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明淨的院落裏,漾着盛夏暑氣。
坐在矮木椅上的小豆丁年年,圓溜如貓瞳的眼睛,怯怯地瞅着謝寒山。
年年說完那句話後,謝寒山一直都沒吭聲,客廳的靜谧讓他揪緊了背帶褲的帶子。
“哥哥~”
年年正想說話,下一瞬就被謝寒山捏住了嫩生生的臉頰,他的長相偏冷厲,緘默不言時看起來很不好接近,尤其是還染了一頭張揚肆意的藍發,交織着冰與火的矛盾感。
年年很乖,任由他捏着臉,小短手試探性地去碰他的手背:“鴿鴿~”
“小崽子。”謝寒山松手,揉了揉他的小卷毛,結在胸口的郁氣逐漸消散,“你怎麽這麽乖?”
因為太乖,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難吃的東西當然可以拒絕掉,更何況傅家老總根本不會在意,或許也只有這個小不點才會覺得,在商場雷厲風行、行事果斷利落的人,會因為他拒絕吃魚而難過。
他道:“傅叔叔不會難過的,如果年年覺得不好吃,還強忍着吃掉,傅叔叔才會覺得愧疚。而且如果鬧肚子了,那年年就要請假,暫時不能參與綜藝的錄制了。到時候就只剩哥哥一個人了,別的大人都有小朋友搭檔。”
這番話說出口,謝寒山幾乎完全忘了,來之前說過想走随時就走。
年年的腦海中緩緩浮現,做任務時謝寒山孤孤單單的身影,放在腿上的小手逐漸攥成小拳頭。
年年用力點頭:“年年、不會讓哥哥一個人噠。”
“好,哥哥記住年年說的了。”深邃狹長的眸底這才有了一絲笑意,“年年也要記住,以後要學會禮貌地拒絕,好不好?就算是哥哥喂你吃不喜歡的,你也要告訴哥哥,說你不喜歡。”
幼崽年年眨了眨眼睛:“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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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底暖融融的,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種話。可來自末世的年年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但他不想讓謝寒山糾結沉默下去,所以便點頭應好。
“嗯,哥哥帶你去洗洗睡午覺。”
“嗯噠。”
空氣中僵滞的氣流逐漸散去,謝寒山抱起沒什麽重量的小豆丁,帶着他走到院落的水龍頭邊,就着涼水給他洗臉。
他沒有帶孩子經驗,上綜藝前也沒想那麽多。
水龍頭流出的井水,格外的清涼,他将節目組給年年準備的洗臉巾沾濕,思襯了下先是在他的手背擦了擦:“會不會太冷了?”
眼前這只小幼崽看着實在是太小了,或許是因為生活條件不好,瘦瘦弱弱的,只有白嫩的臉頰上有點兒小奶膘。帶出去說是三歲半,幾乎都沒什麽人相信。
也因此,謝寒山不得不在各個方面都更留心一些。
年年朝他笑:“闊以哦~”
“好。”
年年原本想自己拿那條印着小星球的毛巾洗,可謝寒山的意思則不然:“擡臉。”
還沒有花花村小樹苗高的年年,乖乖地揚起了臉頰,澄澈的黑瞳如潤澤琉璃。
謝寒山動作輕柔,擦拭幹淨後,又幫他簡單漱了漱口。這期間,他始終目光含笑,絲毫不見有一點兒不耐。
前後折騰十來分鐘,兩人終于回到卧室。
室內只有一臺小風扇,穿着背帶褲睡覺太熱,謝寒山從節目組送來的年年專屬小行李箱裏,翻找出了套顯然更輕薄些的睡衣。
白色的純棉短袖面印着兩只小豬,搭配成一套的短褲右下方也印着豬豬。
年年站在床上,指了指衣服上的小豬,又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眼睛笑成月牙狀:“哥哥~豬豬耶~”
“嗯。”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有着說不完的話,和無窮無盡的好奇心,就連乖巧的年年也不例外。謝寒山幫他換衣服的時候,他軟乎乎地問:“哥哥~泥資島豬豬俠嗎?”
王姨姨閑暇時就抱年年去小賣部和家裏看電視,看的最多的就是永不過時的豬豬俠,年年很喜歡。
“這是什麽?”
年年揚起小拳頭,仿佛是動畫片裏,小英雄們變身的姿勢。他的小奶音軟萌萌的:“是豬豬哦,豬豬超膩害噠!姨姨說,豬豬是小銀熊!”
謝寒山試着翻譯出他的小銀熊,故意逗他:“是像年年一樣,拯救世界的小英雄嗎?”
年年雀躍地點頭:“哥哥,看年年!”
白淨的小團子模仿起動漫裏的豬豬俠的絕招手勢,擡起兩只小短手,舉過小腦袋,然後又慢慢地松開放至肚肚前,兩腳也随之彎曲蹲下點兒,緊接着年年有模有樣地扭動起雙手,仿佛像在扭蛋蛋,閉着眼睛扭完松開,最後又收回用力地推出去。
“嚯!”年年頭頂的小卷毛都顫了顫。
做完這一套終極絕招,他朝謝寒山甜甜地笑,“哥哥,豬豬就是醬紫哦~惹後吶些壞蛋就飛啦!”
謝寒山被他可愛到,忍俊不禁:“是嗎?那他真厲害。”
“嗯噠!”年年點頭,噠噠噠走到床沿邊,“豬豬膩害,哥哥也膩害哦。哥哥也是小銀熊吶~”
“那哥哥以後保護年年,打...”面對這麽可愛的幼崽,謝寒山委婉了些,“不讓那些壞蛋靠近年年,好不好?”
“好!”年年應得格外響亮。
“先睡覺吧,下午可能還會有任務。”說完,謝寒山上床躺到外側,年年乖乖地縮在裏面,眼眸裏還漾着尚未消散的笑意。
年年扯過小毛毯蓋着自己的肚肚,“哥哥,窩碎覺啦。”
“嗯,午安。”
好起年年又忍不住問:“午安是什麽哦?”
“是一句祝福語,年年可以理解為,哥哥希望年年睡覺不做噩夢。”
年年懂了,就像他數小羊哄自己睡覺一樣。
“那哥哥,也午安哦。”
“嗯。”
卧室逐漸變得靜谧,依稀能聽到窗外的夏蟬鳴聲。年年很快就睡着了,濃密卷翹的長睫就像一把小扇子,在謝寒山的心底吹拂過一陣春風。
他彎唇笑了笑,阖眼休息時,身旁軟綿綿的幼崽拱進了他的懷裏,像一塊小奶糕,黏住了就撒手不放。
謝寒山沒有推開他,一大一小在盛夏的午間,漸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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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半過後,暑氣漸消,炎熱的天開始陰下來。
謝寒山醒的很早,眯了一會兒就沒了睡意,懷裏的白團子卻緊貼着他,白淨的臉頰洇出兩朵小粉雲。
風扇是較為老舊的款式,風力也并不大,兩個人這麽挨着,其實有點兒熱。
而謝寒山向來我行我素,完全按心情辦事。放在以前,他一定會将懷裏的小幼崽拉開,可現在,他卻不怎麽舍得把懷裏的小豆丁弄醒。
于是,他便就着這個動作,擡手拿過枕邊的紙扇扇了風。然而沒過多久,院落那扇木門便發出了敲擊聲。
謝寒山猜出是節目組,而且他們也基本休息夠了。于是,便掐了掐年年的臉頰,想要将他弄醒。
還在熟睡的年年,小腳丫一蹬,小短手舉過頭頂,微微蹙起了眉。
“年年。”
謝寒山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這次喚醒成功,年年睜開了眼睛。
剛睡醒,年年還有點兒懵,小嘴癟着似乎在委屈為什麽打擾他的美夢。可揉了揉眼睛,瞧清楚是謝寒山後,年年的唇角又向上揚,那星點驟然消散。
“哥哥~”
“嗯。”謝寒山簡單直白地解釋道,“我去拿任務卡,你再醒一會覺。”
年年迷迷糊糊地點頭。
謝寒山揉了揉他的腦袋,快步離開了卧室。幹淨整潔的卧室裏只剩年年一人,他懵懂地打量着四周,然後又伸擡手去揉眼睛,再擡眼時,年年基本清醒了過來。
哥哥去拿紅色的卡片去惹。
意識到這一點的年年,決定自己的換背帶褲,以便于節省時間,更快到達卡片上的目的地。
卡其色的背帶褲随意地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年年伸出小短手,扯着肩帶把褲子和衣服拖過來。大功告成,他哼哧哼哧地給自己脫衣服。
年年很喜歡豬豬俠。
也因此,很喜歡身上這套豬豬睡衣。
他摸了摸自己肚皮上的小豬,輕聲道:“豬豬,年年稀飯~晚上債見哦。”
謝寒山拿着任務卡進來,瞧見的便是這幅非常治愈的畫面。小豆丁卷發亂呼呼的,白嫩的臉頰還殘存着壓出的睡痕,兩只小短手摸着圓圓的肚皮,嘴裏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
他走過:“年年,我們待會要去果園集合。”
“哇~”年年開心地都忘了摸肚肚,“吶泥有好多小葡萄,還有紅色的果果,還有瓜瓜哦!”
“嗯,我們先把衣服換了。”
聽到是去果園,年年換衣服的時候都在笑,眼裏綴滿了小星星:“哥哥~你稀飯次紅色的果果嘛?”
紅色的水果有很多,謝寒山不太明白他問的是哪種:“除了是紅色的,還有什麽其它的特征嗎?比如它裏面是什麽顏色的呢?”
年年撓了撓小腦袋:“泥面也是紅色噠~”他又搖頭,“不是,是紫色噠!紫色!”
謝寒山猜出來了:“年年說的是火龍果嗎?”
“嗯嗯。”年年點頭,“火濃果,甜甜,紫色噠!”
謝寒山覺得這樣的年年像一只長毛小狗狗,他拿過桌面的梳子給他梳順卷毛,動作很輕柔:“哥哥喜歡,那年年喜歡火龍果嗎?”
“超級稀飯!”年年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巴,“吃惹果果,就變成紫色啦。好膩害~”
“嗯,那是紅心火龍果,還有另一種白心火龍果,裏面是白色的,味道也很不錯。”謝寒山解釋道。
“哥哥好棒哦~”年年笑着給他鼓掌,“年年好稀飯哥哥哦。”
梳順頭發,亂蓬蓬的卷毛逐漸變得柔順,只有發梢翹起,模樣精致的像櫥窗裏的洋娃娃。謝寒山想了想,翻出之前的小黃帽給年年戴上。
“哥哥也喜歡年年。”他道,“下午曬,戴個帽子遮一遮。”
戴上小黃帽的年年,跟漫畫裏得軟萌可愛的幼崽基本一模一樣,就像是突破次元忽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剛睡醒,精力充沛,仰着小臉問:“那哥哥,為什麽不戴帽帽哦?”
“哥哥沒有帽子。”
聽到這句話,年年伸手就要摘小黃帽給謝寒山戴,好在謝寒山猜出了他的想法,制止住了他的行動。
“年年戴好,哥哥不戴。哥哥是大人,戴不了年年的小帽子。”
明白過來的年年,又去牽謝寒山的手,軟綿綿地說:“不怕不怕,年年有錢錢啦,給哥哥買帽帽。買大帽帽哦!”
就算是一顆硬若金剛石般的心髒,都會被這樣的人類幼崽融化。
謝寒山抱起他,就像捉雞仔仔般容易:“哥哥有錢,哥哥下次買。走吧,哥哥帶年年去果園集合。”
“嗯吶~”
兩人從石屋出發,一路上年年瞧見了不少幫助過他的奶奶姨姨,他不知道附近有沒有攝像頭開着,因此并不敢貿然暴露,只是笑着跟她們打招呼。
已經知曉年年身世的謝寒山,為了配合他打完招呼,不露聲色地放慢了腳步。
也因此,他們是最後到果園的那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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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村的果園很大,裏面種着多種水果,別有洞天。
五組嘉賓全部到齊,衆人一同站在園口,戴上收音的胸麥,正面對着攝像頭。
根據上午的數據預熱,下午依然采取的是直播形式,鏈接窗口已放到播放平臺,幕後跟幕前都各就各位,主持人小樹穿搭整齊地出現在果園園口,笑容滿滿地問大家休息的怎麽樣。
松松應得最大聲:“好,睡得好香。”
衆人被他逗笑,年年牽着謝寒山,藏在小黃帽下琉璃眸子歡喜地往果園裏看。
“看來大家都調整的差不多了。那麽我們今天下午呢,也是有一個任務要交給我們的五組嘉賓。”小樹頓了下,“小朋友們知道果園裏面有什麽水果嗎?”
甜甜第一個舉手:“我知道,有草莓蘋果和水蜜桃。”
松松緊接着說:“有西瓜,龍眼和香蕉。”
“對。”小樹問,“那麽小朋友們平時最喜歡的是哪一種水果呢?”
“西瓜!”松松道,“我媽媽說,我的腦袋像西瓜,西瓜特別甜。”
一直安靜的安妮說:“我喜歡葡萄,葡萄有青色的,還有紫色的,有大的,也有小小一串的。”
甜甜:“我喜歡草莓...”
場面活躍,只有最小的年年和最大的傅小洲沒有說話,年年牽着謝寒山的大手,不想待會又跟他分開。
“小朋友們喜歡的水果,小樹叔叔也很喜歡。”按照流程,主持人小樹接着道,“但是我們今天的任務呢,主要圍繞的是兩種水果,一種是火龍果,另一種則是葡萄。我們的大人組,需要幫當地的果農采摘火龍果,而小朋友們,則要去摘葡萄。”
“哇~”安妮忍不住激動道,“好呀。”
聽到又要分開,年年有些不舍地望着謝寒山,黃色的帽檐遮住了那雙水潤的大眼睛。
“除了摘葡萄外,小朋友們還有一個額外的任務哦。”小樹補充道,“小朋友們今天早上向花花村的村民們,借了蔥姜蒜和雞蛋,我們常說有借就要有還。所以今天下午小朋友們還要帶着摘到的葡萄,去送給今天早上借你們食材的村民們。小朋友們,可以嗎?”
“好!!”
“好噠。”甜甜描述起來,“借雞蛋給我們的姨姨,頭上戴着紅色的頭巾哦。”
安妮點頭:“另外那個奶奶家裏有珍珠雞。”
而聽到能見到王姨姨的年年,又沒有那麽不舍得謝寒山了。他也軟乎乎地應:“好哦~”
“那麽,接下來請大人們跟着果農去火龍果園,而我們的小朋友們需要按照上午的分隊,一起去摘葡萄。注意,小朋友們的摘取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哦,半個小時後你們必須沿着上午的路,找到借你們東西的村民,将葡萄送給她們。”
分別前夕,年年朝謝寒山揮了揮手,謝寒山将他抱起來,溫聲問:“怎麽了?”
“哥哥。”年年湊到他耳邊,軟聲道,“摘火濃果很累的哦,泥要加油~”
“嗯,年年還記得早上借東西給你的是哪家嗎?”
提到王姨姨,年年露出了笑:“記得噠!”
“那就好,去吧,年年也要加油多摘一些葡萄。”
“嗯吶~”年年抱了抱謝寒山,才跟着旁邊的傅小洲離開。
而在直播間目睹全程的觀衆們,紛紛都被得謝寒山的反應沖擊到了。
[不是吧?這還是我知道的那個謝影帝嗎?謝影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溫柔了??]
[果然,人類是無法抵擋可愛崽崽們的!就算是臭脾氣的謝影帝也不例外!]
[嗚嗚嗚嗚年年又戴上小黃帽了,好可愛哦,想掐年年臉蛋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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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葡萄正是應季水果,藤架上的紫葡萄泛着清甜的果香,飽滿誘人。
五個崽崽是一起走的,每個崽崽手裏都提着一個小籃筐。甜甜和松松将年年圍在中間,叽叽喳喳地問:“年年弟弟,你還記得是跟誰借的嗎?”
“嗯!”年年滿眼都是小葡萄,“記得噠~”
“那就好哦。”甜甜指向右邊的一串,“那一串葡萄肯定很甜,我要摘下來。”
“我也要摘,年年弟弟,你覺得那一串怎麽樣?”松松問。
年年瞅了瞅,有些猶豫道:“松松哥哥,那個好高哦~”
松松揮手,毫不在意:“不怕不怕,年年弟弟,我抱着你,你幫我摘下來,可以嗎?”
“泥舉高高窩嘛?”年年問。
“年年弟弟,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舉高高,是好朋友間的抱抱。”松松放下小籃筐,示範給年年看,“像這樣,可以嗎?”
年年也放下小籃筐,将自己的手舉到最高也還是差很大一截。
走在後面的傅小洲,打量計算着兩人抱起來的最高高度,腦海中已經浮現了一幅,年年弟弟無論怎麽舉手,都碰不到那一串葡萄的場景。
他上前,直接明了道:“那一串太高了,松松弟弟,你換一個目标吧。前面白色标牌下面的那一串,應該很甜。”
兩個摸不着頭腦的小豆丁,重新拾起了小籃筐。松松點頭:“好!那我去摘那一串送給珍珠雞奶奶!”
說完,他便提着籃筐跑了過去。
另外兩邊的安妮和甜甜已經采摘一串了,只有年年和傅小洲的籃筐裏還空空如也。傅小洲望着戴着小黃帽的年年弟弟,提醒道:“年年弟弟,我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小舟哥哥~”年年想了想,決定跟在他後面,“闊步闊以跟着小舟哥哥?”
他太小了,幾乎只到傅小洲的手肘,有些葡萄他根本摘不到。
傅小洲平靜地回答:“我們本來就是一隊。”
年年噠噠走近兩步,牽起他的手,嘴裏念念有詞:“小舟哥哥,泥稀飯葡萄嘛?”
傅小洲不太懂為什麽會聊到這個問題上,因為負責每期開場白的主持人已經問過類似的問題了,再問一遍只是在浪費時間。
可年年弟弟好像真的不懂,一雙比紫葡萄還要水潤的大眼睛,求知若渴地望着他時,他很難對這麽可愛的洋娃娃弟弟說不用再問一遍了。
于是,他應道:“喜歡。”
“哇~”年年的小奶音總是自帶波浪,“年年也稀飯哦。”
“嗯。”
“小舟哥哥~”年年又說,“窩想摘那一串小葡萄。”
傅小洲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很輕松地便将年年碰都碰不到的葡萄,放到了他的小籃筐裏。
“謝謝小舟哥哥~”
“不客氣。”
一大一小的身影穿梭于葡萄園裏,有了第一串葡萄後,年年很快便自信地開始了單獨行動。他盯上了前方右下角的那一串紫葡萄,顆顆飽滿,仿佛輕輕一捏就會溢出清甜的汁水。
同時,那也是他完全可以觸及的高度。
有了目标後,年年提着小籃筐,嘿咻嘿咻地邁着小步子,朝目标靠攏,如同小貓咪見到了小魚幹。
年年很輕松地便将葡萄摘了下來,兩串小葡萄捱在一起時,他哇了一聲。
見他這麽順利,傅小洲也沒再望着,正想去摘左邊的兩串,就瞧見重新提着小籃筐,噠噠噠跑來的年年,啪嗒一下平地摔了一跤。
籃筐裏的葡萄都摔了出來。
摔着的年年表情茫然,似乎還不懂發生了什麽。直到手心傳來星點疼意,他才搖搖腦袋,溫吞地爬了起來。
他呼呼手心,自己哄自己:“不痛痛哦~痛痛飛飛啦~”
傅小洲連忙跑了過來,周邊的甜甜和安妮也都第一時間圍了過來,各個緊張地問。
“年年弟弟,你疼不疼?”
“年年弟弟,你摔到哪裏了?”
“要去上藥嗎?”
一下子聽到這麽多問題,年年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了。他像小薩摩耶似的,即使摔跤了也還揚着笑:“不痛痛哦~年年不痛。”
年年翻過手心給小夥伴們看:“痛痛飛飛啦~”
攝制組也圍了過來,見他真的沒事,才沒有貿然打斷直播出現在鏡頭裏。傅小洲将年年扶起來,又給他将那兩串小葡萄放回去。
“年年弟弟,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們是一組,我幫你多摘一點。”
“對呀。”甜甜給他扶正小黃帽,“我也給你多摘兩串。你休息吧,年年弟弟。”
“嗯,我也可以。”安妮道。
小夥伴們散發出的善意,讓年年很開心:“沒關系哦~窩闊以噠。不痛不痛噠。”
“那年年弟弟跟緊我,看到想摘的叫我幫你摘。”傅小洲道。
“嗯噠。”
見他十分堅持以及真的沒事,安妮和甜甜便散開了,走前她們還是道:“年年弟弟,我們會幫你多摘兩串的哦。”
年年拒絕不了,便朝她們笑:“謝謝姐姐。”
直播間的觀衆們,既心疼又感慨小朋友間的友誼真美好。
[嗚嗚嗚心疼我年年,肯定摔疼了。年年怎麽這麽乖,還會自己安慰自己QAQ]
[年年摔一下,我要心疼一整天嗚嗚嗚嗚。小可憐。]
[大家好好哦~小朋友之間的感情真的很美好。我的兩個互聯網女兒真是小天使!]
摔跤後,年年分外小心翼翼,在傅小洲的幫助下,很快就摘滿了小籃筐。裝滿後,他坐到用來休息的長木椅上,脫下自己的小黃帽開始扇風。
下午的陽光沒有中午那麽毒辣,但還是挺熱的。累了二十分鐘,年年早就出汗了。
扇着涼風,年年的注意力逐漸被土地縫隙間冒出的小白花吸引。
“花花~”
念出這兩個詞時,年年忽然想起了在村子裏流浪的小貓咪,王姨姨告訴他那是一只三花貓,所以他給它取名叫花花。
幾天都沒有見到花花了,年年捧着臉心想。
很快,半個小時的期限到了,果園裏的喇叭播報時間提醒,五個崽崽每人都滿載而歸,小籃筐裏裝滿了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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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們一起從果園出發,鄉間小路上,五個顏色各異的小團子像極了一群小雞仔仔。
“我一共摘了八串葡萄,每一串都特別紫哦。”走在最右邊的松松道。
甜甜問:“為什麽要特別紫?”
“那樣會更甜的。”松松自信道。
傅小洲并沒有說話,他将自己籃筐裏的兩串小葡萄分給了年年弟弟,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放的。
年年對此毫無察覺,他很開心,因為他又可以見到王姨姨了,如果運氣好,他甚至還可以見到村長姨姨。
“這條路為什麽會這麽長?”甜甜忍不住問。
“因為它是路,所以它才長啊。”松松随口應道,“路都是長長的,橋才是短短的。”
“這樣哦。”
兩人嘀嘀咕咕,到了岔路口,年年跟傅小洲沿着早上那條道往右走,而松松三人則往左去。分開時,松松戀戀不舍地朝年年揮手:“年年弟弟,待會見。”
“松松哥哥,揮揮。”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年年開心地哼起了王姨姨教他的歌:“小兔兔乖乖~把門開開...窩要進來...”
他一邊哼,一邊搖頭:“不開不開窩不開...姨姨沒回來,誰來也不開。”
傅小洲聽着明顯改編後的歌詞,步伐放慢,沒有出聲打擾年年弟弟的好心情。
年年哼了兩遍,第二遍結束時,他問:“小舟哥哥,泥會唱歌嘛?”
傅小洲搖頭。
年年是真的以為,身旁聰明的小舟哥哥不會唱歌。他微微睜大眼睛,仿佛知道了什麽小秘密。此時并沒有路人經過,他小聲地問:“小舟哥哥,那泥想學嘛?泥要學的話,年年闊以教你哦。”
奶奶就是國內樂壇知名唱将,從小耳濡目染的傅小洲表情有些複雜。
“沒關系哦,一下就肥了。”年年安慰他,“小舟哥哥。”
還是不想開口的傅小洲選擇了繞開這個話題:“年年弟弟,你确定我們沒有走錯路嗎?”
“似對噠!”
“好像沒有看見你摸出雞蛋的那個花叢。”傅小洲道。
年年笑了笑:“還要一點哦,馬上就到啦。”
“嗯。”
被成功轉移話題的年年,對此依然毫無察覺,直到路過那處小花叢,他才開心道:“到啦到啦,小舟哥哥。”
“嗯。”
路過小花叢,也就意味着還有幾分鐘就可以見到王姨姨了。年年忽然将手裏的小籃筐放下,扶正自己的小黃帽,臉上漾開如向日葵般的笑容。
“小舟哥哥,我們走快一點吧。”
“嗯。”
兩只幼崽加快步伐,極大的縮短了時間,很快便到達了熟悉的白色門前。這次也依然是年年敲門,路間都回蕩着他的軟萌小奶音。
“有銀嘛?”
“姨姨在嘛?”
“窩似年年哦~”
院落裏還沒人來開門,那條大黑狗倒是叫了起來,像是聽到了熟悉人的叫喊,尾巴搖的可歡了。年年将小籃筐放下,又擡起小短手拍了拍門。
可不知為何,王姨姨一直都沒有來開門,任憑年年怎麽叫,那扇門都沒有開阖的跡象。
“年年弟弟,休息一會兒吧。”傅小洲指了指對面的陰影處,“我們去那裏等那個阿姨回來吧,這個任務并沒有設置時間。”
年年想了想:“好哦。”
年年重新哼哧哼哧地擡起小籃筐,将其一起帶到陰影處。走了一路,他有一點累了,還有點兒渴,小籃筐裏的串串葡萄此時此刻格外誘人。
他将小黃帽壓低,看向別的地方,又問起了旁邊的傅小洲:“小舟哥哥,姨姨什麽時候才會肥來呀?”
“我也不清楚。”
“要是天黑黑了,姨姨還沒有肥來,窩們腫麽辦?”年年開始想象,天黑時他們還在這裏等待的場景,甚至大膽地開始設想,“窩們會看到咕咕雞嘛?”
傅小洲很淡定:“天黑了不止有咕咕雞了。”
“那還有什麽哦?”
“蝙蝠。”傅小洲觀察四周,“蛇。這些都有可能會出現。”
他原本以為,年年弟弟聽到這兩種動物應該會十分害怕,可事實卻是,年年弟弟不僅不害怕,還笑得一臉開心,潔白的小乳牙都露了出來。
“小舟哥哥~”年年攥起小拳頭,“泥不要害怕哦,年年保護你噠~”
傅小洲難以想象這樣的小豆丁會怎麽保護自己,畢竟年年弟弟那麽小,走路都還會平地摔跤。
“謝謝年年弟弟。”他想了想,又問,“年年弟弟,你知道蝙蝠是什麽嗎?”
他覺得,可能年年弟弟都不知道這兩種動物是什麽,所以才根本都不害怕。
可年年怎麽會不知道呢,在末世裏,變異大蝙蝠是最常見的異種,舊基地外面的圍牆,常常有數十只變異蝙蝠停留在上面。除此之外,變異蛇類也非常多,不過比起如鋼鐵大廈般的巨獸,變異蛇類已經算十分溫和了。
所以年年是真的不害怕,他甚至開始猜想,這個新世界的小蛇和小蝙蝠是什麽模樣呢?他還沒有見過,正常大小的蝙蝠和蛇。
“窩資島哦。”年年很形象地形容,“蝙蝠似會飛飛的小老鼠,蛇蛇長長噠,有好多種顏色哦。”
傅小洲表情未變,心底卻掀起了波瀾。
他還想問些什麽,前方便跑來了一只三花貓咪。年年瞧見熟悉的花花,眼睛都不轉了,直勾勾地望着他最喜歡的小貓咪。
三花貓慢悠悠走到兩人跟前,徑直掠過傅小洲,然後敞開肚皮,癱在年年面前。
“哇~”年年道,“小貓咪哦。”
他蹲下來,用小短手摸了摸花花的小腦袋,然後又順着往下,摸它的光滑柔順的皮毛。雖然是只田園三花貓,但是它的毛色卻很均勻,耳朵和尾巴尖都是淡淡的橙黃色,通體雪白,四肢邊沿的毛色才有點兒黑,是一只很漂亮的三花貓。
它的叫聲也很嗲,一直喵嗚喵嗚地叫着,琥珀色的眸子就像一對名貴的寶石。
傅小洲對此無動于衷。
年年笑得很開心,甚至很想像以前一樣,把花花抱在懷裏,用臉頰貼貼。可他知道不闊以,不然大家的隐瞞就會暴露,所以便只是摸了摸花花。
“喵嗚~喵嗚。”
年年也學着它叫:“喵喵喵~”
傅小洲與這一切仿佛格格不入,他将目光瞥向青石板長路盡頭,等待那個阿姨的身影出現。
花花并不怕生,它想往年年懷裏攏,年年搖頭道:“年年、沒有魚魚哦~”
望着不遠處的攝制組,敏銳的花花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喵嗚幾聲後,便沒再黏着年年,矯健的身影很快就竄消失了。
年年戀戀不舍地望着花花消失的方向。與此同時,一直沒開的那扇白色房門,終于從裏面敞開了。王姨姨望着熟悉的小豆丁,眸底閃過一絲笑意。
“姨姨。”年年提着小籃筐嘿咻嘿咻跑過去,“泥腫麽不開門哦?”
王姨姨目含歉意:“不好意思哦,兩個小朋友。剛剛王姨姨帶着耳機,在裏面跳健身舞,沒有聽到你們的聲音。對不起,姨姨請你們吃棒棒糖。”
她從口袋裏掏出兩個彩色水果味的棒棒糖,一人遞了一個:“可以原諒姨姨嗎?”
傅小洲想将棒棒糖還給她:“謝謝阿姨,沒關系的。我跟年年弟弟并沒有等多久。今天早上我們借了您東西,這是我們送給您的葡萄,是我們兩個一起摘的,很甜。”
王阿姨笑着拍了拍傅小洲的肩膀:“拿着吧,這是阿姨給好孩子的獎勵,你跟...你們都是好孩子。葡萄我收下了,棒棒糖你們收着。”
“好哦~”年年握緊棒棒糖,“蟹蟹姨姨。”
他每次去王姨姨店裏的時候,王姨姨經常給他塞這個款式的棒棒糖,很好吃,而且他知道,這是王姨姨賣的最貴的棒棒糖。
所以他真的好喜歡王姨姨哦。年年心想。
“不客氣。”王姨姨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累不累呀你們兩個小朋友,等了那麽久,要不進來吃塊西瓜再回去吧?”
其實年年很想去,他也好久沒有見到裏面的大黑了。可傅小洲禮貌拒絕了:“不用了阿姨,我們要回去了。”
聽到這話,王姨姨眸底閃過一絲遺憾,并沒有勉強兩人:“好哦,那你們回去路上要小心一點哦,随時歡迎你們下次來找姨姨玩。”
傅小洲覺得眼前這個阿姨似乎過分熱情了些,他的心底生出幾分警惕:“嗯,阿姨再見。”
“姨姨,揮揮。”年年朝她揮了揮手。
“小朋友們,再見。”
将兩筐葡萄送到,傅小洲主動牽緊年年弟弟的手,帶着他警惕地走了。
他的腳步很快,直到繞過幾戶人家,才漸漸慢下來。年年感覺自己都要飛起來了,他小聲問:“小舟哥哥,闊步闊以慢一點走哦?”
“嗯好,現在可以了。”
兩人慢了下來,年年深吸一口氣,擡起小手像扇風似的朝自己揮了揮。
小舟哥哥走的太快了,他的小黃帽差點都要飛走了,年年心想。
“年年弟弟。”傅小洲停了下來。
“嗯?”
“接下來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一點剛才那個阿姨。”傅小洲有條不紊地分析道,“她剛剛表現的太熱情了,熱情地有一點…過了正常陌生人的界限。”
四點半,太陽已經沒有那麽毒辣了,萦繞在鄉間小路的風多了幾分涼意,遠處有幾只蜻蜓低低飛過。
年年愣住了,他溫吞問:“為什麽?那個姨姨很好哦。”
“這樣猜測确實并不好,但我們都是小孩子,所以還是要小心一點。”傅小洲認真地解釋道,“年年弟弟,書上描述的人販子很多都是像剛剛那個阿姨那樣的,以後你要警惕一點。”
很清楚王姨姨有多好的年年,忽然有些委屈和難過。他聽得懂人販子是什麽意思,王姨姨也跟他說過,可年年沒想到,有一天這個詞會落到很好很好的王姨姨身上。
他戴穩帽子,将帽檐往下壓,試圖為王姨姨解釋:“可是那個姨姨,真噠很好噠,她給窩們糖糖、還有好多其它的東西,小舟哥哥,姨姨不是壞蛋哦。”
壞蛋才不是像王姨姨那樣的。年年心想。
對年年身世毫不知情的傅小洲,覺得自己的解釋似乎行不通,因為年年弟弟就像書上說的,是一朵養在溫室裏的花朵,天真爛漫,對外面的險惡毫無察覺。
可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安全問題,于是他想了想,又說了一遍:“年年弟弟,這只是一種猜測,那個阿姨不一定就是壞蛋,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一點。”
年年這次聽懂了,他沒再揪着這個問題不放,憋着滿肚子的話,很小聲地應了句:“嗯。”
一直到回去,兩個小崽崽都沒怎麽說話,傅小洲并不懂這忽然而來的沉默是為了什麽,且他向來都不是外向開朗的性格,因此便任由這股沉默蔓延。
滿腹心事的年年則在糾結剛剛的事,他很想幫王姨姨解釋,但是在鏡頭前他又不能說出具體的原因。
直播間的觀衆們很快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年年跟小洲是鬧矛盾了嗎?他們在吵什麽?對不起我真的沒看懂。]
[嗚嗚嗚這怎麽忽然沉默了?沉默絕不能出現在可愛的崽崽間啊!!]
[好像兩個人都很有道理的,該腫麽辦呢owo]
崽崽任務結束的同時,大人們的任務也基本都完成了。所有人重新聚在果園園口,小樹主持人照例感謝各個品牌商的贊助,最後又調動氣氛,讓崽崽們跟鏡頭前的觀衆們說再見。
今天一整天的直播也就拉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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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謝寒山就察覺出了年年的不對勁,雖然還是乖乖的,他問什麽就說什麽。可就是不對勁,而且非常不對勁。
吃完晚飯後,劇組将五人的手機還給了他們。到第二天早上聚集時,節目組才再次收回手機。
在外面人多,謝寒山忍着沒有問。
回到小石屋已經将近七點半了,他将木門拴好鎖起,确定周遭的攝像頭都沒在運作後,走到盆栽旁邊蹲下。
月色如水,謝寒山擡手摸了摸年年的小腦袋:“怎麽了?”
年年捧着臉打量着兩朵小花,小花孤孤單單地住在盆栽裏,就像他之前獨自住在小石屋裏。他的小黃帽早就被謝寒山摘下了,微卷的黑發格外柔軟。
“哥哥~”
“嗯。”謝寒山皺起眉,“有人欺負你了?”
年年這才轉頭望他,往常總是笑揚起的小嘴此刻難過地癟。見狀,謝寒山将他抱到懷裏,低聲問:“跟哥哥說說看,是什麽事情讓我們年年不開心了。”
兩顆小珍珠從年年的眼眶掉落,再開口時,他軟萌的小奶音有些哽咽,年年回抱住謝寒山,難過道:“哥哥、年年做的一點都不好。”
“年年、米有跟小舟哥哥說…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