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唐鳳如只好又一次解釋：“這只鵝是我十多天前在家門口發現的，當時它受了傷，我就把它撿回家上了藥。後來不知道是誰家丢的，梁阿姨來看過也說不是她家的，我就一直養着了。那什麽，大毛叔，不好意思啊，這只鵝是比較兇，我代它向元帥道個歉。”
村裏每天貓攆雞狗咬架都是常事，元帥雖然輸得挺不光彩，但卻沒受傷，李大毛就算再不爽，也不好怪罪唐鳳如，只能打着哈哈道：“這有什麽好道歉的，狗東西技不如人……鵝，怪得了誰，你大毛叔是那麽小氣的人嘛！對了鳳如，我要的雞和蛋你帶過來了沒？”
“帶過來了，您等等！”唐鳳如立即把剛才放在歪脖柳樹下的兩只母雞和一箱雞蛋提過來，“大毛叔，我按最低批發價給您吧，兩只雞一百塊，十斤蛋六十塊，一共一百六十，怎麽樣？”
“行啊，那大毛叔就不跟你客氣了！”
這個價格比剛才兩人在電話裏說好的足足便宜了四十塊，李大毛先前的不快霎時一掃而空，喜笑顏開地數了錢給了唐鳳如。
雖然少賺了幾十塊，唐鳳如還是挺高興的，難得親親熱熱地喚道：“鵝，咱們回家吧。”
大鵝瞥了他一眼，也難得配合地跟着他，如同凱旋的将軍一般大搖大擺地走了。
村民們目送一人一鵝漸行漸遠，意猶未盡地繼續閑聊打屁。
“鳳如居然跟一只鵝說話，跟養寵物似的，真是稀罕。”
“更稀罕的是這鵝還聽得懂人話啊，不得了！”
“就是，不會真的成精了吧！”
“就算成精了也沒什麽奇怪的，我爸年輕的時候還見過一只成了精的黃大仙呢！”
“靠，真的假的？趕緊說來聽聽！”
“……”
自此以後，唐鳳如養的這只大鵝一戰成名，成為青山村家喻戶曉的一只動物。
當天晚上甚至還有幾個村民慕名而來，要親眼見識一下打敗了元帥的鵝究竟長什麽模樣。
大鵝對于被人圍觀半點沒覺得不自在，兀自悠閑自得地嚼着盆子裏洗得幹幹淨淨的菜葉。
他一個在鎮上開飯館的老同學吳得魁一臉稀奇地說：“唐小雞，你這只鵝長得還真不一般呢！”
唐鳳如哭笑不得，“怎麽不一般了，還不是鵝樣，又沒長三頭六臂。”
這兩年他已經很少聽到自己這個綽號了，此時吳得魁冷不丁地這麽一叫，讓他差點沒反應過來。
“你可真不識貨，人跟人的長相都天差地遠，比如我，帥得流油！”吳得魁大言不慚道，“鵝跟鵝也是有區別的，你瞧它這瘤子，多紅！瞧它這脖子，多長！瞧這翅膀，多寬！瞧它這屁股，多翹！”
大鵝：“嘎嘎！”
這家夥是聽懂了在得意嗎？唐鳳如囧囧有神。
吳得魁又圍着大鵝轉了兩圈，似乎越看越喜歡，半晌道：“唐小雞，我出四百塊錢，你把它賣給我得了，我把它拴在店門口招覽生意。反正你也是撿來的，這四百塊錢就相當于你白賺的，怎麽樣？”
四百塊？這個價格還不錯，唐鳳如微微有點動心，不過想到要是大鵝一走耗子肯定又要來了，頓時就猶豫了，“得魁，不是我不賣，主要是這鵝能替我看家護院，沒了它養雞場又要鬧耗子了。而且它很挑食，脾氣又大，不好養的。”
吳得魁不以為然道：“那有什麽，我開館子的，缺什麽都不缺吃的。不過這東西不是寵物，不能慣着，脾氣不好就餓它兩頓，它沒力氣折騰了自然就會老實了……”
不料話沒說完大鵝就沖過來了，翅膀一張，脖子一伸，惡狠狠地追着要啄他。
吳得魁“哎喲”一聲，捂着屁股滿院跑。唐鳳如趕忙上前制止，結果大鵝完全不給面子，居然調過頭來連他一塊兒攻擊，逗得其他村民哈哈大笑。
後來這筆買賣當然是黃了。用吳得魁的話來說，這鵝脾氣不是大，而是太大了，連自己的主人都不放在眼裏，他可不敢要，不然到時候發起瘋來把客人和自己一起趕出館子，那就完蛋了。
唐鳳如當時也樂不可支，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
“鳳如啊，管管你家鵝吧！”
出了名後大鵝明顯就開始膨脹了，自那以後經常進村閑逛，那趾高氣昂的架勢就跟明星出街一樣。
唐鳳如平時比較忙，沒必要的話并不會天天出門，大鵝就自己一只鵝出去滿村遛達，不是招貓逗狗就是欺負小孩子，時不時還偷人家園子裏的菜吃，俨然村中一霸。半個月下來弄得村民們怨聲載道，見天地跟他告狀。
自家的鵝闖了禍，唐鳳如這個當主人的只能提着雞蛋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回到家苦口婆心地勸大鵝乖一點，不要再三天兩頭地惹是生非給他找麻煩。奈何怎麽說這家夥都當耳旁風，罵也不管用，打……這個他不敢，真是心累。
李大毛最好面子的人都特意跟唐鳳如打電話倒苦水：“鳳如啊，能不能讓你家鵝別從我家門前經過啊？元帥都被吓出陰影了，看到電視裏的鵝都會發抖，聽到你家鵝在外面嘎嘎叫就躲進我懷裏嗚嗚地哭，身上的毛也一把一把地掉，都快跟我一樣禿了。”
唐鳳如：“……大毛叔，對不起啊，以後我就把它關在院子裏，再也不讓它出去了！”
沒辦法，為免再生事端，唐鳳如只能給大鵝禁了足，不許它再出門。
大鵝很不高興，在緊閉的大門邊沖着唐鳳如嘎嘎叫着以示抗議。
唐鳳如這次鐵了心堅決不讓步，一臉冷漠道：“誰叫你不聽話的，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以後你就老實呆在家裏吧！”
大鵝氣得在院子裏團團轉，“哐”的一聲，把自己睡的紙箱給踢翻了，裏面的稻草撒了一地。
“呵呵，很好，這可是你自己的窩，要麽你自己收拾幹淨，要麽你今晚就睡地上吧！”
唐鳳如也是一肚子火，雖然知道這家夥再聰明也只是一只鵝，有腳沒有手，要它收拾自己的窩很不現實，可他必須把應有的态度表現出來，樹立自己身為主人的威信，不然這家夥以後就不會把他放在眼裏了。
“嘎！”大鵝憤怒地叫了一聲。
唐鳳如充耳不聞，迳自去廚房做飯了。
氣歸氣，他還是沒有扣掉大鵝晚上的口糧，只不過把精飼料換成了一碗普通的玉米碎。做主人做到他這個份上真的很難得了吧。
然而大鵝并不領情，對那碗玉米渣看都沒看一眼，昂着頭就走過去了。
哼，愛吃不吃，不吃拉倒！反正他以後再也不會慣着這家夥了！
唐鳳如用中午的剩飯給自己簡單地做了個蛋炒飯，然後端着碗去客廳開了電視。
因為忙，他平時看電視的時候不多，更不會追劇，一般就看看農業頻道或者輕松搞笑的綜藝類節目。
打開電視後，某臺正在播放一則有關蜀地大熊貓的報道，只見幾只黑白相間的毛團子一字排開喝着盆盆奶，萌得人心都要化了，唐鳳如恨不得伸手進去像飼養員一樣挨個rua上一把。
一轉頭發現大鵝正卧在客廳邊上冷眼瞧着電視上的畫面，唐鳳如便數落道：“你看看人家國寶多軟萌多乖巧，你再看看你自己，慚愧不慚愧？雖然投成什麽胎自己沒法選擇，但你至少可以乖一點啊，對不對？”
大鵝翻了翻眼皮，扭頭就出了客廳。
唐鳳如無奈搖頭，看來是不指望這家夥洗心革面了。
吃完飯後他接着去雞場幹活，第二批近千只雛雞才剛剛孵出來沒兩天，要忙的事情一大堆。
這一忙就到了晚上十點多鐘，唐鳳如出了一身臭汗，從雞場出來就直接進浴室去洗澡了。
洗到一半時，他隐隐約約聽到外面傳來一些動靜，多半是大鵝碰到了什麽東西，真是一刻也不讓人省心。
洗完了澡從浴室出來，唐鳳如沒在院子裏看到大鵝，屋檐下的紙箱和稻草仍然亂糟糟地攤在地上，興許那家夥鑽到哪裏睡覺去了。
罷了，今晚由它去吧，明天再收拾。
回到卧室後，唐鳳如發現自己那鋪着藍色格子床單的床上多了一坨白花花的東西。
他還當自己眼睛裏進了水看花了眼，伸手抹了一把臉後再一瞧，頓時差點氣炸了肺。
床上的确有一坨白花花的東西，而且不是別的，正是那只大鵝，卧在他昨天才換的幹淨床單上，腦袋擱在他的枕頭上，閉着眼睛睡得正香。
好家夥，把自己的窩踢翻了，所以就跑來睡他的床了嗎？
真是豈有此理！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這日子沒法過了！
唐鳳如忍無可忍，怒道：“混蛋！誰許你睡我的床了，快給我下來！”
大鵝被他吵醒，掀開眼皮子不滿地瞅他一眼，身子根本不挪窩，只把腦袋鑽進翅膀底下，繼續睡大覺。
唐鳳如簡直出離憤怒，抓狂地撂下一句狠話：“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下來，我就……我就把你拔了毛用鐵鍋炖了吃掉！”
“三！”
“二！”
“1——”
大鵝總算有了反應，慢吞吞地伸出頭，再次睜開眼睛，鮮紅的扁嘴一開一合，發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呵呵，唐小雞，來啊。”
唐鳳如：“……………………”
活了二十五年，唐鳳如受到的驚吓以此刻為最，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不不！不可能！這不科學！他一定是氣到神經錯亂了，不然一只鵝怎麽會突然開口說人話？！
唐鳳如往後退了兩步，打算進浴室沖個冷水，讓自己冷靜一下。
緊接着，白光一閃，床上的大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
這個男人生着高鼻薄唇，輪廓深遂，眉尾與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神氣；身體颀長健美，肌理分明，好似大師手下的一件完美的雕塑作品，以一個手撐下巴美人側卧的姿勢懶懶地斜倚在床上。
唐鳳如石化當場，一動也動不了了。
從小到大，他在現實中和電視網絡上見過的人全部加一塊兒，都沒眼前這個男人好看，可越是如此眼下的情況就越發顯得詭異恐怖，超出了他的認知和理解範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