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爺奶愛情

番外 爺奶愛情

有人說,愛情是一瞬間的怦然心動。

有人說,愛情是靜水流深的日久生情。

有人說,愛情兩個人的地久天長。

有人說,愛情……是你一生都看不膩的那個賦予你的全部喜怒哀樂。

年輕時的很多年,我都以為我不愛她。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家裏後門對面那廢棄房子,她被鎖在門裏,求救聲微不可聞,透過門縫能隐隐約約看到他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蠟黃蠟黃的,醜得厲害。

那一日,我原本是買了燒雞,約了錢家的少爺去賽馬,手下人勸我不用多管閑事,那個年月确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将雞腿扔進去,便徑直離開了。

一個雞腿,僅此而已,明明我可以輕松的踹開那扇門,帶她離開,可我沒有。

我可憐她,但我做不到為一個陌生人招惹是非,我不是個好人,在那個年代,太光風霁月的人活不下去,反而過得好的都是混賬。

只是打馬離開的路上,那雙清澈而懵懂眼睛的眼睛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派人送了兩張條子給警局和女孩口中的田家,我安了良心,再沒想起過這件事,直到她被田家的老爺太太帶着來上門致謝,我才發現那小姑娘其實沒那麽醜。

換上了絲綢裙子,穿上秀氣的小皮鞋,還有幾分精致可愛,白白嫩嫩如同個小肉圓子,乖乖的縮在她母親的身後,怯生生的,卻好幾次都忍不住探出頭來看他。

傻兮兮的,可還怪有意思的。

他們兩家不一樣,田家是商賈大戶,幾代人的積累,到了這一代家主去留過洋,回來後就是把紡織廠搞得有聲有色,是極其富貴的人家。

只是田家雖然富貴,人丁卻不算興旺,等待單純之後又只得了田恬這麽一個女兒,聽母親說起過那位田太太後來倒是也懷過一胎,不過到了五六個月的時候就胎死腹中,當時田家老爺不在,還是母親這個手帕交陪着去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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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富太太之間的談話,他是不願意聽的,我就是一些什麽家常裏短,什麽穿衣打扮,沖着那個精氣神十足的白糯米團子做了幾個鬼臉兒,看她差點吓哭,他就幹脆去了花園裏玩兒。

哪成想,就是離開這麽一下,回來的時候就聽說自己多了一個小未婚妻。

田恬比他小了差不多七八歲,而他那會兒已經是個半大小子,兩個人差了這麽多,怎麽看怎麽是亂點鴛鴦譜,可偏偏父親和母親倒是極喜歡這親事,直說兩家是門當戶對。

田恬是個綿軟的性子,很乖,很聽話,一笑的時候還會露出兩只可愛的小虎牙,眉眼彎彎的,說不上多好看,可卻讓人覺得舒服。

母親很喜歡她,隔三差五的就要讓人把她接過來,或是帶着自己一起去田家,聽着小姑娘軟糯的喊哥哥,他做什麽她就在一邊乖乖的等着,從不搗亂,這樣的小東西就算是不喜歡她,也實在讨厭不起來。

接觸多了,他還真就對這個小姑娘多了幾份愛憐,田家老爺常出去跑生意,她跟在那個傳統而娴靜的女人身邊,性子太乖,有的時候他都怕她以後喜歡上個不省心的,怕是能讓人家給欺負死。

那兩年,他就有了一只小尾巴,有的時候閑下來,就帶着她出去吃吃新鮮吃食,或者去騎騎馬。

太平的歲月裏,女孩子或許還好過些,可一到亂世,他們才是真真正正的朝不保夕。聰明潑辣些的丫頭或許還能護住自己幾分,太溫柔娴靜的女孩只怕能被人連着骨頭嚼了。

未婚妻他不需要,不過多這樣一個小妹妹,倒是沒什麽!

後來,國內不太穩定,他被送出了國,走之前他那個小兔子一樣的的小未婚妻來給他送別,拿了好幾只燒雞,還一大堆點心,哭唧唧的抹着眼淚說要他別忘了她。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才十歲出頭的小丫頭的小丫頭,說的那話都像極了戲園子裏本子上的話。

他拍了拍她的頭,頭也沒回的上了船。

國外的那幾年,他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女人。

穿着禮服,端着紅酒杯,大大方方的在人群中起舞的女郎,亦或者是穿着洋裝在一群同學之間慷慨陳詞的女先生,甚至燈紅酒綠中豔光四射的脫衣舞娘,她們各有各的姿态,可家裏那一只卻是懵懵懂懂的小兔子。

後來,母親來信說,她去上了女學。

其實這樣挺好的,因為聽的多了,見的多了,世界變寬廣了,她才會知道在世界上女孩子并不是只有嫁人這一條路,而他們都會遇到更志同道合的人。

學成回國那一天,在機場,他見到了來接機的小姑娘,煙紫色的綢緞旗袍,潔白如雪的狐貍毛披肩,抱着一束玫瑰等在一邊,引得無數人側目。

小姑娘是真的長大了,小臉長開了,身段也長開了,嬌嬌豔豔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等着人去采撷。

她長大了,既然說了就将她當成妹妹,他自然也該開始避嫌,那段時間小姑娘沒少來家裏找他,可是兩個人的單獨出行卻是再也沒有了的。

不愛就是不愛,他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她。

歸國不久,世道就開始亂了起來,他去參了軍,走之前分明說了要解除婚約,可小姑娘就哭着搖頭,抱着他的腰說要跟他一起走。

還是傻兮兮的,他去參軍,她能做什麽?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嬌嬌弱弱的一個大小姐,被女學教得腦子都不太會轉彎,她去哪裏是救國,分明是添亂。

這一打輾轉來回就是幾年,現在想想,他都不知道那幾年自己是如何過來的,有好多次好像離死亡真的就只差一步,可有好像一切都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戰火蔓延的時候,他顧不上家裏,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也來不及回去,是那個小姑娘還沒進門就幫他撐住了一個家。

那會兒,他是真的打心眼兒裏謝謝她,和他一個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過了今天沒明天,就算是真的有和她在一起的心,那也是坑人罷了。

他還想着退婚,可還是沒退成,那個小丫頭一輩子的倔強好像都用在了他身上,搞什麽生随死殉,又好笑又好氣。

他不需要她這樣的奉獻精神,這種年月裏,活着很難,可所有人都在這黑暗裏掙紮着,努力着活,她比那麽那麽多人都更幸運活的更好,又何必為了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要死要活。

那幾年,他跟着隊伍打仗,時常能收到她和母親寄來的東西,她愛做吃食,手藝也好,大概是怕他再提退婚,從來都不提這些,只是寫許許多多的瑣事,那字跡清秀漂亮,累了的時候拿出她的小作文來看看,心情總會莫名其妙的好起來。

她不寫這些,母親卻格外愛寫這些,總是喜歡催着他回去和她結婚,在部隊裏不是沒有遇見那些優秀的女兵,她們優秀,可在他眼中好像都只是戰友,無關男女。

他說過許多次,他是把她當成妹妹,甚至想要幫他物色個優秀靠譜的丈夫,可好像又不覺得誰能照顧好她。

後來,直到風波起,想到她的出身,他連忙請假回去打算娶她,然後想辦法幫她活動,那些風刀霜劍她受不住的,他親眼見過妙齡女郎受不得那樣的屈辱而自殺,他真的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有人那樣糟踐她,他要怎麽辦?

他不愛她,可是好像又愛她。

他不想要擁有她,可是他願意為了她放棄他一刀一槍用命換來的前途。

他下定了決心娶她,可回來的時候等到的卻是她送回來的信物和退婚書。

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她的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幹淨的東西,不是占有,不是畏縮,而是成全。

把人扛着去領證,那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做過最荒唐的事了,拿着那薄薄的紙出來的時候,那小姑娘的眼睛都哭成了兔子。

他會對她好,會對她很好很好。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愛,可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她哭了。

她哭起來,真的很醜!

不過,在他懷裏咬着他肩膀,嬌嬌弱弱哼唧的時候除外。

沒了公職,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過得都不太好,她的成分擺在那裏,她父母的成分也擺在那裏,他們去了一個偏遠的農場,環境很苦,可他們生活得很努力。

那幾年,父母都在催他們生孩子,可條件惡劣,哪怕他能想法子偷偷的給他們改善,可在那樣的條件下生養,母子都遭罪。

黑暗會過去,陽光會驅散所有的陰霾,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可以好好的生活在陽光下,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成了萬元戶那一年,他們有了熊森,虎頭虎腦的胖兒子抱在懷裏,看着虛弱得連說話力氣都沒有的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得對她好,要多好就有多好。

對兒子,他什麽要求都沒有,那是那個小姑娘拼命給他生下的孩子,只要他開心快樂,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其他的他真的不在意。

年年歲歲,看着孩子長大,成家,生子,他們卻好像忽然之間就老了。

曾經那個眼睛笑起來像月牙的小姑娘白了發,沒了牙,甚至都沒辦法再挽着他的手臂在去海邊走一走。

她走在了他百歲生日的前夕,無病無痛,平靜的在他懷裏去了另一個世界。

因為阿爾茲海默症忘了他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甚至忘了了兒孫們的存在,但她卻時常會拉着他反複的問他認不認識那個騎着馬給她送雞腿的好看哥哥。

她的好看哥哥,已經老了,不好看了。

她的好看哥哥想再給她送一次雞腿,只要她肯起來吃。

老爺子仙逝在百歲生日的後一天,裝扮整齊的在從前老太太最喜歡的花園長椅上閉上了眼,手中抱着老舊的手提包裏,褶皺的臉上帶着一抹輕松的笑意。

撿起落在地上的那張已經褪色的結婚證,幫老爺子收起那一袋曾經的通信,這才看到他口袋裏那個筆跡顫抖的紙條。

那是他一輩子都沒有說出口的“我愛你”。

他愛她,從沒開口,可他想她知道。

爺爺奶奶的愛,平平淡淡,一輩子都沒有說出口,但從前車馬慢,一生愛一人,我想熊奶奶是知道的。

熊爺爺其實有一點枭雄人設,心中有家國,但不是絕對的君子端方,他也有私心和私欲。

熊奶奶的雞腿少年照亮了她的世界,而他的雞腿姑娘給了他這個世界上最拿得出手的喜歡。

熊奶奶很傻,傻傻的等一個很難有結果的人,但她也很幸運,因為這個男人會為了回頭折腰。

這個故事就到這裏了,謝謝各位小可愛的一路陪伴,我們有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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