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為什麽？”
不為什麽。”
一室寂靜。
過了一會兒，沈澤“嘩啦”一下推開廚房的門，出去了。
那天終歸不歡而散。
直到最後楚峥走了，沈澤也沒再和他說過一句話。
這事情到底能說不能說，楚峥的心裏其實有杆稱。
上一世，沈母盼着能抱上孫子盼了一輩子，現在要突然跟她說這事情黃了，對她來說必定會是個不小的打擊。
沈母樸實善良，他對楚峥的心一直是真誠的，她真心把楚峥當作自己兒子的朋友，甚至是幹兒子來對待，如果楚峥突然向她揭開這一個僞善的面具，揭露出裏頭殘忍的真相，告訴她其實他接近他的兒子，一直以來都是另有目的，她能夠接受的了嗎？
楚峥承認自己确實不能沒有沈澤，但換句話說，沈母也不能離了自己的兒子，更何況她現在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他想這事情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能不說就不說算了，哪怕她以後真的要逼着沈澤結婚了。
沈澤哪怕真的要結婚了也好，起碼能給老人家留個念想，萬一以後沈母的病要真的治不好了，也不至于最後帶着遺憾進棺材。
楚峥一直都是這麽想的，雖說這個想法也并不完全對，但按說這個道理沈澤不應該不懂，他以為自己就算不說，對方也會明白，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沈澤到底在想什麽？
幾天後，楚峥的店重新開張了，但相較以前生意忽然冷清了很多，也不知是因為最近天氣不給勁，大家都懶得出門，還是因為他之前把店關了一段時間，讓附近人好不容易培養起來路過這邊要買點東西的習慣又丢了。
總之特別地清閑。
那天他正在店裏百無聊賴地算着錢，有個人忽然走了進來。
那人穿着一身正裝，一看就知道是沈德江手下的人，他對楚峥說：“楚先生，我們沈總想見見你，麻煩您跟我走一趟吧。”
沈德江這老狐貍，無事不登三寶殿，楚峥知道他找自個兒說的事兒必定和沈澤有關，他也不着急，站起來慢悠悠地理了下衣服，又拖三拖四地關了店門，這才跟着他去了。
“坐。”
依舊是沈德江的公司。
一到地方，沈德江就找人給他搬了把椅子。
楚峥站着沒動：“沈總有事不妨直言。”
沈德江笑了笑，也沒勉強他：“你不想坐也行，但有件事我必須要讓你知道。”
“什麽事？”
“我不會輕易就讓小澤跟着你這種人，他母親也不會。”
原來是為了這，他這算是來湊份熱鬧的嗎？
楚峥笑了笑說：“你憑什麽管這個？”
沈德江：“就憑他是我兒子。”
“現在知道他是你兒子了。”楚峥終于坐了下來，不過心底裏對沈德江更多的是不屑。
難為這老狐貍也有臉說沈澤是他兒子，之前也不知道是誰嫌貧愛富，沒發家先丢了兒子跑路，現在知道撿回來疼惜，可惜會不會太遲了點？
“不管你怎麽想我，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情，”沈德江看了看他，搭着雙手往椅背上一靠，“我之前确實曾對不起他們母子兩，但我也已經答應小澤，會給他母親提供最好的醫療幫助，就算是對他的補償。”
“有些傷痛是不補完的，”楚峥說，“我不覺得他會真的願意。”
“那也沒有辦法，”沈德江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眼下有能力幫助他們的人，只有我。”
楚峥啞然。
“你也別排斥我，”沈德江說，“有些話我們不如攤開了直說，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我和小澤聊過，他希望我多多少少能夠幫你。”
楚峥渾身一僵：“你都知道什麽？”
“別緊張，小澤只是和我說，他覺得你經歷過我們這些人都不曾經歷過的事。我覺得很好奇，你能跟我說說是什麽事麽？”
“不能，”楚峥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有什麽企圖？”
沈德江“哈哈”大笑：“對你我當然沒有任何企圖，這一切都是我和小澤之間的事兒，只要他答應我的要求，他往後若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我自然都會幫他。”
楚峥一怔：“他答應了？”
“當然，”沈德江說，“我沈家這一大半的家業本來就該是他的，我只是想讓他放下手頭上的事來幫我，這有什麽不對？”
這似乎沒什麽不對，每個人都有他必須要經歷的事兒，也許換一條路走，對沈澤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件好事兒。
更何況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楚峥說：“我沒什麽需要你幫忙的，你只要對他們母子倆好一點就夠了。”
沈德江笑了笑：“自然會。過段時間，我會帶着小澤和他的母親去國外，給他們提供最好的醫療幫助，順便讓小澤學一學怎麽幫着我打理這個公司，至于你，有什麽話不妨趁早和他說個明白，不要成為他的累贅。”
楚峥怔了一會兒，一陣失笑，搖了搖頭，站起來：“看來我和沈總确實是談不來，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就此告辭吧。”
沈德江：“來個人送送楚先生。”
談話結束，楚峥從沈德江的公司裏出來，站在馬路邊，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沈澤撥了個電話。
對方似在上課，沒有接，過了好半天他才打回來：“楚峥？”
楚峥：“有空嗎？出來聊聊？”
兩人約在沈澤學校邊的一家奶茶店裏，沈澤很快就到了。
因為還是上課時間，奶茶店裏忍不多，楚峥捧着杯子，猶豫了一下，對他說：“其實這樣也好的，當沈家少爺總比當老師賺的錢多，你以後也不用愁那些了。”
沈澤：“你都知道了？”
“嗯，”楚峥說，“你就放心去吧，以後跟你媽……都要好好的。”
這個決定，沈澤其實已經做了很久了，他也曾想過很多辦法，他想帶着楚峥一起離開，或者幹脆抛下他爸，帶着楚峥和他的母親遠走高飛，但最終都沒有這個決定來得實際，他知道楚峥不想把他們的事情告訴他母親，是有他的理由。
他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其實楚峥是對的，在他的母親沒有能力接受他們這樣的關系以前，他什麽也不能說。
楚峥想要的，他給不了，而他想要的，楚峥也沒辦法給，如今他做出的這個決定，已經是眼下對于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沈澤還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舍不得，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待過一個人。
他已經感知到自己與楚峥之間，一定有着一個只有楚峥一個人知道的，卻又完全屬于他們兩的單方面的過去，但他不知道這個過去究竟是怎麽樣的，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麽，他只知道現在，此時此刻，一想到要離開他，他的心就痛得無法自抑。
就仿佛他在夢中看到的那樣，楚峥緊閉着眼睛躺在他的面前，一灘刺目的血跡張牙舞爪地從他身下蔓延開來，刺得他雙眼發疼，幾欲落淚。
那種失去的痛苦，他即便從來沒有真正地感受過，卻也仿佛親身經歷過一樣地刻骨銘心。
他站起來，與楚峥在學校門口分別。
楚峥說：“什麽時候走和我說一聲，但我就不送你了。”
沈澤點了點頭，望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難以自抑地哭了起來。
若幹年後。
董少卿終于揪到了譚宇，靠着董爺的威名，他在道上多多少少還能找到個人幫他。
後來事實真相終于大白，前世确實是因為董爺害得譚宇一家不得善終，只不過譚宇這人很有些歪門邪道的手段，他在國外找了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大師，讓他重新活了一輩子，可惜他的手段沒有用到點上，這輩子最終還是跟董少卿磕了個你死我活。
楚峥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是不是沾了譚宇的裙帶關聯，他只知道，譚宇兩輩子想盡辦法沒撿到的便宜，最後讓楚峥莫名其妙地撿了個精光。
他去監獄裏面探望董少卿，對方剃了個平頭，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楚峥笑着問他說：“裏面夥食還不錯吧？晚上也能看新聞聯播？”
董少卿：“看不出你也是個有經驗的人啊。”
楚峥笑了笑：“一般一般，總歸比不上外面，想享福，你也只能争取早點出來。”
“随便吧，”董少卿摸了摸頭發茬子，“現在對我來說，待哪兒都一樣，就是這發型難看了點。”
又問他：“你怎麽樣？”
楚峥說：“挺好的。”
他現在确實挺好的。
他的菜鋪子在附近連開了七八家連鎖店，因為太會挑地方，全都生意極好，等看情況差不多了，他打算重新把小超市的生意撿起來，以後再往大了開，這麽一琢磨，前路似乎還算光明，他也算是成功當起了他的小老板，說不定以後再發展發展，還能當上個大老板。
小帽兒現在幫楚峥打工也幫上了瘾頭，反正楚峥走到哪兒，他就跟到那兒，像條尾巴似的，死乞白賴地從楚峥那兒蹭了個“副總經理”的名頭，也算是風風光光。
他現在有了錢，加上長得還不錯，上趕着追他的人簡直不要太多，反正男男女女多得是，他還老是跟楚峥抱怨自己都快挑不過來了，楚峥說你也甭管誰了，反正只要那個人對你好，別一不高興了還來跟你對着掐，那你就收了吧。
小帽兒一想也是，一轉頭就高高興興地談他的戀愛去了。
王悅照例是高考沒考好，成績出來的時候，被楚峥逮着胖揍了一頓，他哭哭啼啼，拖着鼻涕說自己已經盡力了。
楚峥最後沒辦法，到處幫他托關系塞錢，勉勉強強給他送進了個大專學校，等他學點專業技術回來，以後出來随随便便能找個工作那也算出息了。
事實證明他的決策是對的，王悅自然沒有讓他失望，碰巧這年頭，大學生跟沒頭蒼蠅似的嗡嗡嗡到處找不到工作，找工作都是要碰運氣。
王悅也是運氣好，畢業以後就混到了個藍領技工的工作，終于不用跟着楚峥混飯吃，而且工作沒幾天他還帶了個女朋友回來。
結果楚峥一問，兩人竟然還是高中同學，楚峥臉上的表情當場就不對了，心說小崽子當初居然瞞着他早戀，擡手又想揍他，最後又一想也罷，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追究好像有點太傻了點，于是搭上滿臉的笑容，好好地招待了那個小姑娘。
王悅雖然躲過了一劫，卻又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被峥哥揍了有點皮癢，心說峥哥還是揍自己一頓比較能讓自己開心，這麽琢磨來琢磨去，王悅忽然覺得自己有可能是腦子別錯了一根筋。
一切仿佛都已經進入正軌，只有一個人還沒有回來。
在楚峥重生以後的第五年，沈澤終于回來了，他帶着沈氏的精英團隊，一回來就先上了電視。
新聞裏放着沈澤的消息的時候，王悅正在女朋友家裏吃飯，看着電視機手裏的筷子都掉了，忙打電話給楚峥：“哥哥哥！你快看電視啊！”
楚峥莫名其妙打開電視機，也是被新聞砸了個暈頭轉向。
“沈老師真是越來越好看了。”王悅在電話那邊說。
楚峥覺得他這個關注重點似乎不太對，但他也确實被電視裏沈澤的模樣吸引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他時候的那個樣子，這人一颦一笑都動人心魄，美好得就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也許這就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氣質，幾年的國外生活把他滋潤得面色更好了，不知他母親的病好了沒有，而他近來又在忙些什麽呢？
沈澤歸國的第四天，終于給楚峥打來了一個電話。
那時候楚峥正在洗澡，聽見電話響，手忙腳亂地從洗手間裏頭沖出來，頭發上的泡沫都沒沖幹淨。
一接起電話，他就聽見對方在電話那頭說：“是不是我不打電話找你，你就永遠不會來找我啊？”
楚峥笑了一笑，用滑膩膩的手拎着手機，說：“沈大公子什麽時候用空，賞臉和我一起吃個飯呗。”
“那就明晚吧，地方我定，地址一會兒發到你手機上。”
楚峥“哦”了一聲，挂掉電話，一想不對，這人現在怎麽這麽臭美，還跟他端起了架子，難道是有錢人當上瘾了？
楚峥這麽想着，回去就沒留神腳下，被他自己滴在地上的肥皂泡給滑了一跤，跌得他差點摔掉了下巴。
第二天楚峥就帶着一整個頸托木愣愣地去見了沈澤。
那是家高檔餐廳，他那奇異的造型一進門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楚峥覺得這真是天下紅雨，好不容易吧再和沈澤見一面，本來還想好好捯饬下自己，結果竟然搞得這麽狼狽，沒準人家還以為他是因為知道要和他見面，一下子太激動了才摔的，這種事兒要說出去，多他媽掉面子啊！
沈澤看見他倒是挺激動的，見他過來，忙站起來給他拉了凳子，旁邊立刻有人過來給他們開了瓶紅酒。
“坐啊。”沈澤說。
楚峥梗着脖子坐了。
沈澤皺着眉頭仔細觀察了下他：“你怎麽搞成這樣的，有人欺負你？”
“沒有，”楚峥木着臉說，“我自個兒摔的。”
沈澤登時笑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楚峥忽然覺得，可能就因為這個頸托，從此以後，他和沈澤之間，可能要永遠差那麽一點地位。
他以後想翻個身，說不定更難了。
謝謝大家，寫完了，之後視情況是否添加番外，感謝一直留言的小天使們陪我度過這段愉快的時光，等我以後筆力精進，歡迎大家想起來再回來看看，也可以收藏我的專欄，新坑正存稿，希望以後能越寫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