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好媽媽◎

周身景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着,就連天空也出現了黑黢黢的裂縫。

再待下去,只怕他們要跟盤古域一起消失。

燭玉望了眼天。

“待會兒抓穩。”他一把抓過虞沛的腕,“我帶你出去。”

虞沛眨了下眼。

靈力失控的副作用太大,現在她看何物都蒙着層淡淡的血霧。

耳朵刺疼無比,呼吸也不大順暢。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但剛點下頭,就感受到人中有濕潤滑過。

望着滴落在地的殷紅,虞沛下意識擡手擦了下。

指腹沾着刺眼的紅。

流血了。

不多,可也吓人。

緊随而至的,便是難以忍受的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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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人用鑿子在鑿她的頭。

——應是她置身盤古域太久,靈識受到了影響。

見狀,燭玉再不猶豫。

他穩穩背起她,說:“抓好。”

随即便化身為赤金長龍。

長龍破空而上。

虞沛趴伏在龍腦袋上,緊抱着龍角——他還沒及冠,龍角也不似其他龍族那般堅硬如石,而有些軟。

上面還覆了層淺淺的松軟茸毛,摸起來很是舒服。

小時候他還會讓她揉摸龍角,現在卻連龍形都鮮少化出。

虞沛沒忍住,輕輕戳了下那軟角。一碰,那角就跟狗耳朵似的,輕輕抖動。

域界頂端破碎後,砸下無數尖銳的石塊,擦過龍身,劃出道道長口子。

有好幾回甚而險些撞上腦袋。

淡金色的血灑下,其間還混雜着無數半透明的金鱗。

“燭玉,”虞沛忍着頭痛,在呼嘯的風中開口,“你飛慢點兒,我沒事。”

照這樣下去,他得脫層皮。

就算是在識海裏,疼痛也不會減輕半點兒。

可他并沒有放慢速度,反而飛得更快,大有一口氣沖出天穹的打算,如桀骜不馴的風。

-

沖破天穹的剎那,虞沛倏然驚醒。

她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在懲戒堂外的小竹林裏。

身上的傷口都已消失不見,頭也不疼了。

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夢而已。

系統:【攻擊值+20,數值來源:問竹的陷阱。】

這麽多?

虞沛心滿意足。

至少沒打白工。

她又恢複了精神氣,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剛站直身子,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桃花目,不過沾染了幾分病氣,顯得很是虛弱。

虞沛:“……”

聞雲鶴:“……”

走在前頭的姜鳶頓了步,回過身。

“聞師弟,怎麽不走——”視線一移,就瞧見了頭上插了好幾片竹葉的虞沛。

姜鳶:“……”

虞沛:“……”

最後,還是聞雲鶴先開了口:“虞師妹還沒走嗎?”

虞沛分外冷靜地拂下頭頂的竹葉:“方才有些困,就在這兒睡了一會兒。”

“這樣麽……”聞雲鶴看了眼地上——滿地鋪着竹葉,唯她站的那塊兒被壓出了明顯的人印。他嘴角兩抽,“師妹好雅致。”

姜鳶則分外認真地觀察着她躺過的地方,又望了望天,似在确定時間。

最後,她躊躇許久,終忍不住問道:“虞師妹每日都習慣在此時歇息嗎?”

虞沛一愣,颔首:“大概吧。”

“不知具體是什麽時辰?”

她聲音冷淡,表情也嚴肅,似乎說話做事都不會留人半分情面。

虞沛也不由得正經了些,将具體時辰說與了她。

随即,她便看見姜鳶拿出了一個小冊子,用炭筆匆匆寫着什麽,嘴裏還念念有詞:“需将每日午休提前一刻。”

虞沛:……

你們修醫者道的是人手一個冊子嗎?!

她走出竹林,原想着去找燭玉,不料剛出懲戒堂的大門,就恰好撞上他。

燭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眼不見笑,上來就問:“還好麽?”

虞沛下意識瞄了眼身旁兩人。

他倆站在一塊兒,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腳下的一塊石頭。

聞雲鶴:“這石頭挺好看。”

姜鳶:“是,青苔生得好。”

聞雲鶴:“……”

姜鳶:“……”

聞雲鶴:“旁邊還有螞蟻。”

姜鳶:“嗯,估計要下雨。”

聞雲鶴:“……”

姜鳶:“……”

聞雲鶴:“螞蟻跑得很快。”

姜鳶:“對,它們腿多。”

聞雲鶴:“……”

姜鳶:“……”

虞沛:……辛苦了。

她移回視線,說:“沒事,寫封自省書罷了——燭道友找我們有何事?”

她有意咬重了“我們”兩個字,唯恐他聽不出暗示。

所幸默契還在。

燭玉道:“聽沈道友說你在懲戒堂,就特意來看看你——們。”

見她眼睛眨得飛快,他才加上那個“們”字,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聞雲鶴幹笑:“多謝燭道友。”

唬誰呢。

說是來看他們,可從頭到尾有瞧過他們一眼嗎?

姜鳶點頭:“有勞燭道友。”

她面上冷淡,心底卻免不了多生猶疑。

他也想拜師麽?

可按時間來算,應是她先來的。

也不知虞師父更看重什麽,誠意還是資質。

呸!

怎麽就叫上師父了。

若讓人發現,該多丢臉。

她的頰上多了兩抹淡紅,飛快瞥了虞沛一眼。

可她到底是看誠意還是資質?

姜鳶又神游起來。

誠意她有,資質卻不确定。

畢竟……她從小就修了醫者道,還沒接觸過其他任何訣法。

但婵玥仙君一向誇她勤勉,應當也可以勤能補拙吧。

她正為此煩惱時,聞雲鶴在旁小聲道:“姜師姐,他們已經走了。”

姜鳶回神,果見他倆一前一後出了懲戒堂。

她神情平淡:“嗯。”

聞雲鶴:“要跟上去嗎?”

“不用。”姜鳶下意識道。

剛說完,她就心生懊惱。

破嘴!

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就說不用呢?

*

過了兩三天,虞沛聽雜役院的其他弟子提起了問竹。

據聞長老門放了消息,說是問竹在修煉時被盤古域反噬,導致靈石破碎,就此仙逝。

還有人将他以前中飽私囊的事兒抖摟出來,惹來不少罵聲。

但罵歸罵,仙葬還得進行。

仙葬從五月初八開始。

問竹在化物道上造詣頗深,名望甚高,其死引起的轟動自然不小。哪怕風評有損,吊唁的人也不少。

雜役院的弟子都去了靈堂幫忙,虞沛也不例外。

一直忙到傍晚,她才得空休息。

靈堂旁側屋多得很,她挑了間沒人的,直到坐下了,還覺得有些恍惚。

挺離譜。

人是她殺的,靈堂前的果盤也是她擺的。

若不是問竹的靈識都碎了,魂魄不再,她真懷疑他會在晚上找着她。

坐下不到一刻,門忽被人從外推開。

燭玉提着個錦盒,跟進自己家門似的大喇喇進了門,在她身旁坐下。

虞沛蔫蔫兒地看他一眼:“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問人。”燭玉答得理直氣壯。

虞沛:“你——算了。”

她起先還注意着讓他保持距離,以免叫人發現端倪,但好像除了她大家都見怪不怪。

也是。

在這仙門裏稀奇看得多了,什麽都算正常。

她好奇地戳了下他帶來的錦盒,問:“這是什麽啊?”

這錦盒看着眼熟,像是他娘常用來裝糕點的那個。

燭玉散了錦盒,掀開蓋兒。

一股淡淡的魚香飄撲鼻而來。

“魚糕!”虞沛頓時來了精神,疲憊被這香氣洗得幹淨,“伯母做的?”

“嗯。”燭玉單手撐臉,“她知曉我在這兒,托人送來了些。說若是見着你,便也給你帶一份。”

“她定是知道我快餓癟了。”龍君不喜她,龍夫人卻是将她當親生女兒寵的。

虞沛夾了一筷,一口咬盡。騰騰熱氣卷着原汁原味的醇香,彌散在唇齒間,細密爽滑,不悶不膩。

“癟了?”燭玉挑眉笑道,“怎麽個癟法?”

虞沛囫囵咽下。

好媽媽。

終于又活過來了。

“現下沒空與你解釋。”她把錦盒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不吃嗎?”

“我還有。”燭玉專心看着她吃,一眼沒落下。

等她快吃完了,他才問:“你何時去修玉簡?銀闌傳過我好幾回訊息,皆是打聽你的去處。”

虞沛咽下最後一口魚糕,住了筷兒,另取一杯清茶飲了。

“玉簡雖壞了,可這半月裏我至少往家裏寄了五封信。”她的語氣不好不壞,“而且,他找我做什麽?”

燭玉覺察到不對:“吵架了?”

虞沛沒應。

她将凳子拖至他身旁,道:“我覺着他有些讨厭我。”

燭玉哼笑:“讨厭你,所以才整日問我你的去處?”

整天問問問,鬧得他躁得很!

“我這麽說自是有依據了。”虞沛認真分析,“小時候歸小時候,現在他整天臭着張臉,話不願與我說,出去辦事也不帶我了——這不是讨厭是什麽?”

上月他去捉魔鲛,甚至都沒告訴她。

燭玉:“若想不明白,親口問他便是。”

“親口問?”虞沛好笑道,“我去哪兒找他?”

話音剛落,側屋外就有人提聲道:“和绛海域鲛族吊唁,奉香——”

虞沛一怔,朝窄窗外望去。

窗外,恰有一撥人進了庭院。

鲛人一族本就生得比尋常人高大許多,如今十幾個成群走進,個個兇神惡煞,又玄服加身,活脫脫一副壞人樣。

走在最前頭的男人尤甚。

同是玄袍,他卻只着了半身,左袖系在腰間,斜插着一把短劍,護腕上則覆着層銀鲛紗。

若頭回見他,除了那高大身形,必定還會注意到他的臉。那張臉生得極好,五官深邃,眉目含情。但右眉上縱布着一小道傷口,又因眸中眼白偏多,看人時眼神太過兇狠。

僅論容貌,他确然出衆到少有人能及。

可偏偏太過兇悍,一副瞧誰都不爽的模樣。

他進庭院不過十幾息,就有好幾人經不住那戾氣,倉皇移開了視線。

作者有話說:

抱歉忘了排僞骨科的雷了!已經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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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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