那時遇見了你。”
火靈根,大乘期,玄深一下子反應過來,巡擁殿死去的大長老李不平。他沒有打斷楚擇,唯一改變的是他認真了起來。
楚擇擡眸看了眼玄深,他言語中透露壓抑,“那幾日想報仇想瘋了,靈根被活生生剝離體內真的很痛,我想報仇,想報複他。”
“我從前找你是因為和你待在一起讨論劍槍雙招可以讓我短暫忘記仇恨,沉浸于只有槍劍的世界,你還記得當時我将你衣物毀掉那一次嗎?”
記得,怎麽不記得。玄深輕聲回答
……
當初他忙着出去解決一方禍亂,這家夥偏生要拉着他打,他冷臉拒絕,楚擇就不由分說直接朝着他打了過來,他一個躲閃不及将後處衣擺撕裂了個大口子。
玄深當時可是對衣物很是重視,畢竟他衣服壞得快,這件還是法衣,愛護着些穿半個月是沒問題的,誰知這才剛穿上就被楚擇弄壞了,玄深也來了脾氣,拔出月弧朝着人攻過去。
兩人打了五天,往死裏打的那種,玄深一身衣物已經破破爛爛,身上有些許血痕,嚴重的左臂被血影貫穿,而楚擇也不見得有多好,臉上滿是月弧劍意刮出的細小傷口,大腿邊有一大道口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不下數百道。
直到精疲力盡,一齊躺倒在外林的草坪上,他問“楚知寒你發什麽瘋?”
楚擇将心中憤怒化作招式流出,沒有說什麽,扔給人一瓶丹藥,“我欠你的。”
……
“那時我回了家中,說家也不算吧,也就是生我的爹娘,他們重新生了個孩子,也是個男孩,他們……很是歡喜。”
楚擇讪笑一聲,“我從生下來就不知道什麽是愛,這下倒是在我那親弟弟那見到了。”
所以,那日才會如此難過?
現在想來,楚擇當時應當是沒有地方可宣洩情緒來找他的吧?
玄深想安慰他,卻又怕他不需要,不知從何開口。
“後來,在秘境中,為了修為我吞噬了異火,那時遇見了你,我本以為你會見死不救,誰知你卻願意救我”
“你為何覺得我不會救你?”玄深開口,他不懂楚擇這人一沒作惡二不是不講理之人。
楚擇好像身體好了許多,他扔掉草起身,笑着對人伸出手,“小劍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沒有正邪概念的。”
“再後來你也都知曉了,我們兩人一起滅了巡擁殿,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一天。”
“你說的都是真的?”玄深半信半疑,依照楚擇的性格是不屑于說謊的,但他的性格也不允許他講出這種示弱的話,所以這事還真有待考究。
“真的”只不過添油加醋了些。
玄深看了會,就在楚擇以為玄深相信他時坐在地上那人說“我能起來。”
不懂風情,楚擇一腔好心喂了狗,剛準備收回手那人将手放了上來
這位劍尊的手不像他滿是粗糙,玄深的手骨節分明,只有虎口處常握劍而磨出的薄繭,在他看來還是很軟的,就像他的耳根子一樣軟。
随後他用力将人拉起,玄深對他沒有防備,猝不及防下将人拉到懷裏,玄深下巴抵在人肩膀上,
玄深:“!”他正欲将人打開,楚擇小聲道“可以讓我抱抱嗎?”
有些可憐,玄深不由想,他本以為楚擇已經那麽強了,不應該需要別人的憐惜,卻忘了楚擇再怎麽報仇,他也是個人。
但他可憐關我什麽事?
玄深一掌将人打開,眉目冷然,對他揚了揚下巴“你若真這麽脆弱就不會是魔尊了。”早應該死在魔族。
魔族并不像表面這麽幹淨。
雖然被推開,但其實楚擇心滿意足,至少抱到了,他一手抵唇咳了聲,裝模作樣“是沒這麽脆弱但現在想想還是挺傷心。”
玄深猛的想起這家夥喜歡自己一事,這人藏在魔宮的畫卷。
莫不是為了靠近他?不怪玄深這樣想,他閉關時曾将一本劍訣錯拿成了話本,其中話本中的主角便是如此抱得美人歸的。
越想越對,玄深不免堅定了這想法,默默和人拉開距離。
“你走那麽遠幹什麽?”楚擇疑惑出聲,随即問。
玄深沒有回答,楚擇喚出血影,拿出烏金石準備當場熔煉血影上的缺口。
玄深只看了一眼,随後沒管他。
“玄朝佑,這烏金石……”楚擇想解釋,卻不知如何開口。
“你的”他也知道這層關系,連忙開口。
楚擇勾唇,不再說話坐下就這樣開始熔煉血影槍。
……
修好的血影鋒芒畢露,甚至以往,楚擇收好問“現下幾時了?”
“亥時一刻”
楚擇往洞外走去,玄深當時只是随意找的個洞穴,算不得深,也就大概十幾米的樣子,玄深也跟上去。
黑衣在前褐衣落後一步。
洞外是一個稀落樹林,天上有銀星閃爍。一輪彎月挂在正中央,在天上像銀鈎一般,楚擇不知想到什麽,他轉身問“今日可是七月一?”
玄深點頭,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提這個。
不知為何,楚擇那張臉看久了居然會讓人有種這人其實長得還不錯的想法,彎月下,楚擇半張臉在月光下顯現,有些朦胧的美。
“如此今日便是時候。”楚擇自說自話,而後喊玄深“玄朝佑跟着,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他踏槍,禦空而起,往一個方向去。
玄深月弧被踩在腳下速度極快的追着楚擇。
一路上兩人路過了幾個村莊魔族主境城池,楚擇這人絲毫沒有該藏起來的自覺,巧的是玄深這人也沒有,楚擇放慢速度和玄深在空中并肩而立,兩人俯視腳下如沙粒的魔族。
也不知楚擇要帶他去哪,不惜跑這麽遠,是的,以他們兩大乘的修為都用了半I個時辰才到,這麽多時間都可以去往地門将日灼劍氣除去了。
“你到底帶我去哪?”玄深皺眉
他在路上已經問過一次了,楚擇以保密,不告訴你等借口将人搪塞了過去。
楚擇将手豎起放在唇邊,他一手持槍,将之旋轉一圈放回丹田,對人說“到了”
到了?
玄深環視下方,山谷叢林中,一個很大的裂谷橫穿了林中,裂谷中一片漆黑,看不清下面有什麽。
這下面有問題?
玄深将神識探了下去,還沒到底就被人扯回思緒。
“你跟我來。”楚擇不由分說将人拽下月弧,玄深動了動手雖不習慣,還是沒有掙脫,兩人落在了裂谷旁,腳剛一觸地,在深夜中暗綠的草坪上驚起一地的螢火,它們環繞着飛舞在兩人身旁。
見玄深看過來,楚擇指了指天上,“看”
玄深擡頭,魔族的天空與修真界的一樣,天穹被黑夜籠罩銀月懸挂天際,可這個地方不同,上面星河燦爛,一顆連着一顆星星點亮了天邊,浩大星海在天上連成一個裂谷狀,地上螢火成海碧綠熒熒,很是壯觀。
“異變?”玄深問
他所說的異變是秘境的一種,在秘境出現的地方會有一定的不同,有時是天象,有時是氣候地理,但如此出現在夜晚的星辰裂縫他還是第一次見。
楚擇不知道玄深為什麽第一個念頭是異變,正常人不應該都會說一句好好看?
或者是驚嘆?
“不是”
玄深再次皺眉,他問“異寶降世?”
楚擇:“……”
他無奈扶額,“天地異象百花盛開。”
這下換玄深無語了,他将劍放下坐在裂谷邊,“所以為何帶我來這裏?”
楚擇咬着後槽牙,“我能帶你來幹嘛,帶你來看天看花啊”
他最後那個啊字音拖的長,像是想把玄深的嘴縫上。
玄深不甚明白這些個風花雪月,他疑惑“這東西可以修煉?”
別以為玄深是找茬,他是真不知道看這天有什麽用。
他以前的生活在苦修中渡過與容恒一道兩人都是木樁,後來成了劍尊便懂了些世俗之事,但對于情愛一事他是一萬個不明白,楚擇帶他看這天,他就潛意識的認為這天可以修煉,畢竟以往遇見這種東西楚擇都會叫上他。
楚擇簡直絕倒,他本來覺得玄深得知自己喜歡他會吓得跑掉,見人沒有跑這才裝作無意的告白一次,誰知這家夥真真是個榆木腦袋!
楚擇一張帥臉滿是難言,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眼光,當初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家夥?
但一想到別人也是這般楚擇立馬舒坦了。
“主子”楚擇傳音玉簡中傳來幕一的聲音。
楚擇笑意一頓,從空間裏拿出玉簡,“如何?”
“如您所料珉仇已經往主境而來,同時身邊帶了一人,屬下無用,不能得知是誰。”
倒和預想的差不多,楚擇挂斷傳訊說了聲再看後轉頭看玄深,旁邊那人問“現在怎麽辦?”
“還記得我說的在李不平手中時被人救下嗎?”
關這什麽事?玄深貓貓疑惑
楚擇解釋“我曾留下一枚傳音玉,如有需要我會幫助她一次,就在昨日收到了她的傳訊。”
“去幫她/他?”玄深問
楚擇也在斷崖邊坐下,認真注視他“嗯,你要不我一起去吧。”
認真的讓玄深有些不敢直視。
玄深正要拒絕,腰間儲物袋裏的玉簡再次震動,讓玄深的話沒能出口。
玄深只好取出玉簡,當着楚擇的面接起“岚深哥?”
那頭的魏從一眼瞄到一旁坐着的楚擇,神色嚴肅,“你又跑哪去瘋了?”
不怪魏從,是玄深前科累累,和人魔尊打架打到半夜這都是小事,有時還直接一個月不回天山。
玄深無從解釋,實話實說“魔族”
魏從皺着眉頭,眉宇間有些焦急,他問“千離溪在妖族出事了,陳袖古也在琅玉仙城暫時回不來我無法離開天山,你可否去妖族看看?”
千離溪的身份在天山不是個秘密,玄深關心的是出的事,魏從能得知多半還是在劍閣中的魂燈得知,千離溪雖說是個合體期實力不容小觑,按道理現在的妖族沒人能動他,如果有……
“我去看看”魂燈出事必然身受重傷,玄深冷聲道。
剛好,和楚擇目的地一樣。
魏從點頭,對于自己的師弟很是放心,那緊皺的眉宇總算放開了些他神色有些悲戚的對人道,“嗯,帶他回來。”
魏從挂斷傳訊,他看着那盞熄滅的魂燈對身後的昭和歌道,“去吧,讓他們不必舉行劍仙羽化大典……知道有這麽個人就好。”
他沒有提起容恒的事,對于玄深來說不知道反而是好的,畢竟當年關系最好的就是他們倆了。
玄深起身,準備去妖族解救那可憐的陣峰峰主,楚擇攔住他,“你知道在妖族哪裏?”
玄深動作一頓,回答“不知”
“我剛好有妖族地圖,同行嗎?”楚擇眼神亮亮的看着眼前人像只小狗。
“我的事不急”怕人拒絕自己,楚擇連忙補充
玄深拒絕再次被打回肚子裏,糾結半天還是點了點頭,“好”
楚擇開心了,滿意了,兩人去妖族路上他拿出個卷軸樣式的地圖,給人介紹妖族分布“妖族與人魔兩族不同,他們分為循王制,以血脈為主,血脈越是純正越可為王,而如今的妖王是狐族,相信你也知道,姓千,九尾狐的血脈,四條尾巴。”
玄深默默聽着,楚擇講的這些他還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