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帝

天帝

待到天光破曉，伏瑤才悠悠醒來，看了一眼周圍陌生的環境，愣了好一會兒，才知曉自己在何地。

她剛起身下床，便看到放在床側的錦衣和鞋履。

“咦？這是為我準備的嗎？”她好生奇怪，拿着衣服翻看了一番。

等她整理妥當，殿外傳來了敲門聲，便聽到沉渝的聲音，“伏瑤仙子可起身了？”

“起來了，起來了……”伏瑤說着，便打開了門。

沉渝一臉笑意，溫和地道，“伏瑤仙子，不知這流雲裙可合身？”

“甚是合身，是小魚兒你準備的嗎？看不出來，小魚兒倒是個心細的。”伏瑤覺得，這小仙童着實比離焱讨喜多了，多乖巧懂事啊。

離焱若是知曉，他奉為神女的伏瑤姐姐，此刻在內心如此腹诽他，怕不是要淚灑上清境不可。

沉渝正要搖頭否認，但想起潤玉的交代，就應了下來。這衣服是昨夜大哥哥囑咐他準備的，璇玑宮如今沒有女仙，他不得不大早上跑到織女府上，去讨了這套衣服，還讓織女打趣了他半天。

“伏瑤仙子若是收拾妥當了，且随我去用早膳吧。”

雖說他們是神仙，早已不食五谷，可若是能品嘗美食，這不論是誰，想來都不會拒絕的，況且是伏瑤這個貪吃的，當然不會例外。

“妥當了，妥當了，我們快去用早膳吧。”她倒是很想品嘗一番，看這天界的美食，與它處可有不同。

“伏瑤仙子且随我來。”

“诶，小魚兒，怎麽這一大早，不見小鹿仙人呢？”

沉渝停了一下，低聲問道，“伏瑤仙子口中所說的小鹿仙人，可是天帝陛下？”

“天帝？潤玉是當今天帝？”伏瑤太過驚訝了，看小鹿仙人一派閑雲散仙的架勢，竟是當今天帝陛下。

“那就不會錯了，當今天帝名號，便是潤玉二字。”這女子莫不是天界之人，要不然怎會不認識天帝？

伏瑤吐了吐舌頭，難怪他對她還恩之事毫不在意。也是，他貴為天帝，執掌天界，他想要什麽，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我看陛下對伏瑤仙子頗為不同，想來也是把仙子當了朋友，伏瑤仙子切莫因着陛下的身份，與陛下生分了才是。”

自大哥哥登上帝位以來，人人皆畏他懼他，尊他敬他，從未有人再能與他平等相處，讓他展露歡顏。在他看來，這個女子，總歸是不同的。

伏瑤連忙擺手，幹笑了兩聲，“不會不會，能與天帝陛下做朋友，是我的福分，福分。”

沉渝一路引着她前行，伏瑤這才對璇玑宮有了些許了解，宮殿倒是不小，可這仙童仙子也太少了些，諾大的宮殿，顯得分外清冷。怎麽說也是堂堂天帝，怎會這般寒酸？她記得人間的帝王，所居之地皆是宮殿林立，宮中服侍之人成群，端端地好生享受。

伏瑤忍不住問道，“小魚兒，小鹿仙人是天帝，怎得這璇玑宮，都不見幾個仙影呢？連一個貌美的仙子都沒有？”

“陛下不喜熱鬧，且陛下日常都是我在服侍，自不需要什麽仙童仙女。”

“哦？難道陛下不喜歡仙女？”伏瑤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下，不喜歡仙女，難不成喜歡仙童？她頓時想到了人間話本裏的故事，不愧是天帝陛下，連喜好都如此不同。

沉渝并不知曉他的幾句話，讓伏瑤得了如此結論，不然他跳進天河也洗不清了。

“陛下此刻正在玉霄殿議事，想來不久便會回來。”

伏瑤內心暗道，她此刻只想要用早膳，管他幾時回來呢。

天界的膳食果然不讓她失望，想之前祈靈師兄每每在哪裏嘗到山珍海味，必要帶回來給她，卻也未曾嘗過這天界的美味佳肴。

潤玉剛剛從大殿回來，甫一進門，就看到那吃得如同小貓兒一般的伏瑤，模樣倒是頗為可愛。

潤玉擺了擺手，讓沉渝莫要驚擾，他安靜坐在伏瑤對面。

伏瑤吃的正歡，看到對面的潤玉，冕旒盛服，好不威儀。

她手裏拿着大雞腿，沖着潤玉揮了揮，口齒不清地招呼道，“小鹿仙人，你回來了，可曾用膳了？”

說着，也不客氣，就給他盤中夾了菜，潤玉愣了一下，還是拿起了筷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陛下統禦天界，煞是辛苦，這吃食上面，自不能清減，苛待了陛下，是萬萬不可的。”伏瑤說得義正言辭，讓潤玉無從反駁。

潤玉的口腹之欲，向來清淺，難得這日在伏瑤的招呼下，吃了不少。伏瑤夾的菜，他也不曾拒絕，都盡數吃下，讓沉渝連連稱奇。

“陛下……”伏瑤終于吃飽喝足，有些‘谄媚’地看着潤玉，潤玉啞然失笑。

“有何事，你但說無妨。”潤玉怎會看不透她的小心思。

“陛下，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是天帝陛下。可如今知道了，這天帝陛下的恩情，更應該報才是，不知陛下宮中，可有何事伏瑤能夠效勞。陛下只管吩咐，伏瑤定當在所不辭。”

此刻的伏瑤，若是被紅鸾和青鸾看到，必定驚掉了一地下巴，這還是她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師叔嗎？

潤玉手指輕敲桌面，讓伏瑤的心緊了緊，這是何意？潤玉審視了許久，只對上那一雙晶亮的眸子，一臉期待地看着他，他才沉聲道，“既是如此，你就暫且留在璇玑宮吧，晚些讓沉渝帶你去省經閣，整理天界書冊。”

伏瑤聽完，差點栽倒在地，這小鹿仙人可是故意的，她最最頭疼之物便是書籍，讓她天天面對一堆書，這還不如讓她被火烤一烤呢。

“你可是不願，嗯？”上揚的尾音，代表了此刻說話之人，不甚愉悅的心情。

伏瑤忙低頭回道，“願意，願意！”算了，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沉渝，帶她去省經閣…”

“是，陛下。”

潤玉看着女子遠去的背影，暗暗沉思，她似是處心積慮想要留在天宮，他倒是想要看看，她意欲何為。

當伏瑤看到那一堆堆的竹簡書冊，恨不得拔腿就跑，師父唉，你老人家可知道徒兒此刻在遭受什麽“酷刑”。她這是要上書山，游書海啊。

“沉渝大人，這位是……”省經閣裏一位仙官正在整理書冊，看到來人恭敬行了一禮。

“東洛，這是伏瑤仙子，陛下命她即日起在省經閣協助你整理事務，你定要好生提攜。”

東洛偷偷打量了女子一番，這天界誰人不知，沉渝大人是陛下當前的紅人，能讓沉渝大人親自帶來的女仙，定然不簡單，他定要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才是。

“小的知曉了，沉渝大人放心。”

“那伏瑤仙子，我先走了，待到卯日星官下值了，仙子便回璇玑宮用晚膳吧。”沉渝臨走時，又細心交待了一番。

東洛眉毛輕挑，看看他聽到了什麽大消息，這女子如今竟住在陛下的璇玑宮。如今天界誰人不知，天帝陛下的璇玑宮如今可是一位女仙都沒有，這女子能在璇玑宮住下，且沒有被天帝陛下扔出來，這又是何等殊榮！

“走吧，走吧……”伏瑤看着滿屋的書籍，有氣無力地沖着沉渝揮了揮手。

璇玑宮，沉渝見到潤玉負手立于殿前，忙上前施了一禮。

“可都安排妥當了？她可曾說了什麽？”

“伏瑤仙子對陛下的安排，并無不滿，我也交待了省經閣的執事仙官，要多多關照。”沉渝暗想，大哥哥對伏瑤仙子果然是十分關心啊。

“鯉兒，你太多事了……”潤玉皺了皺眉，顯然有些不滿。

“大哥哥對伏瑤仙子分明是不同的，鯉兒哪裏做錯了？”沉渝此刻少年心性上來了，梗着脖子，不滿地辯駁。

“鯉兒，我熟知六界人物掌故，卻不曾記得，六界哪一位女子有此名號。此女來我這璇玑宮是何居心，尚未可知。你且莫輕信了她，以招致禍患。”沉渝是潤玉如今最親近之人，他的所思所想，也不曾半點瞞他。

沉渝還是不甚服氣，低聲嘟囔道，“伏瑤仙子單純率真，我覺得與大哥哥甚為相配，大哥哥何故如此排斥，分明是忘不掉那個女人。”

“鯉兒!”潤玉沉聲呵斥，顯然是動了真火，沉渝忙低頭跪下。

這幾千年來，大哥哥從未對他動過怒，沉渝分外委屈，紅了眼睛，聲音哽咽道，“自打娘親仙逝後，我從未在大哥哥臉上見過笑顏。大哥哥為那個女人做了那麽多，她最終還是離開天界了。以前鯉兒覺得，這璇玑宮雖然清冷，至少還有邝露姐姐陪着大哥哥。可後來，大哥哥把邝露姐姐也趕走了，心裏諸多委屈，諸多心事，再也不願與人說。鯉兒不過就是希望能有一個知心人，陪着大哥哥，讓大哥哥至少不再那麽孤單寂寞，鯉兒不覺得有錯!”

潤玉定定看了一眼沉渝，幽幽嘆息一聲，“起來吧，鯉兒。我本就是萬年孤獨的命理，我也早已習慣，鯉兒何必如此執著呢。”

沉渝張了張嘴，還要說些什麽，皆被潤玉一句話堵住，“伏瑤的性子，我确實喜歡，與她一起，我也覺得放松許多。我答應你，只要她不生什麽壞心思，我可以和她朋友一般，好生相處。”

沉渝狠狠點了點頭，心下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