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

虞沛的靈力頭回失控,是在十歲。

那會兒她跟着她哥一起去抓入魔的水妖妖群。

結果與水妖打了不過十來回,她便出現了“亂靈”的情況。

燭玉不清楚當日的情形如何,但上百水妖,最後竟沒能捉回一只。彌漫的血霧卻一直飄散到了和绛海域。

虞沛被她哥帶回鲛宮,足足半年沒出過門。再出來時,她身上便多了幾樣抑靈器。平日裏靈力使用過度,也需借助丹藥平穩。

半月前那條鲛人向她求親,鲛君沒有出面阻攔。

同族情誼為小,更重要的是那條鲛人的妖息屬木。

妖息屬木,便能随時蘊養、安撫她的靈力。

若他倆結親,哪怕不使用抑靈器,也無需擔心她的靈力會再失控。

木靈而已。

燭玉不露聲色地壓抑着自己的氣息,任由木息香在血液中橫沖直撞。

他也可以的事,又憑何要讓旁人來。

虞沛離得更近,兩手搭在他身上。

少年的身軀在蠻生蠻長中漸近成熟,一身肌肉緊實有力。那是經年累月的搏殺養出的線條,流暢結實得恰到好處,蓄着亟待偾張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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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那線條卻因她的觸碰不受控地輕微鼓跳着。

虞沛仔細嗅着,終于找着了木香的來源——

側頸的傷口正緩緩溢出淡金色的血,沒有任何腥氣,反倒沉着股清新木香。

龍血消失得快,常是剛剛流出,就散作了淡金色的霧氣,經風一吹便了無痕跡。

與之相應的,那股子木香也時輕時重。

木香一淡,那令她殺欲陡起的灼燙氣息便倏然湧上,如刀戈迎面而來,挑弄着她本就不算平穩的神經。

木香濃了,她又得以平緩。

虞沛在這反複折磨下變得越發躁怒,漸漸地,那點淡息也沒法安撫住她。

敵意驅使着她攥緊靈刃,刃尖對準燭玉頸上微弱起伏的脈搏。

頸上壓來一線涼意,燭玉沒制止她,而是又咽了幾粒丹藥。

一時間,他渾身的筋骨都像在被蟲蟻啃咬。

卻有更為濃烈的木息香争相溢出傷口。

像是得到安撫的兇獸,虞沛手一頓,又開始茫然地嗅聞。

她來回嗅着,鼻尖偶爾碰着他的肩或頸。

微弱的癢意如雨滴般星星點點地落在身上,又漾開若有若無的酥麻。燭玉屏了呼吸,扶在她腰間的手也不由得攏緊。

隔着層血霧,虞沛什麽也看不清,僅能憑借聞嗅引導行動。

反複對比下,終于叫她找着了木息香最為濃厚的地方。

她不作猶豫地張開嘴,狠狠咬了下去。

犬齒毫不留情地扣進傷痕,激起令人顫栗的痛。

“嗯……”燭玉悶哼一聲,頸上頓時浮現出波浪般的淺色金線。瞳仁也被疼痛刺激得不斷收縮、放大,在近似針狀的金瞳與圓眸間來回交替着。

她幾乎使出了要咬斷他頸子的勁兒,牙尖偶爾勾掃過鱗縫,引得脆弱的金鱗也顫抖不止。

燭玉垂下眼簾,前額輕抵在她的肩窩處,呼吸漸重。

微弱的吞咽聲不僅在他耳畔游移,仿佛還鑽進了血管,肆無忌憚地游走在周身。他被那細小的聲響蠱惑着,喉結也跟着上下滾動。

“沛沛……”他低喃一句。

好想咬她。

更想一直這樣抱着她,仿佛他二人是密不可分的共生體。

光是想象血液相融的滋味,就令他灼躁到難以平靜。

他再沒法控制住邪息,那些稠黑、柔軟的氣息緩緩湧出,團簇着凝聚成胳膊粗細的附足。

一條、兩條、三條……

附足越聚越多,十數條觸手撥開血腥氣,底端的吸盤不住翕合,像是在尋找什麽氣息。

等感受到一絲灼燙氣息,十幾條附足接二連三地晃擺起來。

随即,它們興奮地貼上虞沛的後背,纏住她的腰身,愈纏愈緊。

那點木息香确有用處。

狂躁的靈力逐漸平靜,虞沛的意識也得以清明。

周圍的聲響重新入耳。

她聽見了一陣低啞的喘息,似壓在嗓子裏,沉悶、含糊。

她偏過頭,習慣性地輕嗅着,試圖靠嗅覺來判定那聲響的來源。

恍惚中,她瞥見了一點唇角。

不知是誰的,卻生得唇紅齒白。抿得很緊,只偶爾松開,急促而小聲地呼吸一陣,像在忍着什麽似的。

虞沛感覺自己像是被綁住了,渾身箍得很緊,連喘氣都難。她心裏煩躁,下意識想咬點兒什麽,便瞄準了那抿得發白的唇。

可剛要挨着,她就模糊瞧見那唇一張一合——

“沛沛。”那人喚道。

——沛沛。

虞沛點頭,“嗯”了聲。

這是她的名字。

她記得很清楚的。

這聲音聽着也好耳熟。

虞沛遲鈍地眨了下眼,視線緩緩定焦。

然後,她便看見了燭玉的臉。

與她相隔不到半拳,面頰隐見薄紅,眼底沉着她從沒見過的情緒。

稠得快要化不開。

!!

!!!

虞沛連蹦帶跳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腿傷作痛,疼得她緊擰起眉。

人是跑出去了,心卻還提在嗓子眼兒。

什麽情況?!

他倆怎麽抱一塊兒了,還貼這麽緊。

奇怪得很!

怪的不止這處。

剛才她竟覺得自個兒像被繩子結結實實捆了十幾轉——跟做夢一樣。

背後泛着濕潤冷意,有些癢,她順手摸了把,再一看——

毫不意外地摸了滿掌血,不過那血裏似是混進了些水,冷徹刺骨,和早晨的霧氣差不多。

這什麽東西?

虞沛輕一撚。

那些水頓時化作了霧氣,飄散不見。

“沛——”

剛冒出一字兒,燭玉就頓住了——他的嗓子實在啞得厲害,陌生到他有些赧然。

他不自在地咳了聲,別過臉去,耳根的薄紅還沒完全消褪。

“抑靈器。”

對!

抑靈器。

虞沛記起來了。

剛剛為了打問竹,她把抑靈器給摘了。

定是因為摘了抑靈器,她才會失控到毫無意識。

戴耳珰時,她不住瞥着燭玉。

他的臉怎麽這麽紅。

虞沛手一頓,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那個……”她捏了下耳垂,很不好意思,“方才……對不起啊。”

燭玉的神情越發不自然,心頭卻生出一絲隐秘的、模糊的期待。

他也不知自己在期許什麽,可他萬分清楚,他對方才的親近并不排斥。

反而……很喜歡。

“沒事,我——”

“我就不該亂取抑靈器,是不是打疼你了?”虞沛滿臉真誠,不安地捏着手,“就算你要告訴爹爹,我也認了,畢竟是我不對。”

燭玉怔住:“……什麽?”

見他臉上沒笑,虞沛以為他氣得不輕。

也是。

臉都氣紅了。

從小到大,他就沒這樣過。

她合起掌,萬分誠懇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要沒法解氣,你也可以打回來,我保證不還手!”

燭玉擰起眉。

他自也不能說,她沒打他,不過是啃了他一會兒,再不過是……

不過是适才他倆離得太近。

近到嘴唇都快挨着了。

他擡手捂住下半張臉,泛燙的眼神朝旁移去。

怎的這般熱。

跟快熟了似的。

“真的!”看他不語,虞沛發誓,“騙你是小狗。”

說着,她抿了下唇,卻抿出了些清雅木香。

奇怪。

她也沒啃木頭嚼樹葉啊。

“算了,再不提此事——你手上也有血,這樣擦不幹淨。”

見她被血污弄得睜不開眼,又要用手去擦,燭玉大步上前,躬下腰身。

他擡手托住她的側頸,另一手則仔細擦拭着她眼周的血跡髒污。

“你贏了他,又殺他以絕後患——即便你與他是同族,這樣處理也最為妥當。”他稍頓,“我亦知曉你在關乎安危的事上向來有分寸,是麽?”

虞沛由他擦去左眼上的血污。

“當然!在識海裏受傷也沒什麽,即便斷了胳膊沒了腿,離開這裏照樣能好。”

擦幹淨血污後,燭玉揉了下她的發頂。

“可若再碰上這種事,并不是只有取抑靈器一種法子,你……也可以叫我。”

虞沛沒多想,随口應了聲好。

兩人挨得近,她自然瞥見了他側頸的傷。

印着好些個齒痕,将那如玉皮膚咬得通紅,與他有仇似的。

她視線一轉,瞧見昏死在地的域核。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大張着,哈喇子亂流。

咦……

下嘴多狠啊。

難怪被卸了下巴。

真不知該先同情誰。

見她神情有異,燭玉問:“怎的了?”

“沒什麽。”想到他是為了幫她才被咬成這樣,虞沛認真道,“辛苦你了,等離開這兒,一定請你吃茶。”

燭玉:?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不動 15瓶;大藍水母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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