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了

明了

彼時的昆侖山終年積雪，但昆侖山巅卻四季如春，傳言那裏住着神仙。有山下的凡人為求仙緣攀山而上，因山之險陡中途棄者無數。

如今的兩位神将，當年也只是生活在昆侖山下的普通凡人。兩人為求那傳說中的仙緣，結伴同行，一路攀登，相互鼓勵，最終登上了山巅。

而昆侖山巅果如傳言，溫暖如春，花草繁茂，波光粼粼的大湖裏魚兒游動，湖邊有一株參天巨樹，樹上鳥雀鳴叫，樹下有奇獸走動，一派祥和安寧。

二人看着那樹上結着一個個紅紅的果子，不由得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忍不住想要摘一個裹腹。

但二人剛靠近，就聽到一聲龍吟，樹間探出一個碩大的龍頭，讓二人一時吓破了膽。

那是一條漂亮的白龍，但此刻張大嘴巴，目露兇光，呼出的龍息盡數撲在他們臉上，讓二人一動也不敢動。

就在這時，二人忽聽到一個銀鈴般的女子的聲音，“小龍，別吓壞了他們，他們是山下的凡人。”

那白龍聽到女子的聲音，收回了碩大的龍頭，盤踞在樹上，但大眼睛還是惡狠狠地瞪着兩人。

只見一陣綠光閃過，兩人面前出現了一個少女，身着水綠衣衫，細眉彎彎，唇如丹朱，碧色的眸子盈盈如水，肌膚如雪，青絲迤地，赤着雙足，腳腕處系着一個小小的鈴铛，随着她走動輕輕作響。而那條白龍，化成三尺多長，盤在她的臂彎處。

“你們是來求見女娲娘娘的嗎？”少女聲音清脆，碧色的眸子全是純真。

“這裏，是女娲娘娘的居所？”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無比震驚。他們只知昆侖山巅有神仙，卻不知這神仙竟是女娲娘娘。

那小白龍懶懶地擡了擡頭，突然口吐人言，話語間頗為鄙視，“呆子，都登上這裏了，竟不知女娲娘娘居于此處，我看你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兩人一時慌了，忙跪倒在地，“請仙人寬恕，我二人無意冒犯，只為求仙緣而來。”

少女拍了拍小白龍的腦袋，嬌聲道，“小龍，別這樣兇巴巴的，一點都不可愛了。”

小白龍嗤了一聲，親昵地蹭了蹭少女，然後盤在她臂彎處，安安靜靜不再言語。

“娘娘說，凡是能登上昆侖山巅的凡人，都是有仙緣的。但娘娘此刻不在，我也不知該如何決斷，你們且先留下，等娘娘回來定奪吧。”少女歪着頭想了想，然後決定先留下二人。

二人千恩萬謝地叩頭，女子從一旁的桃樹上給二人摘了桃子，言笑晏晏，“你們一定餓了吧，這是我親自澆灌的桃子，你們吃一點墊墊肚子。這桃子一般人可吃不到呢，娘娘吃過都誇我種的桃子好。”

二人此刻餓極了，也顧不上客氣，接過桃子就大口吃了下去。果然是仙人栽種的桃子，吃完兩個人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渾身的濁氣仿佛已經消散，全身通透舒暢，不覺饑餓。

少女又取了些許石塊，依着人間房子的樣式，施法給他們搭建了住所，讓兩人先住了下來。

“你們餓了可以找一些果子吃，但這裏的各種小獸絕對不可以動，還有這棵樹是我本體，上面挂着的這些也不是什麽果子，而是各種精怪的住所，你們不可以打他們的主意，要不然我就讓小龍咬你們。”女子給二人交代道，末了還兇巴巴吓唬了他們兩句。

二人能夠留下已是驚喜萬分，女子的話哪敢不聽，之後就乖乖住了下來，渴了就喝湖水，餓了就吃果子，就這樣等了半月，女娲娘娘終于回來了，準許二人長留昆侖山巅修煉，并給二人賜名神荼郁壘。

後來二人修煉有成，女娲娘娘就想着讓二人離去，護一方安寧。但關于讓二人去何處合适，女娲娘娘一時作了難。

少女背靠着白虎，逗弄着立在肩頭的金雞，嘻嘻一笑，“神荼和郁壘如今這般高大，杵在那裏就覺得吓人，做個門神倒是合适的很。”

女娲娘娘眼睛一亮，頓時有了決定，“瑤兒，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最終女娲娘娘讓二人去不周山，帶着那株被少女取名朔雪的桃樹，鎮守冥界之門，不讓落入幽冥的惡鬼出來為禍人間。兩人這一走就是幾萬年，再也沒能回去昆侖山。

後來不周山斷，天塌地陷，女娲娘娘為補天而亡，少女也随着娘娘消散在天地間。而長伴少女身邊那條小白龍，後來聽金雞和白虎說，也為救少女而亡了。

天地終于恢複了安寧，但因為天地巨變，凡人死了無數，不周山的惡鬼劇增，在二人疲于應付時，金雞和白虎來了，帶着少女的遺命，同他們一起守着這裏。

歲月流轉，冥界有了一任又一任的冥王，有了實力強悍的鬼将，有了許許多多的鬼差，但二人卻亘古不變，沉默守着這扇門，只為不辜負女娲娘娘的信任。

伏瑤這邊廂暫且無事，但月下仙人這邊卻炸了鍋。

月下仙人安安穩穩睡了一夜，醒來本欲去喚伏瑤起來吃早膳，卻有魔侍匆匆來報，倒是伏瑤姑娘不見了。

月下仙人臉色一邊，匆忙往伏瑤的房間去，剛一出門就遇到匆忙趕來的旭鳳和錦覓。

“狐貍仙，怎麽回事？”錦覓忙問道，她剛醒來就聽到魔侍來報，不由有些慌張，她很喜歡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很是擔心她出了什麽事情。

“我也不知，小瑤兒啊……”月下仙人垮着臉，一副要嚎啕大哭的架勢。

“叔父先別急，我觀伏瑤姑娘的法力不低，若是真遭遇不測，不至于我們一點動靜都沒聽到，肯定另有隐情，我們還是去伏瑤姑娘昨天歇息的房間看看，看她可留下什麽訊息。”旭鳳倒很是冷靜，理智分析，出言安撫自己妻子和叔父。

“對對對，我急糊塗了，小瑤兒那麽聰明，肯定不是遇到了什麽不測。”月下仙人想了想，暫時冷靜了下來，三人話語間已到了伏瑤房間。

旭鳳推開了門，發現房裏的床鋪整整齊齊，顯然是昨晚沒有睡過，且沒有任何法力打鬥的痕跡，想來伏瑤姑娘是自己離去的。

就在月下仙人四處張望時，旭鳳發現了桌上一只紅色的紙鶴，那紙鶴慢慢飛到了月下仙人面前，變成原本的紙張，上面出現了一行字，“月下仙人，我随夜摩去冥界玩幾天，不用擔心我，你先回天界吧。對了，幫我多謝錦覓和旭鳳的招待，我很開心！”

錦覓湊近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氣，拍了拍月下仙人的肩頭，安慰道，“狐貍仙，旭鳳說的沒錯，伏瑤沒事，你不用擔心了。”

誰知月下仙人聽完這話，臉色更加凄慘了，開始哭嚎，“我就知道夜摩那小子不安好心，竟然把小瑤兒拐跑了，小瑤兒那麽單純可愛，萬一被騙了怎麽辦呢？”

旭鳳和錦覓對視一眼，無奈一笑，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家叔父了。他們看伏瑤姑娘雖然性子純粹，但卻不是個傻的，想來也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哎喲，我可憐的潤玉啊，這下可好了，媳婦兒都被拐跑了！”月下仙人哭完伏瑤，又開始哭潤玉了。

“這下可怎麽辦呢，跑出來一趟，我把潤玉的媳婦弄丢了，老夫無言面對潤玉了，我看我還是跳了忘川，一了百了……”月下仙人越哭越誇張，倒是真有欲跳忘川的架勢。

旭鳳無奈捏了捏眉心，“叔父，你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回天界，告訴潤玉伏瑤的去向嗎？他若真心在意伏瑤姑娘，定會有所表示的。”

“對對對，旭鳳你說得對，”嚎哭的月下仙人一拍腦門，臉色轉晴，一邊原地轉圈，一邊碎碎念道，“我怎麽忘了這茬，我要趕緊回去告訴潤玉，就說他媳婦兒被冥王擄走了，我看他着不着急！”

錦覓嘆了口氣，拉着月下仙人道，“狐貍仙，你若是這樣說，以潤玉的脾氣，萬一他帶兵攻打冥界怎麽辦，你想要引起天界和冥界大戰嗎？”

月下仙人神色一僵，嗫嚅道，“那必定是不行的。”

“所以啊，你還是回去如實告訴潤玉，具體怎麽做，讓他自己決定。”

月下仙人告別兩人，匆匆回了天界，直奔璇玑宮而去，卻撲了個空。

沉渝見到神色匆忙的月下仙人，忙問道，“丹朱大人，你這般匆忙尋陛下，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月下仙人一把拉住沉渝，有些着急地道，“沉渝，潤玉在哪裏？”

“陛下此刻正在玉霄殿與衆仙議事，你……”

月下仙人手中拐杖杵地，嘟嘟嚷嚷道，“議事，議事，就知道議事，媳婦兒都要沒了！”

沉渝臉色微變，連忙追問道，“丹朱大人，你說什麽，是伏瑤姐姐出了什麽事情嗎？她不是住在你的姻緣府嗎？怎麽沒随你一起回來？”

月下仙人此刻顯然心情不好，不願再多說什麽，一撩衣袍，順勢坐了下來，“算了，着急也無用，沉渝你給我倒杯茶，我在這裏等潤玉回來。”

沉渝也不敢多問，依言給月下仙人端了茶來。

“咦？這個茶，不是小瑤兒平素愛喝的嗎？潤玉何時換了口味？”月下仙人品了一口茶，疑惑問道。

沉渝笑着道，“陛下知道伏瑤姐姐愛喝這茶，早就命我換了，而且……”

“而且什麽？”月下仙人豎起了耳朵，一臉好奇，怎麽覺得還有好多他不知道的事。

“那日陛下從太巳府回來，卻不見伏瑤姐姐，我就問陛下，陛下說是伏瑤姐姐想在姻緣府住上幾天，過幾日就會回來。後來我等了幾日，也不見伏瑤姐姐回來，又問了陛下，他只說伏瑤姐姐随丹朱大人送禮去了，讓我不必多問。”

什麽？月下仙人明顯驚了一下，潤玉知道小瑤兒在她府上，也知道她随他去了魔界。這麽說，潤玉讓他送那生辰禮物是故意的。

月下仙人又猛然想起錦覓的話，“小魚仙倌既然送了這些東西來，表示他心結已解，願意往前走。”

是了，他怎麽還不如錦覓看的透徹，潤玉知道伏瑤見到錦覓，一定會知道那些過去，也知道她會見到那些東西。而且他知道以旭鳳的性子，一定會将那些東西盡數銷毀。

潤玉将那些東西歸還，不僅僅是在告訴旭鳳和錦覓，更是在告訴伏瑤，他已放下過去。

月下仙人真是服了潤玉這九曲十八彎的玲珑心思，就是不知道小瑤兒能否領會他的心意啊？

你說你心裏明明已經有了小瑤兒，直接表明不好嗎？這彎彎繞繞，真是費勁，活該你媳婦跑了！月下仙人暗自腹诽。

既然知曉了潤玉的心思，他也就不着急了，月下仙人悠閑喝了一口茶，越想越覺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