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久安市今晚下了一場雨,地上積了淺淺的濕氣,陰雲遮蔽着月色,好像黑夜都更暗淡了幾分。

景深和程居延剛下飛機,就接到了烏牧春的電話。

“老大,車給你們停車庫了,位置發你了。”

程居延和景深快步朝地下車庫走,道:“現在什麽情況?”

“杭飛揚酒醒了,他說自己下訓後和舍友們出去玩,看馬曉陽對車感興趣,他就教馬曉陽開車了。現在杭飛揚的車不見了,監控顯示就是馬曉陽開走的。”

烏牧春那邊有強烈的風聲,他繼續道:“陳隊派去監控秦岐和汪妙吟的人剛才才發現那兩人跑了,離開的方式很詭異,我懷疑是馬曉陽的幫兇幫着他們逃過了監視,他們現在應該在一起。現在我和陳隊準備帶人去863國道事故地,馬曉陽很有可能是帶人去了那邊。”

馬曉陽有一個非人類的幫兇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不然沒辦法解釋他一個普通人怎麽會離魂去霸占秦樂湛的身體,也沒辦法解釋秦樂湛怎麽會接景深的電話,還直播跳樓的過程,要知道那個時候馬曉陽就在景深的面前,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只可能是有幫兇,且那個幫兇還不是人類。

“好,我們也馬上過去。”程居延挂了電話。

景深快步跟在他身邊,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越野車。

兩人坐上車,程居延系上安全帶,問道:“暈車嗎?”

“不暈。”

程居延就笑了一聲,油門瞬間踩到底,越野車嗡地沖出停車場。

景深第一次感受這麽強烈的推背感,車子急速在車流中穿梭,驚起一片鳴笛聲和罵聲。

程居延降下車窗,不知道從哪扯出一個圓形的磁吸燈,伸手放在了車頂,警笛一響,鳴笛聲和罵聲全都停了,前方的車甚至都自覺地讓出一條路。

Advertisement

“......”景深看着那在市區都開到一百八十邁的車速,默默擡手,握住了頭頂的把手。

警笛聲一路高歌,霸道的黑色越野疾馳在黑夜,終于趕在淩晨兩點鐘到達了事故地。

一排排警車攔了路障,這一段國道暫時封閉。

刑警隊的同志們全都嚴陣以待,陳隊和烏牧春站在最前方,談判專家拿着喊話器正在勸解千米外的嫌疑人。

景深和程居延來到最前面,烏牧春立刻說明情況:“是馬曉陽,他灌醉其他人,又拿了杭飛揚的車鑰匙。”

他朝周圍人看了圈,然後低聲對程居延道:“老大,他有厲鬼化的傾向。”

程居延眯了下眼,朝遠處看去。

黑壓壓的夜色被警燈照亮半邊天,可杭飛揚那輛昂貴的寶藍色超跑卻隐在濃重的黑色陰氣中,只有車燈隐隐透出點亮。

而那車燈照亮的方向,能看到兩個倒在地上的人影。

秦岐和汪妙吟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雨後的深夜空氣濕涼,穿着單薄睡衣的兩個人凍的瑟瑟發抖,蒼白的唇顫抖着,卻連救命都不敢喊。

一道閃電劃過黑夜,雷聲陣陣,細雨重新落下。

程居延從手下那裏接過兩把雨傘,遞給景深一把。

“謝謝。”景深蹙眉看着遠處,他看不到馬曉陽,但他能看到飽含惡意的陰氣,那不對勁。

至少,這種氣息不該出現在一個活人身上!

“馬曉陽,你年紀輕輕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你還有大把的美好年華,犯了錯的人會得到應有的法律懲罰!你不要再錯下去!”

談判專家不斷地嘗試溝通,但都沒得到回應。

可這次他剛說完話,刺耳的鳴笛聲就從那輛超跑上傳出。

衆人不适地捂住耳朵。

“懲罰?”馬曉陽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好像很遠,又好像就響在衆人耳畔,寒意從脊背攀爬上去,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陳隊臉色難看起來,有些警官出了一身的冷汗,牙齒磕碰在一起吱嘎作響。

“陰氣太重了。”烏牧春看向陳隊,道:“先讓你的人回車裏。”

這件案子是特管處主辦,陳隊自然沒有異議,立刻配合地讓自己的人都回到車上,特管處的員工們立刻走到車邊,嘴裏念念有詞,而後指尖憑空亮起簇簇火光,朝着車子一指,那些火光便驟然大亮,又消散。

坐在車裏的警員們身上一暖,終于舒服了。

景深驚異地看了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明顯的施法。

先前程居延在木南村用的那兩下,正常人看來都瞧不出門道,甚至有些神經兮兮,不像現在這個,火光亮起來也太顯眼了。

通俗點說,就好像是加了特效和沒加特效的區別。

景深收回視線,卻發現程居延正在看他。

“怎麽了?”景深警惕地問。

程居延随口道:“沒被那些火吓到?”

“沒有。”景深扶了下眼鏡,說,“可能是某種雜技吧,比如噴火那種?”

程居延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沒再說話。

不是,幹嘛笑的這麽奇怪?景深心裏有點不安,總覺得程居延不懷好意。

烏牧春此刻正守在談判專家和陳隊身邊,給他們一人發了個疊成三角形的符紙,保證他們能鎮守前方。

剛才得到馬曉陽的回應,談判專家立刻和他對話:“我們知道秦岐和汪妙吟做過的事,現在已經找到證據了,法律會審判他們,你不要為了他們耽誤自己!”

陳隊确實找到了當年的證據,是當初給秦岐他們修車的修車工提供的。

當初修車工看出他們的車出過車禍,而且秦岐和汪妙吟兩個人又神經兮兮,出手大方,他便詐了他們幾句,順利詐出來他們是肇事逃逸。

一開始修車工是想報警的,可當他得知秦岐願意花大價錢封口,讓他修車的時候,修車工就心動了,收下了錢,也閉緊了嘴。

可秦岐和汪妙吟不相信他,便在兩年後想辦法把那個已經改頭換面成了小老板的修車工弄進了局子,讓他徹底閉嘴。

就像他們不信任對方一樣,修車工也不信任他們,他一直保留着當初秦岐和汪妙吟賄賂他時的錄音,裏面秦岐明确地說明了自己撞死了人。

修車工本來還打算從監獄出來後憑借錄音再勒索秦岐他們一次,再得到一筆錢,卻沒想到自己進監獄就是秦岐他們的手筆,加上警察查到了他身上,他也就魚死網破,把證據和當初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人證物證俱在,而且秦岐和汪妙吟當時确實是在明知王三好還沒死的情況下逃逸,所以他們的肇事逃逸和故意殺人是逃不掉了。

談判專家把所有的證據攤開來告訴馬曉陽,包括秦岐和汪妙吟即将面臨的懲罰,為的就是讓馬曉陽冷靜下來。

可馬曉陽的反應卻出乎意料,他淡聲道:“不重要了。”

景深心一跳,有種不詳的預感。

“轟——”

閃電劈開雲層,驚雷陣陣。

雨勢加重,豆大的雨滴急速掉落,遠處黑壓壓的陰氣膨脹掙紮,随着陰風帶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腥氣。

“十七年了。”馬曉陽的聲音異常冷靜,“就在這個地方,也是這樣一個雨夜,我的雙腿被車子碾碎,手臂骨折。你們知道有多疼嗎?”

秦岐和汪妙吟蜷在一起,随着馬曉陽的話,他們驟然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是被什麽東西碾碎,手臂劇痛,他們慘叫着道歉求饒。

卻不知道是在對誰道歉,又在向誰求救。

“你們下車看了我一眼,我求你們救救我。”馬曉陽像是笑了一聲,“但你們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想去拿我的手機,雖然我知道它大概率是壞掉了,但我碰不到,我的手沒力氣,我的腿變成了碎肉。”

“沒有人救我。”

“轟——”雷聲震耳欲聾。

馬曉陽忽然狂躁地捶打方向盤,大吼道:“沒有人!那麽多車從我身邊路過,沒有一個停下來幫我!”

“該死!你們都該死!”馬曉陽嘶啞的嗓音錘擊着每個人的耳膜,陳隊和談判專家緊緊握着符咒,即便如此也覺得天旋地轉,就連特管處不少員工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陳隊讓人把談判專家送回車上,自己拿着擴音器準備和馬曉陽溝通。

餘光裏忽然瞥見一個身影,他猛地回頭,發現景深居然還站在原地,除了緊蹙的眉心之外,看不出哪裏不舒服。

這個景老師,果然不是普通人。

猛烈的油門聲叫走了陳隊的注意力,他再次轉頭的時候,就發現那臺藍色超跑已經沖向了地上的兩人。

秦岐和汪妙吟的尖叫聲被掩蓋在油門中,從車燈反射的光線裏,馬曉陽猙獰扭曲的臉映入眼簾。

“住手!”陳隊驚恐大叫。

景深心跳也漏了一拍,下意識向前一步。

可轉眼間,一道颀長的身影就站在了秦岐和汪妙吟身前。

程居延一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一手撐着傘,姿态随意地站在車燈聚焦的地方。

而那轟鳴而來的跑車在距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無論馬力加到多大,輪胎在地上摩擦出火花也不能再前進一毫。

“啊!!!滾開!”馬曉陽的聲音嘶啞可怖,已經不太像人類的聲音了。

他瘋了一般踩着油門,按着喇叭,可卻無能為力,便越發狂躁,奔騰的陰氣越來越凝實,猩紅的血液從他的七竅湧出,瞳孔開始泛起血色。

他已經逐漸接近厲鬼,而且是最兇的那種怨鬼。

程居延耐心地等着,有些喜歡躲在“棋子”之後的執棋手,總會露出蛛絲馬跡。

“景老師。”烏牧春忽然湊到景深身邊,把擴音器給他,道:“他是你學生,你要不要勸勸他?”

景深一頓,擡眼朝前方看去,卻忽然看到程居延的左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指尖把玩着一枚銅錢。

今天程居延用銅錢吸了一波木南村的陰氣,就發燒了,現在馬曉陽身上的陰氣明顯更凝重,吸了還不知道又要有什麽反應。

而且被吸了陰氣,馬曉陽又會怎麽樣呢?

景深沒猶豫,拿起擴音器喊話道:“馬曉陽,還記得你父母嗎?”

程居延動作一頓,微微側頭朝身後看去。

馬曉陽猙獰的臉上忽然神情空白,他喃喃道:“景老師......”

可下一秒,他又冷下臉,道:“什麽父母,他們除了打我罵我還會幹什麽!他們也該死!等我處理了這兩個,就去處理那兩個!”

“不是他們。”景深沉聲道,“我說的是你的父母,王三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