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唐鳳如少年時期發育遲緩，開竅也晚，上高中時班裏不少同學都背着老師暗暗談戀愛了，就他還懵懵懂懂的，每天為堆積如山的作業和滿篇紅叉的試卷焦頭爛額。
等上了大學，功課輕松了，周圍人都成雙成對了，整個校園都彌漫着粉紅色的氣泡了，唐鳳如才有了一絲春心萌動，也曾經偷偷張望過比較漂亮的女生，憧憬過戀愛的甜蜜和美好。
但是他太腼腆，跟女生說不上兩句話自己就先臉紅了，吱吱唔唔得讓旁邊人看着都着急。
偶爾有女生主動跟他示好，他反而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竄得老遠，女生一惱就再也不理他了。
四年後畢了業上了班，唐鳳如又為難以完成的業績和錯綜複雜的人事關系疲于奔命，哪有那個精力和閑功夫去考慮個人問題。
過了兩年回到青山村，生活的重心不是養雞就是賣蛋，人際圈子小得可憐，更加沒有接觸女孩子的機會了。
就算有機會，他現在的條件也不好，一沒親人二沒存款，哪裏敢對女孩子提要求。
張巧娟知道他在顧慮什麽，安慰道：“你這孩子條件其實不錯的，別太看低自己，怎麽說也是上過大學的人嘛，長得又不差，自己還開了個養雞場，比好多三十啷當歲連自己都養不活還得靠爹媽救濟的人強多了。你也別着急啊，趕明兒個嬸子見到合适的姑娘就給你介紹一個。”
劉向陽樂呵呵道：“是啊，別着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和你家鵝都會有老婆的。”
唐鳳如：“……”
大鵝：“……”
唐鳳如窘得頭上快冒煙，“嗯，我、我不着急。那什麽，劉叔張嬸，你們忙着，我得給大毛叔送雞去了！”
說罷趕緊走人，大鵝疾步跟上。
“慢點，別把蛋摔了哈哈哈哈！”
唐鳳如走出老遠臉上的溫度才恢複正常，眼看着離李大毛家那棟小別墅還有十多米的距離時他就停了下來，躲在一棵歪脖子柳樹後朝那邊張望，猶如做賊一樣。
大鵝對他這一舉動似乎有些不解，稍稍側過腦袋瞧着他。
唐鳳如小聲解釋：“大毛叔家裏有一只叫元帥的大狼狗，一向看我不順眼，每次見到我都又叫又追的，可吓人了，比你還兇悍。我先看看它有沒有被拴起來，然後再過去。”
要是沒拴，他就在這裏打個電話讓大毛叔出來拿東西好了。
大鵝翻了個白眼，大剌剌地繼續往前走。
唐鳳如忙道：“被元帥咬上一口可不是好玩的，你別過去了，聽到沒！”
大鵝偏偏跟他對着幹，自顧自地走到李家別墅旁邊的一片草地上，那裏長着幾株蒲公英，開着零星幾朵小黃花。它低頭瞧了瞧，叼住一片嫩葉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唐鳳如黑線，剛才出門前他才喂過這家夥一把菜葉的，總不會這麽快就餓了吧，就算餓了吃哪裏的草不好，非得跑到李家門口來吃，就不怕被咬斷脖子嗎！
正在這時，只見嗖的一下，一道黑影從李家的院子裏竄了出來，朝門外的不速之客發出威脅性的咆哮，聽得唐鳳如不寒而栗。
大鵝甩了甩腦袋，似乎覺得太吵，往旁邊挪了幾步，繼續在草地上尋覓，這回它看中了一朵含苞半開的嬌嫩小黃花，優雅地銜在嘴邊。
元帥還從來沒被人——包括全村所有的雞鴨貓狗——這樣挑釁過，頓時被激怒了，發出一陣震天的狂吠。
大鵝把小黃花嚼巴嚼巴吞了下去，随後對暴跳如雷的元帥終于有了反應，轉過身來張開翅膀，脖子一伸，猶如一杆标槍一樣直直指向狼狗，分明是個準備和對方幹架的姿勢。
一時間一犬一鵝互不相讓，大戰一觸即發。
“鵝，你找死嗎？快回來！”
唐鳳如又氣又急，這家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挑釁元帥！他放下手裏提的東西跑過去想要阻攔，卻被元帥猛地一回頭，一聲吼叫給定在數米開外處，再也不敢靠近。
“出什麽事了，元帥怎麽叫得這麽厲害。”李大毛聽着外面的動靜不同以往，奇怪地從院裏出來看個究竟。
隔壁左右也出來幾個鄰居，發現元帥和一只鵝劍拔弩張地對峙着，不由嘻嘻哈哈地一起看熱鬧。
“哎喲，快來看，要打架了要打架了！”
“哈哈哈這誰家的鵝啊，居然敢跟元帥叫板，膽子怪大的！”
“膽子大有個屁用，我們家元帥可是專門訓練過的，跟警犬有得一拼，這鵝根本是自不量力！”
“那是，元帥這名字真沒起錯，打遍十裏八村無敵手的！”
“這鵝是老梁家的吧？我前幾天還跟軒子他媽買過幾個鵝蛋，貴的要死，下次還是勤快點去鎮上買得了。”
“軒子家的啊，那不行，要是咬死了他媽肯定要跟我沒完！”
唐鳳如忙道：“不，這只鵝不是軒子家的，現在是我在養！”
不過他的聲音被狗叫聲和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給淹沒了。
李大毛喚道：“元帥，回來，別跟那只鵝一般見識！”
元帥哪裏聽得進去，四爪踞地，朝大鵝危險地一呲牙，随即一個惡狗撲食沖上前去，照着大鵝細長的脖子張嘴就咬。
唐鳳如下意識偏過頭，不敢看大鵝被咬斷脖子血濺當場的畫面。
雖然這家夥不怎麽聽話，除了會捉老鼠以外其他方面都乏善可陳，但他畢竟也養了十幾天了，怎麽說也是有點感情的。
“哇塞，這鵝長這麽壯，居然能飛這麽高！”
“就是，剛才那一下簡直神了，就像天鵝一樣！”
唐鳳如心裏一動，急忙擡頭，就見大鵝不知怎麽的跑到了元帥後面，翅膀一扇，平地刮起了一陣勁風，離得近的兩個村民被沙子迷了眼，哎喲喲直叫喚。元帥則趔趄着沒站穩，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李大毛見自家狗子的狼狽樣，臉上不禁有點下不來，當即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軒子他媽了，罵道：“元帥，你個狗東西怎麽這麽沒用，中午沒吃飽飯嗎！”
元帥懵了一下後急紅了眼，背毛倒豎，後腿一蹬，再次朝大鵝撲上去。
唐鳳如睜大眼睛，這回看清楚了，大鵝伸展雙翼騰空而起，飛了将近兩米高，動作優雅又舒展，就跟電視上的天鵝起舞似的，随後不偏不倚輕輕盈盈地落在了元帥的背上。
元帥瘋狂地上蹦下跳，在自家門前空地上滿場亂跑，想把背上的家夥甩下來。大鵝卻如駕馭一匹瘋牛的騎士一般，一雙蹼掌牢牢地抓着它的皮毛，任爾東奔西突，我自巋然不動。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又有不少村民聞訊趕來圍觀這場別開生面的犬鵝鬥。
沒頭蒼蠅一般狂奔了幾十圈後，元帥累得呼哧帶喘，舌頭拖得老長，再也跑不動了，無奈之下只能回頭再咬，大鵝反擊的速度卻更快，長喙一伸，在狗頭上用力一啄。
“嗷嗚——”
元帥仿佛被點到死穴一般哀嚎着趴伏在地上，渾身篩糠一般直哆嗦，徹底投降了。
衆目睽睽之下，大鵝以勝利者的姿态潇灑利落地跳到地上，居高臨下得意洋洋地俯視自己的手下敗将。
元帥生怕它還要給自己來一下子，忙不疊地翻身爬起來，夾着尾巴逃進了自家的院子。
李大毛：“……”
唐鳳如提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心裏還暗搓搓地有點高興，往常都是他被元帥吓得屁滾尿流，今天可算是有人，不是，有鵝，替他報仇了。
圍觀了這場的鄰居們啧啧稱奇，圍着大鵝跟看什麽從未見過的稀罕物一樣議論紛紛。
“乖乖不得了，這家夥真特麽的厲害！”
“就是，跟成了精一樣！”
“大毛你也別怪元帥不中用，主要是這只鵝戰鬥力太強了！”
“可不是麽，我看就算來只藏獒也不一定是對手。”
“元帥輸了也不虧，要是贏了只怕還麻煩了，現在至少不用和軒子他媽扯皮拉筋了嘛對不對！”
李大毛本來郁悶得不行，聽鄰居們這麽一說趁勢就坡下驢，“那是，元帥也怕軒子他媽啊，不然肯定不會輸得這麽慘。”
鄰居們心領神會，一起嘿嘿哈哈地笑起來。
“呃，大毛叔，各位大爺大媽們，這只鵝不是軒子家的，算、算是我家的吧。”
衆人一起轉頭，看向忐忑不安舉着手的唐鳳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