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怒火

怒火

伏瑤原以為，這省經閣書籍繁多，要整理清楚，必是個繁瑣的活。可這幾日下來，她這是在做什麽？

飲着天界采摘的新茶，悠哉悠哉地坐在藤椅上，看着東洛忙來忙去，時不時打趣兩句，好不自在。

“唉，東洛，你可知天帝陛下的璇玑宮裏，為何沒有女仙呢？”伏瑤很是納悶這個問題。

“小仙才飛升不久，對天界的諸多事宜，也不甚清楚，只是偶然間，聽文曲星大人提過只言片語。”

“哦，他說了什麽？”伏瑤眼睛晶亮，直起身子，期待地看着東洛。

“小仙聽聞，陛下的璇玑宮裏，原住了一位天後，後來那位天後不知怎麽沒了，陛下傷心欲絕，就把璇玑宮所有的女仙趕出來了。就連陛下頗為倚重的太巳仙人的掌珠，原在璇玑宮服侍陛下，也被趕回太巳府了。”這本是天界秘事，他也是無意間得知的。

“哦，自己老婆都沒了？那小鹿仙人也真是夠可憐的。”伏瑤歪着頭，托着腮低聲自語。

東洛忽然湊了過來，神色古怪地道，“我還聽到一種說法，說是天帝陛下可能不喜女子，偏愛男子，所以啊，這璇玑宮裏的仙侍，都是俊俏的男子。”說完留給伏瑤一個“你懂得”的神情，便轉身繼續整理書冊去了。

伏瑤一時呆若木雞，果然如此，天帝陛下的喜好，真真是與衆不同。

伏瑤心裏暗暗有了主意，想來她若是男裝，是否更讨小鹿仙人喜歡一些，這樣他應該不會讓她走了吧，她也能留下來還了他的恩情吧。伏瑤暗自想了一番，覺得此計甚好。

潤玉這日處理完政務，一時無事，就信步走走，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省經閣。

甫一進省經閣，就看到那女子趴在書案上，睡得很香，不由得暗自皺眉。

東洛見到天帝陛下，忙俯身行禮，看到陛下不悅地看着夙瑤，輕輕推了推她。

奈何伏瑤是個怪脾氣，最惱的便是別人在她睡覺之時打擾，想也沒想，一個定身術就丢了過去，留下東洛暗自淩亂。

潤玉揮手解開了東洛的定身術，擺了擺手道，“無妨，讓她休息吧，你先下去。”

東洛起身告退，同情地看了伏瑤一眼，天帝陛下看似溫和，實則嚴格，最不喜別人偷懶，伏瑤仙子啊，你自求多福吧，可別怪小仙沒提醒你。

待到伏瑤睡飽醒來，她滿足地伸了伸懶腰，卻一下呆在那裏。

此時，天界的日頭已經西沉，有縷縷晚霞沿着窗柩偷偷溜了進來，灑在潤玉的身上，讓他一身白衣染了些許溫暖的顏色。他垂首翻閱書冊，眉眼間俱是溫柔神色，仿佛昙花盛開，美的驚心動魄。

伏瑤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小鹿仙人真的是個“美人”啊，如此秀色可餐。

似是察覺到伏瑤的目光，潤玉淡淡掃了她一眼，“醒了？睡得可好？”

伏瑤幹笑了兩聲，“睡得很好，很好！”

她立即上前，呵呵笑了兩聲，“陛下怎會到省經閣來，需要找什麽書，吩咐一聲即可。”

“不必麻煩，我平日裏無事，便在這省經閣閱覽古書，這書籍擺放在何處，我自是清楚。”潤玉合上書，淡淡地道。

“那還要我來整理什麽，多此一舉……”伏瑤暗自嘀咕道。

“我讓你來這省經閣，是修身養性的，可不是來夢周公的。”潤玉拿起書，輕敲了一下伏瑤的頭。

伏瑤癟了癟嘴，什麽嘛，師父都不曾這般‘教訓’過她。她內心此刻只想要把潤玉吊起來，好好‘教訓’回來。

“我師父曾言，若是大夢知曉，能勘破虛妄，辨明本心，那這睡覺也是一種修行。”伏瑤一本正經地道，看看她多聽師父的教誨啊。

潤玉啞然失笑，指尖輕點她的額頭，無奈地道，“強詞奪理……”

“小鹿仙人，這省經閣的事情太過無聊，你這天界可有別的差事，給我換一換可好？”伏瑤揪着潤玉的衣袖，大眼睛眨啊眨的。

潤玉低頭看了她一眼，“我身邊正缺個書童，你明日起，就在我身邊随侍吧。”

伏瑤垂首想了想，只要不必面對這“書海”，別的什麽，她都是極為歡喜的。

“小魚兒說，待到昴日星官下值，便讓我回璇玑宮用晚膳。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伏瑤揪着潤玉的衣袖，晃了又晃。

潤玉瞥了她一眼，神情忽然嚴肅起來，讓伏瑤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內心暗自嘀咕，她是哪裏做錯了嘛，他表情這麽嚴肅是為哪般？

看到他擡手向她伸來，伏瑤忙捂着腦袋，大喝一聲，“潤玉，不許再打我了，我要是生氣了，可是很可怕的！”

潤玉頗為無奈，動作卻沒有停下來，伏瑤苦着臉，很沒志氣地道，“好吧，你下手輕點。”

伏瑤只覺得有輕柔的水，拂過她的臉頰，溫暖的仿若三月的朝陽，讓春日的雪慢慢融化。

潤玉收回手指，輕敲了她一下，語氣裏的溫柔，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下次睡覺，不要把墨汁再沾到臉上去了，你怕不是想把自己畫成那唱戲的黑臉。”

“唉，唉，唉……”伏瑤摸了摸自己的臉，所以剛剛小鹿仙人不是要打她，而是用了清潔咒，把她臉上的墨汁清理幹淨了。

伏瑤像發現了新奇事物，抱着潤玉的胳膊，“小鹿仙人，你可是修水系法術的？”

“嗯……”

伏瑤滿足地笑了笑，她對修水系法術的人，莫名有親近之感，難怪和小鹿仙人相處，會如此舒服。

潤玉看着她的手，微皺眉頭，認真地道，“伏瑤，你是女子，以後莫要這般親近別的男子。”

伏瑤愣住，納悶地道，“為什麽？”她和師兄幾千年來，都是這般相處的，她并未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潤玉不知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但還是耐心解釋了，“男女授受不親。”

伏瑤暗自沉思，這是什麽意思，小鹿仙人果然不喜女子如此親近，那是不是男子就可以了。沒錯，定是如此，那她下次就不這般打扮了。

“哦，這樣啊，我明白了。”

潤玉看着她滴溜溜打轉的眼珠，也不清楚她是否真的明白，總覺得她的腦袋裏有什麽奇怪的想法。

“走吧，我們回去吧。”

璇玑宮裏，沉渝看到潤玉與伏瑤一同回來，心裏暗自歡喜，大哥哥果然是個貼心的，怕伏瑤姐姐迷路，竟親自去接她回來。

伏瑤一看到沉渝，忍不住歡喜，上前拍了他一下，“小魚兒，今日準備了什麽好吃的？”

沉渝笑了笑，“都是伏瑤姐姐愛吃的。”一日相處，二人已經親近了不少，連稱呼都親昵了許多。

伏瑤贊許地拍了拍沉渝，“不錯，不錯，小魚兒真是甚得我心，讓我好生喜歡。”比離焱那小家夥可愛多了，伏瑤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沉渝粉嫩的臉。

潤玉臉色一沉，冷聲道，“沉渝，你先下去吧。”

沉渝只覺得大哥哥臉色不對，忙起身退了出去。

“唉？怎麽走了？”伏瑤覺得甚是可惜，這軟軟的手感，真是不錯。

潤玉一把捉住伏瑤的手腕，冷冷地道，“你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嗎？沉渝雖然年紀尚小，可他也是男子，你這般行徑，有失體統。”

他手上的力氣真不小，捏得她手腕生疼，伏瑤苦着臉道，“你這是做甚，你把我弄疼了。”

潤玉的怒氣更勝，冷着臉道，“如今你是璇玑宮的人，卻這般沒有規矩，若是日後出了璇玑宮，別人還覺得我禦下不嚴，丢了本座的顏面。”

伏瑤骨子裏的怪脾氣上來了，仰着頭一臉倔強，“伏瑤是山野精怪，不懂天界規矩，不知哪裏有錯，還請天帝陛下賜教？”

伏瑤此刻，只在潤玉身上感知到一種憤怒，那情緒也影響到了她。虧她之前還覺得小鹿仙人是個溫柔的好仙，不成想也是這般兇狠之人。她自小到大，哪裏受過這般委屈，哪怕是平日裏做錯了事，師傅也不曾兇過她。他潤玉是天帝又怎麽了，惹她惱了，她定要狠狠教訓一頓他才是。

潤玉氣結，自從登上帝位以來，還不曾有誰，敢這般頂撞他。這個野丫頭，他定要教教她規矩不可。

“你是女子，總是這般親近我宮裏的人，難道是看上別人不成，想來沉渝眼光随我，定不會歡喜你這山野精怪。”潤玉本不欲這般刻薄，可此刻竟無法控制自己，傷人的話就這般說出口了。

伏瑤只覺得七竅生煙，這個小鹿仙人好生過分，原來他心裏竟是這般讨厭她。雖說相識日短，她心裏已把他當做了朋友，可他竟是這般看她的。

伏瑤冷眼看了他一下，忍不住反唇相譏，“陛下教的規矩，伏瑤記住了。可陛下這般抓住我不放，又是何道理？”

潤玉臉色一僵，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立時松開了伏瑤。

伏瑤背過手去，眼裏隐隐含淚，心裏好生委屈。

看着潤玉氣定神閑的模樣，她更惱怒，不由得單手握拳，狠狠給了他肚子一拳。

潤玉猝不及防，痛的一下變了臉色，“你………”

伏瑤頓時覺得氣消了大半，沖着潤玉吐了吐舌頭，然後飛快溜出了璇玑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