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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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沉聲說:“你不去我家你去哪兒?”
沈澤家楚峥去過,一套小高層,小區環境還不錯,交通也很便利,是沈澤工作以後自己攥錢買的。
他之前困難的時候,曾想過要把房子賣了,但後來還是咬咬牙堅持下來。
這是他在母親病稍微好點之後,他自己跟楚峥說的,他說一來他想給母親提供個好點的居住環境,方便養病,二來——他覺得家是心靈休憩的最後一個港灣。
文人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文绉绉的思維方式,他這樣對楚峥說的時候楚峥根本不懂,還嘲笑他矯情,換回來沈澤的一個白眼。
那時候楚峥還會跟着沈澤去他家裏探望他的母親,說是探望,心思總歸沒有那麽單純。他是琢磨着,要先給他母親留下個好印象,然後再循序漸進,跟老人家提點別的事兒。
他母親也确實很喜歡楚峥,她不知道楚峥是幹什麽的,只覺得這小夥子特精神,特別會來事兒。
楚峥小時父母去世,一直沒體味過母愛的滋味,真是把沈澤的母親當作自己的親媽一樣伺候,可惜媽總歸是別人的媽,無法跟楚峥心意相通。
老人家身體不好,總惦記着抱孫子,她不停地催沈澤找對象,不僅如此,還讓楚峥給沈澤物色對象,說他比較靠譜,不會坑自家兒子。楚峥哪會願意啊,自個兒觊觎她兒子都來不及呢,還給他介紹老婆,這不是找不痛快嗎?于是某天楚峥火起來了,當着沈澤母子兩的面摔門就走了。
沈澤母親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但沈澤是清楚的,從此以後再也不帶楚峥回家了,一直到他母親去世。
原本這個時候楚峥去沈澤家還算少,沈澤母親對楚峥的好印象才剛建立起來,要換作以往,沈澤邀請他去自個兒家,楚峥都巴不得呢,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楚峥說:“你問那麽多幹嘛,管得也太寬了。”
沈澤敏感地說:“你是不是要去小帽兒家裏?”
“那又怎麽樣?”
沈澤略微提高了聲音:“你跟他熟嗎你就往他家跑,萬一他也想跟你過不去怎麽辦,都這個時候了,董爺又不罩你,你能不能有點兒心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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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峥嗤笑:“我沒心眼你有心眼?”
“別跟我擡杠你,快讓他把你送過來!”
楚峥氣得整個人都快抖起來了,火冒三丈地說:“我怎麽就不跟他熟了,我跟小帽兒比跟你熟得多了,你這人永遠也養不熟,對你再好有屁用,你就是條白眼狼!媽的!”說罷狠狠把電話挂了,想了想,猶不解氣,把車窗搖下來,直接把手機丢出窗外。
小帽兒被他這行為吓了好大一大跳,連忙想踩剎車,又發現這兒不能停,只能繼續開過去,嘴裏訝異地說:“這、這是幹嘛呀?!”
楚峥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反應有點太大了,怎麽直接就把手機給扔了。
他是以前跟沈澤吵架吵習慣了嗎?為什麽一下那麽沖動,跟傻逼似的,這下好了,手機沒了。
楚峥回頭看了看馬路邊,心裏頭有點懊悔。
小帽兒看見他這神情,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算了扔了就扔了吧,撿也撿不回來了,回頭再買一個就是了。”
楚峥“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說:“讓你看笑話了。”
小帽兒笑說:“沒事兒,從前你們不都是這樣的嗎?”
楚峥沒說話。
小帽兒又說:“之前在醫院裏看見你,我覺得峥哥你有點不一樣了,哪兒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反正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成熟了好多,我還心說峥哥怎麽變了這麽多,現在才發現還是一樣的,只是沒表露出來。”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這樣和沈澤吵架了,生命裏最後那段時間,他根本連話都很少再跟沈澤講,沒想到現在回來了,沈澤還是能那麽輕易地激怒他,兩輩子加在一起,姓沈的還是壓在他頭上的冤大頭。
楚峥嘆了口氣,揉揉額角。
到了小帽兒家樓下,楚峥正要自己下車,小帽兒忽然說等一下我來幫你,打開車門下了車,飛快幫他把輪椅架起來,然後繞過來開了副駕駛室的門,一只手繞過他後背,另一只手穿過他的膝彎,就要使勁兒。
這個動作把楚峥驚了一跳,忙按住他的手:“等會兒,這個千萬別,我自己來。”
“這樣方便,”小帽兒說,“不然你怎麽動?”
楚峥說:“慢慢來就是了,你這樣被人看見了不好。”
小帽兒笑說:“峥哥你想多了,車庫裏哪兒來的人,沒人看得見,一會兒就好了。”
楚峥見他執意,只得開玩笑說:“那也不好,我多重啊,都快抵你兩個了,你抱得動嗎?”
小帽兒不以為意地說:“試試看不就知道了。”說完又彎下腰。
楚峥:“不是,等會兒……”
話還沒說完呢,小帽兒已經幹脆利落地一勾手臂,真把他整個人抄起來了。
楚峥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差點傻眼。
兩個人個子差不多高,但小帽兒比楚峥瘦很多,看上去薄得像紙片,真沒想到他還能有那麽大力氣,楚峥被他摟着,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懸空了。
小帽兒也不急着把他放下來,還沖他眨眨眼:“怎麽樣?”
楚峥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才道:“快快快,把我放下來。”
小帽兒偷笑了一下,這才把他放上輪椅,嘴上還說:“峥哥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每天都有在鍛煉,跑跑步健健身什麽的,抱你一點也不吃力。”
楚峥有點尴尬,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只能道:“下次別這樣了。”
小帽兒見他真的有點抗拒,便不吱聲了,回去把車門關上,推着他上了樓。
到了小帽兒家以後,楚峥把從家裏帶的銀行卡拿出來,仔細地盤算了一下。
他現在其實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倒不是因為家裏被人砸掉了的緣故。他沒有在家藏錢的習慣,有些人喜歡在保險櫃裏壓一只金獅子,然後零零碎碎地往裏面塞點寶貝,填一沓現金,這樣能顯得自己富有闊氣,這種風氣讓楚峥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他從來沒有這麽做過,他的保險櫃放在那兒就是裝裝樣子,裏面塞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垃圾,所以被搬走了他也不心疼。
手頭上的幾張卡,除了一張存款,其餘全都不是他自己的錢,而是幫董爺收來的贓款。
他之前說白了就是董爺手下的一條狗,看着威風八面,其實冷暖自知。
董爺對手下不小氣,但也算不上大方,他替董爺賣命那麽多年,哪些錢是自己該拿的,哪些是不該拿的,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幾張卡他不能留着,一半要還給董爺,一半還要拿來上下打點。
從渾水裏淌過來的人,一回頭還想清清白白,那是不可能的,有人罩着還好,沒人罩着肯定危險,今天是王猴要和他過不去,把他的家砸了,明天再來個張三李四,要把他往死裏整,那時候他肯定連個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他必須要考慮到這一點。
過了會兒小帽兒說要去樓下買吃的,楚峥問他借了一本本子和一支筆,一邊打電話去銀行查賬,一邊把賬目全部記下來。
小帽兒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正咬着筆杆子對着本子發愁。
“峥哥你幹嘛呢?”小帽兒在他背後冒了個頭。
“算錢呢。”楚峥回頭沖他笑笑。
“還有多少?”
楚峥:“不多了,要省着花,王悅要讀書,以後還有很多要花錢的地方,我打算先把事情都解決了,再合計下賺錢的事情。”
小帽兒也就随口一問,沒指望他會回答,聽他這麽一說,不禁怔了怔,期待地看着他說:“要我幫忙麽?”
楚峥忙笑說:“不用,我要你幫什麽忙啊,自己有手有腳的,還怕日子過不下去麽?”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小帽兒失望地說,“其實我一開始看見你,就覺得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混那一行,心眼兒都蔫壞,但你不是,你是真的只為了錢。”
“誰不是為了錢呢?”楚峥淡淡地說。
從前他跟王悅那麽大的時候,也常在馬路邊撿包子吃,還跟別人打架,有次他不留神得罪了一幫流氓,那群人後來找了幫手來堵他,頭兒就要楚峥跪下來,從他們的褲裆底下鑽過去,否則就把他打死。
後來楚峥跪了,但從那人褲裆底下鑽過去的時候,他一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對方的小雞兒,那人頓時疼得嗷嗷大叫,其他人一見情勢不對,紛紛圍過來打他,他被打得齁慘,但愣是到最後也沒撒手。
後來楚峥被打了個半死,那個人的小雞兒也被楚峥捏壞了,從此以後那架飛機永遠也不能起飛,把他整得夠嗆。
這是誰都不能理解的,屬于楚峥的過去。
沈澤也不能理解,他不明白為什麽好好一個人要去幹壞事,一開始他根本不知道楚峥是做什麽的,知道了以後吓了一跳,不住地說他要走。
他也不是沒勸過楚峥跟他一起走,但是楚峥沒有答應,那時候他在董爺手下剛有了起色,有一幫願意幫襯他的兄弟,董爺又對他有再造的恩情,他怎麽可能會走。
在他們争吵越發激烈的那幾年裏,沈澤在一次偶然下跟那幫放貸的人接觸,才終于得知了楚峥的陰謀。
這一回他再也不跟楚峥吵了,直接進入了冷戰。那段時間他母親的身體也不好,進入生命的最後階段,沈澤悲痛欲絕,茶飯不思,和楚峥也越發無話可說。
楚峥對沈澤不是沒有過愧疚,跟他冷戰的那段時候,他有想過要他走算了,他愛幹什麽幹什麽去,只要別再讓他看見。
但他開不了口,他跟他在一起那麽多年,即使他們從來不是那種關系,楚峥也不想放開他,更何況那時候他們偶爾還會zuo愛,當然是還在沈澤喝醉的時候,他依舊不能接受在下面,但關了燈,誰也看不見誰,連嘴都親不到一塊兒去,更別說去研究被他壓在身下的人到底是男是女了。
他們只有這個時候是默契的。
有時候楚峥覺得沈澤對自己并不是沒有感情,但他們的關系實在太糟糕了,糟糕到幾乎無法挽回。
雙休日考試T-T
要是毛油更,不要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