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做菜
做菜
一回到丞相府,齊望就被命令坐到飯堂等候,等了半個時辰,荀軒和央姐把菜一道道的端了上來。
齊望看着被擺放在他眼前的五道菜,有點胃疼。賣相看起來還不錯,只是這除了蔬菜就是白色的豆腐,沒肉也就算了,還沒辣,沒辣也就算了,還都是“重口味”的,然後還有個黃黃的,甜甜的東西。
荀軒一道菜一道菜地開始給齊望介紹:
“這是椿芽拌豆腐,香椿有補虛壯陽、養發生發、止血止痛、行氣理血等功效。”
“……”
“這是苦瓜燒豆腐,苦瓜可除邪熱,解勞乏,清心明目,苦瓜子還可益氣壯陽。”
“……”
“這是魚腥草拌青筍,魚腥草味辛,性寒涼。能清熱解毒、消腫療瘡、利尿除濕、清熱止痢。青筍則治消渴,利膈下氣,化熱消痰爽胃。”
“……”
“這道菜是糖醋生姜,生姜能增進食欲,促消化,活血驅寒,解毒。而且生姜是助陽之品,自古以來素有‘男子不可百日無姜’之語。”
“……”
“這道菜是蔥燒豆腐,蔥性溫味辛,具有散寒健胃、祛痰、利肺、壯陽補陰、發汗解表、通乳止血、定痛療傷的功效。”
“……”
“還有一份小白菜豆腐湯還在鍋裏,等下給你去盛,你先吃着這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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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軒介紹完他的手藝,挨着齊望坐了下來,滿懷期待地看向齊望,“嘗一嘗,我的手藝還是可以的。”
齊望扭扭捏捏地不肯動筷子,一臉愁苦地看着桌子上的飯菜,這要怎麽吃啊!怎麽感覺自己在荀軒眼裏就是一個病人,急需大補的那種。
齊望哀嚎:這就是跟一個精通醫術,還不吃葷的人在一起的後果。
見齊望不動,荀軒疑惑:“怎麽了?怎麽不吃?”
齊望表情愁苦,委屈巴巴地看着荀軒,也不說話。
荀軒明白過來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這些飯菜,感情是某人不愛吃,不想吃。
臉色一沉,聲音不悅:“是你說想要吃我做的飯菜,現在給你做出來了,你不吃?”
見荀軒生氣了,齊望忙解釋:“不是不是,我吃我吃!”
趕鴨子上架,齊望夾了一口他應該還可以接受的蔥燒豆腐,放到嘴裏,嚼了嚼,發現味道還不錯,蔥的味道也不是特別濃郁,在他可接受範圍之內。
“好吃!”齊望誇獎了荀軒一句,荀軒的臉色這才好了點。
荀軒笑眯眯地給齊望每道菜都夾了一點放到碗裏,“好吃就多吃點,尤其是你體內的毒素還未去除幹淨,肝火旺盛,身體疲勞,這些菜正好有益于你的身體恢複。”
“……”他能說他不喜歡香椿,不喜歡苦瓜,不喜歡魚腥草,不喜歡生姜,也不喜歡大蔥嗎?
齊望含淚夾了一塊豆腐,放到嘴裏,還可以,有點香椿味,還不至于吐掉。
在荀軒的注視下,齊望又夾了一塊豆腐,味道還可以,苦瓜的味道很淡。
然後齊望就只夾豆腐吃,堅決不吃那些菜。
荀軒看出了端倪,問道:“你怎麽只吃豆腐,不吃菜?”
某人開始裝鴕鳥,“诶?有嗎?都在吃啊!”
“……你繼續裝,不想吃就別吃了,留着我晚上自己吃。”
見荀軒有些氣自己,齊望忙放下筷子,把人摟到懷裏安慰安慰:“親親夫人別生氣嘛!親親夫人喂親親夫君好不好?親親夫君肯定把這些飯菜都吃掉。”
聞言荀軒樂了,“真的?”
齊望趁機“吧唧”了一口,點了點頭,“嗯!真的!”
“你說的,不準反悔!”
“……”他敢反悔嗎?
第一口吃了苦瓜,齊望還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第二口吃了香椿,齊望只是微微皺眉,還是可以咽下去;
第三口吃了生姜,齊望強忍着不吐出來的沖動,嚼了一口就趕緊咽了下去;
第四口,齊望猶豫了一下,還是張了嘴,只嚼了一口,齊望立刻放開抱着荀軒的雙手,直接沖出了飯堂,險些把自己方才強咽下去的苦瓜,香椿,生姜全都給吐出來。
齊望這一下午,都裝胃不舒服躺在荀軒的大腿上求安慰,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荀軒做的飯了,再吃一次他估計會得厭食症。
荀軒伸着雙腿坐在書房的地踏書案前,書案上批着奏折,書案下齊望枕着他的大腿,批着奏折還要關心關心裝病的齊望。
明明知道齊望是裝的,卻還是不忍心拆穿他,任由他跟自己撒嬌。
一開始齊望還不老實,一會掐掐他的腰,一會戳戳他的胸膛,一會故意用頭去蹭他的小腹下方,一會還敢偷偷去解他的腰帶。
被他瞪了幾眼,拍了幾次手之後,變得老實了點。過了一會,荀軒低頭看去,齊望好像睡着了。
荀軒偷偷地撫摸了一下齊望的臉頰,笑了,而後又用手指點了點齊望的鼻子,笑罵道:“小狗崽子!”
不知齊望睡了多久,反正把荀軒的腿已經壓得沒了知覺,縱然如此,荀軒也沒有動一下,反倒時不時地看一看齊望,睡得是不是不舒服。
直到太陽落山,齊望才悠悠轉醒,一睜眼,荀軒溫柔含笑的雙眼直接撞進齊望心裏,讓他愣了一下。
“睡傻了?”荀軒笑着問道。
齊望被荀軒一問,才反應過來,自己躺在荀軒的腿上睡着了。
齊望一邊起身一邊問道:“我睡了多久?壓在你腿上睡着了怎麽沒叫我?腿都麻了吧。”
荀軒搖了搖頭,沒有動自己的雙腿,“過一會就好了,看你太累了,就沒打擾你。”
齊望半跪到荀軒腿邊,想要幫他動一動,揉一揉,卻被荀軒阻止了。
“別動,一會就好了,你一動本來是麻的可能就要疼了。”
齊望皺眉:“有這麽嚴重嗎?“
“當然,沒事的,相信我,過一會就好了。”
齊望抿唇不語,眼睛盯着荀軒的膝蓋,他知道,荀軒的膝蓋沒了髌骨。
他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荀軒的膝蓋,卻被荀軒抓住了手。
“還疼嗎?”
荀軒知道齊望問的是什麽,膝蓋早就不疼了,只是那種疼痛一輩子也忘不了。
“不疼了。”
齊望又小心地問道:“我可以看看嗎?”
荀軒沉默,那不僅是膝蓋的傷口,更是他心中恐懼的來源,他內心最為脆弱致命的地方,他還沒有勇氣将他鮮血淋漓的過去展現給齊望。
“不可以嗎?”齊望問得有些心痛。
荀軒薄唇緊抿,默不作聲。
齊望捧起荀軒的臉,注視着荀軒的雙眼,滿含痛苦與深情:“荀軒,讓我走近你,替你分擔一點痛苦好嗎?哪怕我們在一起只有一刻,這一刻,我也想做你背後的依靠,累了就靠在我懷裏休息,痛了就藏在我懷裏哭泣。”
荀軒不知道自己和眼前的這個男子最後結局會是如何,但是他知道,只要眼前這個男子在他身邊,他便會心安,便可以不用再害怕。
十一年來,多少個日日夜夜,荀軒都在渴望有一人會帶他走出那折磨着他的夢魇,教會他如何勇敢地直面那些疼痛和恐懼。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或短暫或長久,哪怕只有一刻,荀軒也想要抓住這一絲溫暖,追逐這一縷陽光。
“齊望。”
輕喚一聲眼前人,荀軒将自己的臉埋在齊望的胸膛,雙手緊緊抓住齊望的衣袍,他貪戀着齊望帶給他的溫暖和依靠,他想要抓住,哪怕只是一瞬,也至少曾經擁有過。
荀軒背靠着書案,伸直了雙腿,齊望半跪在荀軒的腿邊,小心翼翼地替他脫下鞋襪,露出了纖瘦白皙的雙腳。
荀軒的雙腳很冰,齊望觸碰到的時候心也被冰了一下。他盤腿坐下,将荀軒的雙腳放到自己的腿上,用衣袍蓋住,想要幫他捂暖一些。
卷起荀軒右腿的褲腿,露出了用白布纏裹的腳踝,慢慢地又露出了筆直纖細的小腿以及被白布纏裹住的膝蓋。
齊望的手想要解開系着的繩結,卻被荀軒的手按住了,荀軒還是害怕,他不敢讓齊望觸碰他的膝蓋。
齊望抓起荀軒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別怕!”
荀軒的嘴唇微動,抽回了手,別過頭去,不再去看齊望的動作。
他已經習慣了自己面對這些傷口,此時突然要将自己的傷疤袒露出來給齊望看,要他主動他做不到,但是是齊望想要走近他,他便強迫着自己邁出了這一步。
齊望小心翼翼地解開繩結,緩緩地繞下纏裹的白布,當白布徹底從荀軒的膝蓋上脫離的時候,齊望見到了荀軒的膝蓋處凹了下去,見到了那水滴紋金絲楠木做成的假髌骨。
齊望的心在看到荀軒膝蓋的時候,一瞬間被紮的很疼,不管是出于同情還是出于愛憐,齊望俯身在荀軒的膝蓋上落下一吻久久未動。
十一年來,除了師父,齊望是第二個觸碰到他膝蓋的人。
直到荀軒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齊望的頭,齊望才結束了對他膝蓋的親吻。
荀軒在齊望的眼裏看到淚水,心又被狠狠地觸動了。
齊望的聲音有些哽咽,滿是疼惜,“如果可以,讓我替你分擔一些疼痛好嗎?”
荀軒沖着齊望微微一笑,安慰道:“早就不疼了。”
齊望抿了抿嘴唇,最後還是開口問了出來:“可以告訴我,具體原因嗎?”
具體原因嗎?
荀軒怎麽會告訴齊望他真實的遭遇,他連最信賴的司秦都沒有告訴,連救了他的師父都不知具體原因。
“只是小時候膝蓋病變,為了不讓病情惡化,不得已才剃去了髌骨,而後師父為我做了一副假髌骨,才讓我又可以重新站了起來。如果沒有遇到師父,我可能一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好在你遇到了敬臺大師。”
“嗯!”
齊望又将荀軒的膝蓋重新纏裹上白布,把褲腿放了下來,這時才想起來問荀軒的腳踝。
“你的腳踝為何也要纏裹白布?也受過傷嗎?”
膝蓋都讓齊望看了,腳踝還有什麽好瞞着的。
荀軒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我的手筋和腳筋都斷了。”
齊望聞言心髒停止跳動了一瞬,整個人都被驚住了,“什麽?你……”
齊望胸中悶痛,荀軒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小時候被仇家追殺,随父母逃亡被抓,父母被殺害,他們挑斷了我的手筋和腳筋,留我一命,把我變成了一個廢人,也是從那之後我的膝蓋病變,遇到了師父。”
荀軒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如此平淡地對一人坦露出傷疤,直面那些過去。雖然他對齊望所說的并不是真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撒謊的時候,腦海裏的畫面才是最真的。
齊望不知道要怎麽安慰荀軒,他同情荀軒,現在能做的只有緊緊抱住他。
“荀軒,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絕對不會。”
荀軒笑了,回抱住齊望,貪婪地汲取着齊望身上的溫暖。荀軒不敢奢求什麽,也從來沒想過會有人保護他,不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當一顆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孤獨恐懼了十一年的心,再次被一縷陽光照射的時候,它會不顧一切地奔向那縷陽光,就算不知道陽光底下會有什麽在等待着它,他也會奮不顧身。
“齊望,謝謝你!”
荀軒覺得自己這輩子會遇到齊望,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