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被獵魔人飼養的血族5
第71章 被獵魔人飼養的血族5
祁斯言整個人都愣住了。
江瑭的動作實在是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直到指尖傳來溫熱濕潤的觸感,他才猛地回過神,用力把手指抽了出來。
指尖傷口處原先的紅色血跡已經不見了,如今正反射着淡淡的、薄而透亮的光。
“小瑭!”祁斯言語氣難得有些慌了,“快吐出來,別把血吞下去!”
卻見江瑭皺了皺眉,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着,語氣又輕又軟,還帶着些委屈和不滿,像是在撒嬌一樣。
“祁哥……”少年舔了舔唇,擡眸看向床邊的男人,“我好餓。”
看清江瑭表情的那一刻,祁斯言眼睛微微睜大,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少年眼底微微泛紅,精致漂亮的眉緊蹙着,蒼白的唇上還沾着一點點血跡,很快就被他張唇舔走。
祁斯言甚至從他微啓的唇間,看到了兩枚不知何時探出來的、小巧尖利的屬于血族的犬齒。
但除此之外,他并沒有在江瑭的臉上,看見哪怕一絲一毫的難受痕跡。
別說反胃想吐,少年一直慘白的臉色甚至稍稍紅潤了些,似乎很喜歡剛剛血液的味道。
這樣的表情,祁斯言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是血族饑餓到極致,在面對食物時、幾乎要失去理智的表情。
但這樣的表情,這些天來,他卻從沒在江瑭的臉上看見過。
陸辭的話突然從祁斯言的腦海中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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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TU型血液過敏患者,并非對所有的血液都過敏……只要能找到不過敏的特例——”
祁斯言呼吸微窒。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卻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嗎?
他真的……真的會是這個孩子的特例嗎?
祁斯言唇角緊抿,表情不變地垂下眼簾,輕顫的眼睫卻洩露了他心底的情緒。
他不敢相信這樣的幸運會降落在自己身上。
但現在卻由不得他信或是不信。
見床邊的男人遲遲不動,饑餓的新生血族再也忍不住,再一次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将他還在滲血的指尖納入口中。
祁斯言手臂一顫,但這一次他并沒有收回手。
少年的舌尖柔軟又依戀地蹭着他指尖的傷口,靈巧地将那一絲絲緩慢滲出的血液卷走。
但這道傷口實在是太細太小了,沒多久便不再向外滲血。
完全沒有飽腹感的少年再次不滿地皺起了眉,随即放開那根修長的手指,難過又委屈地咕哝着:“血,沒有了……”
祁斯言下意識安撫他說:“還有。”
另一只手迅速摸到一旁的小水果刀,試圖給自己的手指頭再來一刀。
但江瑭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那根受傷卻不再流血的手指再次被少年含住,柔軟的指尖磕碰到尖銳的犬齒。
祁斯言能感覺到,那枚小巧卻格外鋒利的齒尖輕蹭過他指腹處的傷口,随即試探着刺入,将傷口輕輕挑開。
血液的湧出似乎讓少年很滿意,皺緊的眉都松開了些。
不是很疼,帶着微微的麻和癢。
祁斯言突然想到,白天看過的那個血族科普片中說,血族在吸食血液時,唾液裏會分泌出類麻藥的成分。
成分含量很低,卻能減輕食物的痛處。
祁斯言不怕疼。
他接過很多危險的任務,身上滿是交錯的傷疤,每一道疤痕對應的傷,都比血族那兩枚小尖牙咬出的小傷口嚴重多了。
現在的祁斯言只覺得慶幸。
大落大起的心情讓他胸口微微悶痛,他卻連呼吸都不敢重一分,生怕打擾到進食中的小血族。
然而下一秒,病房的門被人突然推開。
“斯言,你跟我來——”說話聲戛然而止,停頓數秒後,來人的聲音直接變了個調,“……你們在幹什麽?”
病房裏的兩人同時轉頭,看向突然闖入的陸辭。
祁斯言:“……”
江瑭眨了下眼睛,似乎是被陸辭的聲音喚醒了神志,眼底的紅逐漸退去。
他低頭看了一眼祁斯言的手,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後,猛地松開口往後退開,慌忙道:“我、我——”
祁斯言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江瑭的胳膊。
再晚一秒,對方就要從病床上栽到地上去了。
“對不起,祁哥……”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歉疚得快哭了,“我也不知道怎麽——非常抱歉!”
祁斯言安撫他說:“這是好事,你不用道歉。”
江瑭不明所以地擡起頭:“好事?”
祁斯言還沒有把檢查結果告訴他,見少年自責到不行的模樣,只能先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陸辭這時也回過神,走進病房後問:“發生什麽事了?”
祁斯言沒有說話,只是擡起手,掌心朝上張開了自己的手。
陸辭低頭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是祁斯言帶着薄繭的手掌心,第二眼視線才被他的食指吸引過去。
柔軟的指尖上有一道突兀的傷口,傷口中間似乎被什麽東西挑開,隐約有血跡從裏微微滲出。
陸辭愣了兩秒,随即猛地反應過來:“他剛剛在進食?你的血沒問題?”
祁斯言點頭。
陸辭被驚得卧槽了一聲,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滿臉震驚和驚喜。
唯獨床上的少年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看向兩人的目光愈發茫然。
祁斯言整理了下語言,簡單幾句向江瑭解釋了他的病情,MTU血液過敏的症狀,以及這種症狀的應對措施。
陸辭終于收起自己的興奮勁兒說:“所以才說是好事啊,說明你能活下來了,百億分之一概率的事都能被你碰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江瑭似乎被自己得了罕見病這件事驚到了,好一會兒才說:“那、那我以後——”
他看了一眼床邊的男人,視線掃過對方垂在身側的指尖,視線仿佛被燙到了一般,又飛速收了回來。
明明什麽也沒說,祁斯言卻明白了少年心中所想。
對方似乎覺得,他又給人添麻煩了。
祁斯言用沒受傷的手揉了一把江瑭的腦袋,聲音溫緩:“不要想太多,小瑭,身體最重要。”
少年垂下眸子,聲音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交談的功夫,陸辭離開片刻又很快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個未拆封的抽血器。
祁斯言意識到什麽,主動挽起襯衫袖口,方便陸辭給他抽血。
陸辭抽了約一百毫升的血便停下,倒在幹淨的杯中遞給江瑭:“快喝了,你現在急需補充血液營養。”
江瑭接過杯子,下意識看了一眼正用棉簽按壓抽血傷口的男人。
祁斯言注意到他的目光,柔聲說:“聽話,快喝吧。”
他說着,抽血的手臂彎起夾緊棉簽,另一只手從桌上摸出一根吸管,放到了少年手中的杯子裏。
江瑭抿唇沖他淺淺地勾了下唇角,咬住吸管試探性地輕吸了一口,然後停下,似乎在感受身體對血液的适應度。
片刻後,他吸食血液以及吞咽的動作,肉眼可見地加快了不少。
杯中的血液很快喝完,祁斯言把病床重新搖平,幫少年掖了下被角說:“睡吧,明天還有檢查要做。”
吃飽喝足後身體就容易犯困,江瑭點點頭,閉上眼沒多久呼吸就平穩下來。
*
祁斯言跟着陸辭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說吧,找我什麽事?”
“本來是打算和你一起讨論一下接下來的尋找方案。”陸辭說,“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祁斯言眸光微柔:“嗯,确實。”
但他随即像是又想到什麽,唇角剛翹起的弧度立刻又壓了下去。
“小瑭……”祁斯言頓了頓,“以後是不是只要定時抽血給他喝就行了?”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陸辭點點頭,“等危險期過了之後,恢複正常的血族進食頻率就行,三天到一周服用一次新鮮血液,一次五十到一百毫升不等。”
祁斯言嗯了一聲,表情微松。
他是覺醒了特殊天賦的獵魔人,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了數倍,一百毫升的血液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祁斯言便又問:“小瑭的危險期有多久?”
“這我說不準,可參考的範例約等于沒有。”陸辭說,“還是得看個人體質,這幾天就先在這兒住下吧,等穩定了再考慮出院的事。”
“嗯,出院不急,學校那邊我可以幫他請假。”祁斯言說,“危險期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嗎?”
“有儀器一直監測他的身體狀況,倒是沒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陸辭想了想,“哦對了,他這段時間的食欲可能會不太穩定,盡量別讓他太餓着。”
陸辭說的餓不是普通的餓,而是血族的餓。
祁斯言自然聽明白了,決定這陣子把其他事情都推掉,專心留在住院部陪護。
“等他的情況稍微穩定些了,我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做一些檢測。”陸辭說。
祁斯言問:“和MTU型血液過敏有關的?”
陸辭點頭。
“我不能做主。”祁斯言說,“得看小瑭。”
陸辭笑了笑:“你倒是真寵他。”
祁斯言垂下眼簾,不說話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不過多半都是陸辭在感慨這令人震驚的巧合,和江瑭的幸運。
如果不是祁斯言正好成為了江瑭的監護人,也許直到半年時間走完耗盡,他們也不知道祁斯言就正好是江瑭的那個特例。
說到興頭上,陸辭忍不住重重拍了兩下祁斯言的肩膀說:“斯言吶,你可得好好保護自己,你家小朋友的性命現在可全系在你身上。”
祁斯言笑了下,聲音溫柔卻堅定:“嗯,我知道。”
等陸辭終于感慨結束,放祁斯言回到病房時,床上的少年已經睡得深沉。
祁斯言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上前兩步站在病床邊,垂眸凝視着江瑭睡顏。
少年睡得很安詳,眼角眉梢都是舒展開的,柔軟的唇也帶上了些許淺粉色,不再像之前那樣是一抹病恹恹的白。
祁斯言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江瑭這些天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覺。
窗外夜色沉沉,窗戶開着一條細小縫隙透着氣,夜風吹起窗簾的一角又很快落下,就如祁斯言此時的心情一般起伏不定。
祁斯言擡手,指尖蹭過少年額角柔軟的發絲時,傳來稍許刺痛,但那裏的傷口卻已經不再滲血。
沉眠中的少年似有所感,微微偏頭,溫軟的臉頰貼向男人帶着薄繭的手掌,不自覺地蹭了兩下,透出一絲依戀。
祁斯言觸電般地抽回手。
這樣的親近,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
他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諸般情緒。
危險期結束後,只需要定時抽血保證少年的血液補充就行了,就算不見面、只做一個幕後的供血者也沒有關系,祁斯言心想。
等危險期結束……
他就提交申請,給少年換一個更合适、也更安全的監護人。
*
有了穩定的新鮮血液的補充以後,江瑭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
這天的例行身體檢查結束後,陸辭提出了想進行特殊檢測的請求。
江瑭沒怎麽猶豫便同意了。
倒是祁斯言有些不放心,追問了一句:“會對小瑭的身體有傷害嗎?”
陸辭沒有隐瞞:“可能會有點難受,但不會有傷害。”
江瑭擡頭,沖病床邊的男人笑了下,笑容柔軟:“祁哥,我沒事的,這幾天身體已經好多了。”
祁斯言便說:“檢測的過程中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江瑭彎了彎眼角,乖順點頭。
陸辭領着兩人來到提前準備好的檢查室,讓江瑭坐在特殊的監測椅上。
很快,江瑭的身上就被貼上了很多小圓片,小圓片們連接着一旁的檢測儀器。
陸辭在江瑭身邊放了一個衛生桶說:“一會兒要是忍不住了,直接吐出來,沒有關系。”
祁斯言皺眉:“會吐?”
“有可能會吐。”陸辭說,“不過他現在身體營養補充起來了些,過敏的症狀反應或許沒有之前那麽嚴重。”
祁斯言面露擔憂,寬大的手掌輕輕按在少年肩頭,似乎想以此來給他些許支撐。
“別怕。”他柔聲說。
江瑭嗯了一聲:“祁哥,我不怕。”
祁斯言便低頭對少年笑了下。
檢測正式開始之前,陸辭問了江瑭幾個問題。
“覺醒血族力量之後,你聞到其他動物或者人類的血液、以及食用血液的時候,覺得它們是什麽味道?”
江瑭斟酌了一下形容:“腐臭味,像食物腐爛了之後的味道。”
陸辭記錄下來,繼續問:“那祁斯言的血呢?”
“祁哥的血……”江瑭頓了頓,耳根莫名有些紅,“是甜的。”
陸辭挑了挑眉說:“正常情況下,血族聞到所有的血液都應該帶有特殊的甜味,他們無法抵抗這種甜香。”
但到了江瑭這裏,就只有不過敏的祁斯言的血液才是正常的味道。
陸辭又問:“是只有在吸食血液的時候,才能嘗到這種甜味,還是只要血液暴露在空氣中,你聞到的時候就是這個味道?”
“聞到的時候,就是甜的,和別的血不一樣。”江瑭回答。
他說完後,下意識又擡頭看了一眼祁斯言,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有什麽想說的,卻又猶豫要不要說。
祁斯言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鼓勵道:“想到什麽了?告訴陸醫生。”
不知為何,少年耳根處的紅暈比之方才更深了些。
他收回看向身邊男人的視線,聲音很輕:“其實……其實就算祁哥的血不在體外,我也覺得他是甜的。”
陸辭敏銳地察覺到少年似乎話中有話,便追問:“它還是他?你是指祁斯言的血,還是他這個人?”
“指祁哥。”江瑭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些,耳廓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我第一次見到祁哥的時候,就覺得他很甜。”
少年的聲音細如蚊蚋:“讓我……很想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