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你怎麽來了?”
楚峥話音剛落,屋子裏緊接着闖進一幫人來,很快将房間裏塞了個滿,董少卿也被他們死死地壓住。
楚峥:“……”
楚峥被沈澤扶起來,拽到了一邊。
“誰的人?”楚峥低聲問他。
“我爸。”沈澤亦是小聲回答了他。
楚峥這下看出來了,那些全是沈德江的人,其中一個他還見過,就是那天在賓館門口差點和他吵起來的那個。
沈德江這是怕自己攪黃了他的生意,所以幹脆派人跟過來盯着他?
而且他竟然還知道光暗地裏盯着楚峥沒用,還要正面接觸,別人接觸都不行,通過自個兒兒子才是最方便的途徑。
這人還真是夠狡猾的,為了一塊地皮拼成這樣也是楚峥生年所未見,難怪長德短短幾年功夫就能在商界闖出那麽大一番成就,跟沈德江這人的性格手段還真脫不了關系。
“不是讓你別管,你跟過來幹什麽?還帶了這麽多人?”楚峥擔憂地問他。
“他們是路上碰見的,我不可能放你不管,這太危險了,沒有他們,我今天也會跟着你。”
沈澤一邊小聲說着,一邊給楚峥的額頭止血,旁邊立刻有人貼心地給他遞來了藥箱和紗布。
楚峥一時也沒話說了,早上出門還以為沒吵到他,原來他只是裝睡而已。
楚峥忽然覺得,他真的該慶幸還好沈澤沒有從小跟着沈德江長大,不然他現在要是和沈德江那老狐貍一樣變成個小狐貍,那還真夠叫人頭疼的。
不過現在看來,沈澤這個人的脾氣,也是有一部分遺傳了自己的親爹,執着又有點愛認死理,楚峥覺得自己可能以後都沒辦法指望能讓他明白,其實他們兩在床上的位置,偶爾也可以對調個個兒什麽的。
這簡直快要成為堵在楚峥心中的一個痛。
罷了罷了,反正也就是這麽個樣兒,楚峥算是看透了,得過且過吧就。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沈澤幫他包好了傷口,一邊問他。
“帶……董少卿見董爺吧。”楚峥在一屋子不明意味也或許根本就沒有任何意味的眼神注視下,不大确定地說。
沈澤把他攙起來,後面立刻上來幾個人給他們開路,還有人幫着把撞壞的房門架到了一邊,以方便走路。
楚峥頭一次通過別人來享受這種待遇,心情格外複雜,他看了看沈澤,沈澤也無奈地了看他。
兩人都知道彼此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走出賓館,楚峥視線只覺得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他心頭一動,忙追上去,跑了幾步,卻發現對方已然消失了蹤影。
“怎麽了?”沈澤問他。
“沒什麽。”楚峥皺眉搖了搖頭。
有沈德江的那一幫人護送,回去的路程倒還挺順利,他們直接載着楚峥他們,把車開到董爺所在的醫院,然後把他們放了下來。
董少卿形容狼狽,眼眶泛紅,事到如今他倒是沒了剛才那幅喪氣樣子,似是想開了,一路安安靜靜地跟着楚峥去了病房。
“進去吧,”楚峥說,“你大概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董少卿神思恍惚地推門進去。
楚峥沒有跟着進去,他一直站在門口,聽着門裏的動靜,看着醫院雪白的房頂,和外面來來去去的行人。
不一會兒,病房裏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哭聲。
董爺最終是走了。
他留着那一口氣,大概就是為了能見董少卿這不成器的兒子最後一面。
可憐天下父母心。
現如今董爺不在了,董家徹底沒落,以後這世道上,可能再也沒有屬于董氏的一片天,往後多少人該黯然神傷,又有多少人該拍手稱快。
楚峥一直靠在牆邊發着愣,直到有人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發現是沈澤。
“回去吧,”沈澤擦了下他的眼角,溫和地勸他,“別難過了。”
楚峥擡手抹了下臉,才發現自己流了好多淚。
他點了點頭,和沈澤一起走出醫院。
之後陳啓均的喪事讓楚峥一個人給包辦了,當天遺體火化的時候,來的人也不多,畢竟董家還有另外一場白事要辦,不過那些人走得走散的散,董爺的靈堂前也并沒有顯得多少熱鬧。
董少卿一個人撐不起一個董家,他每日形容憔悴,奔波在殡儀館和董宅之間,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過他似乎已經決定不再逃避這件事。
那天董爺的遺體告別會,楚峥也去了,他站在人群最末端,低調地走完一切該走的程序,正打算默默離開,忽然被董少卿叫住了:“楚峥,你等一會兒。”
楚峥說:“少董有什麽事?”
董少卿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鏡:“有空嗎,我們聊聊?”
兩人在殡儀館門口随處尋了個地方坐,董少卿點了根煙,抽了半天,忽然說:“你信嗎?我忽然覺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報應的。”
楚峥說:“少董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董少卿笑了笑:“不用這麽叫我,我現在什麽都不是,過段時間,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解決了,我會去自首,我已經對不起我爸,不能再對不起自己。”
楚峥欣慰地呼出一口氣,也不能當着他的面說你能這麽想挺好的,只能緘默了一會兒,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這事情,到底是誰的主意?”
董少卿掐滅了煙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是一個叫譚宇的人。”
“你知道他?!”
董少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你也知道?”
“知道一點。”
“他有些邪門歪道的本事,還會算命,我讓他算過,覺得挺準的。”
楚峥一下子坐直了。
“有段時間他找到我,說要給我多算一卦未來的命數,不過那個時候被陳啓均發現了,他特地來提醒我,要我不要和這個人走的太近。”
什麽算命,不過是仗着自己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口出妄言來博人眼球,這譚宇到底有什麽目的?
“那後來呢?”楚峥問。
“後來就是我和我爸鬧了點矛盾,我對他不滿,他扣了我的人,我正着急,然後譚宇就來找我了,跟我說再這樣下去,我早晚有天我會被我爸逼得走投無路。”
“然後你就聽了他的?”
董少卿冷笑了一聲:“現在想起來這人确實沒安什麽好心,也罷,不管他有什麽目的,我要先弄死他再說。”
楚峥仔細一琢磨,覺得自己前世确實和這譚宇并沒什麽交集,再想那天譚宇和楚峥表明了身份以後,似乎也再沒任何響動,不像是特地沖着他來的。
這個譚宇,如果說是和什麽人有恩怨,那首當其沖的想必就是董家,不然董家也不會因為中了他的計而落得如此下場,但楚峥還是覺得要對此人多加提防。
想到這裏,楚峥勸他:“你千萬別輕舉妄動,這人既有這樣的本事,那他一定不好對付。”
“無所謂,”董少卿說,“反正我現在什麽都沒了。”
楚峥搖了搖頭:“程鵬現在在哪兒?”
董少卿怔了一下:“我爸早就把他送去了國外。”
“那不就結了,”楚峥說,“你只要活着,以後就還能好好過日子,董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董少卿沉默了。
楚峥拍了拍他,站了起來:“你自己好好想想。”
“也許你是對的,”董少卿擡首看了看他,忽而笑着感慨,“人哪,就是不能做太多的壞事……楚峥,你說我為什麽我沒有早點認識你?”
楚峥笑了笑:“我們認識的也夠早了,不過那又能怎麽樣呢?”
“是啊,那又能怎麽樣呢?”董少卿嘆了口氣,将視線轉向一邊。
董家的事勉強算是告一段落。
轉眼王悅就快要高考,他快被學校裏的一模二模三模給逼瘋了,原本成績已經提高了不少,但最近由于壓力太大,這幾次考試成績出來,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班主任只好又打電話給楚峥打小報告。
楚峥最怕的就是接到老師的電話,但又不能不去,他只得硬着頭皮去學校,最後不出意外地沾了一腦門的口水,灰頭土臉地拎着小兔崽子的衣領回了家。
一進家門,楚峥就“砰”地把門關上了。
王悅最近也學滑溜了,一旦楚峥黑臉,并且有對他動手的跡象,他就會開始抱着頭鬼哭狼嚎,只要在地上多打幾個滾,沒過多少時間必有人會來救他。
“算了算了,”沈澤果然來了,他一把奪過楚峥手裏的木頭衣架,跟他說,“考試發揮失常,那是難免的事情,你不能總給他那麽多的壓力。”
“沈老師……”王悅過來拽住沈澤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我已經盡力了。”
沈澤無奈地說:“你要不別住學校了,過兩天搬我那兒去住,我到時候再給你補補。”
“這樣不太好吧?”王悅怔了一下,扭頭看楚峥。
楚峥冷着臉說:“你也知道這樣不好?知道不好就別答應。”
王悅:“……”
沈澤說:“沒事,我媽挺喜歡他的,他在還可以多陪我媽說說話。”
王悅就這樣暫住到了沈澤家,因此而麻煩沈母,楚峥總覺得心裏很過意不去,也只能一天到晚地往沈澤家跑,多給沈母送些吃的喝的用的。
那天楚峥留在沈家吃飯,正搬了把凳子在廚房裏幫沈澤剝豆子,沈澤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了來,說:“楚峥,我有個想法。”
“什麽想法?”
“我們覺得我們也不能總這樣下去,不如我找個時間,把我們的事兒跟我媽說了……”
楚峥手下一顫,有兩顆豆子順着地板“咕嚕嚕”滾去好遠。
“怎麽樣?”沈澤試探着問他。
“不怎麽樣,”楚峥過去把豆子撿了回來,重新坐回到小凳上,面無表情地說,“我覺得這事情還是永遠也別告訴她,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