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查探

查探

天庭淩霄殿——

“小臨桑,老實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

“我沒有啊祖宗!”

月餘川甫一回到天庭,還沒有來得及歇一歇,就被上章逮住拽了過來,火花帶閃電一通質問,月餘川只覺得頭昏腦漲。

除開重光外派天陲野,上古五帝一個不少聚在淩霄殿,月餘川是被迫的,另外三個是……氣的驚的。

上章扔過來一本折子,占理道:“你自己看,你這一年不管在哪都跟他脫不了關系,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肯定有縫。”

“……”

月餘川打開那本折子一目十行,從早春之時跟孟往在人間初遇,到天陲野,到巫穆柯,事無巨細,能查到的都查到了,他又驚又嘆,哀嚎不已:“祖宗們,你們怎麽連我都查啊?”

“不查你,什麽時候讓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我真沒有,我跟他是清白的。”

月餘川一副誠懇至極的樣子,上章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兩人各執一詞,大眼瞪大眼沒個結果。

見狀執徐出面打破他們的僵局,道:“小少帝,此事複雜,我們從頭開始梳理,你們去鏡月墟那一段就不談了,畢竟是為了人間生靈。

可是在天陲野的時候,有以下幾個疑點,其一,他被囚禁在城主府時,你視其為座上賓,一日三問候,好吃好喝好招待,根本不是一個俘虜該有的待遇。

其二,你舍棄了調兵的最佳時機去阻止他取骨;最後,你竟然留他在城主府過夜。請解釋。”

不得不說,執徐是極有條理的,提綱挈領。不過月餘川扪心自問自己一清二白,故而解釋起來也是頭頭是道:“他在冥府位高權重,我不敢傷他,況且當時顏春被劫,他是嫌疑人,我不得多去審問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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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至于阻止他取骨,誰讓我人美心善呢,況且人家那麽好看,我舍不得呀!”

衆:“……”

月餘川:“還有人家那時神魂不穩,來城主府會談的時候沉睡過去了,我總不好把人家丢出去吧。”

明明很簡單的事,他搞不懂為什麽要小題大做想得這麽複雜。

上章連忙駁回:“你倒是好心,可人家轉頭就拿着這點做文章,緋聞傳了個滿天飛,天陲野亂成一團,他又離開了輪回境,莫及城壓力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說得對,”月餘川塞了顆葡萄,點點頭,“我也沒想到他用招如此偏激。”

上章繼續指指點點:“還不是因為你心慈手軟。”

月餘川:“謝謝誇獎。”

“我那是在誇你嗎?”

“……好了,”旁觀多時的宮旭适時地出聲打斷了他們的拉扯,拉回了正道上,“你在巫穆柯,本意是等祭祀禮一過就離開,為何又改變主意留到了冬日?”

啊這……

聞言他眼神飄忽了出去,又立馬一本正經:“因為他跟我說翎玉活不過冬日,所以我想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

宮旭鎏金的眸子定定盯着他,他感到有些逼人,方才上章和執徐一番圍攻,他都對答如流,但是宮旭的問題一出,他的的确确是猶豫了。不過還是要裝得毫無異樣,一時竟有些心虛,不由得加快了塞葡萄的速度。

“你遲疑了。”

宮旭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手指有規律地輕點扶手,繼續逼問:“你派人來取了一壇上好的甘釀,換了他的酒,是嗎?”

“……是。”

“他被奪舍的時候,你慌了?”

“……是。”

“還有在天陲野的時候,他在城主府過夜,你還專門讓人點了一爐安魂養神的落羽香給他,是嗎?”

“……是。”

宮旭一擰眉峰:“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沒有啊,老祖宗,”他擡眸瞄了宮旭一眼,又飛快地垂下頭去,委屈巴巴,“不就是對人家好了一點,也不能證明什麽呀,對人家好就一定是有私情嗎,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很了解他嗎?”

他乖巧地搖頭。

宮旭了然,雖然月餘川待人寬和,對所有人都算得上好,但他對孟往的好很不同尋常。說是朋友,又好像要更悱豔一點;說是戀人,又遠沒有達到那種纏綿的程度。

他相信他們的确清清白白,但不相信自己的小後孫對人家沒有心生一點绮念。

所以他派人查了孟往。

這應該是天庭第二次查探孟往了,在他們二人的緋聞剛爆出來的時候,就查過了一次,結果只有“查無此人”輕飄飄四個字。

“你看看這本折子。”

月餘川又接了今日的第二本折子,打開一看,竟是有關孟往的信息。

“你們查他了!?”心髒一下子提了上來,驚呼道。不是說孟往神秘莫測,他的消息很難查嗎,怎麽會有這麽多,這不合理。

心下疑惑,他一看折子的內容,立馬覺得不對,上面寫到:

中元百鬼夜宴,一畫師作夜宴圖一幅以紀盛況,請其題字,題字曰:吳帶當風隔空去,溪林瓊筵,醉羽飛觞,九闕金開。雕晶镂雲築星臺,釀蕊流漿濟源涓。

看到這裏,月餘川已經深切地明白,這本折子上的信息是假的。因為那題字的內容,并不出自孟往,而出自他自己。

有一年仙家夜宴,一位畫師為此作了一幅夜宴圖,畫技高超,真正是出神入化,他贊嘆不已,那畫師便請他為這幅畫題詞,他便題了這麽幾句。

這折子上的內容竟是有關他的,而不是孟往的,只不過改換了頭面,張冠李戴而已。

“這是我們的人查到的嗎?”他确認一遍。

“不錯。”

既然途徑沒錯,只能證明來源出了問題。他輕輕笑了笑,将折子扔在一邊,贊嘆一聲:“好手段。”

孟往啊,還是那個手眼通天的計謀家。

想來天庭派人查探他這件事,早已不知何時被他察覺了去,他既沒有按兵不動等風頭過去,也不想白白受了天庭的關注,于是轉頭就将天庭的信息查了一遍,張冠李戴僞造成自己的消息散布出去,最後便被天庭的情報網截了回來。

情報這種東西,從來不會擺在明面上,孟往能察覺到天庭情報網對他的暗中關注,還能将天庭的信息查出來,可見輪回司的情報勢力比之天庭,有過之而無不及。

兜了一大圈,天庭什麽也沒得到,白白受了孟往的警告和玩弄。他不知道天庭具體想查到什麽,但出于一貫的警惕,便借此警告一下,天庭若對他有不利之心,還要考慮考慮所遇何人。

上章嘆了一聲,将他打量了一遍幽幽道:“小臨桑,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麽這麽緊張了吧,你喜歡誰都行,但至少要找個壓得住的,日後受了欺負和委屈,娘家人才好幫你出頭啊!”

“……不對啊,”月餘川摸了摸下巴琢磨道,“我解釋了這麽久你們都不信,我瞧你們這意思,就是要逼我承認呗?”

理清楚了,他幹脆破罐子破摔,倏然生了叛逆。

指尖撫過眉眼,刻意放緩拉長了語氣,風情潋滟,顧盼生輝:“那我便承認了吧,我待他,情真如金石不可镂,意切媲四時不可逆,殊緣難遇,佳期如夢,非他不可。”

“停停停!”上章緊急制止他,微揚了揚眉梢,“你真不愧是月老,這種酸話張口就來。”

……

“好吧,不跟你們開玩笑了,”他适可而止,稍微正色了一點,“我自有分寸,不必擔心。”

忽而還是覺得大家其實沒有必要那麽在意,他若是心有所屬,不管是誰,是什麽身份,又有什麽分別呢,結果不都一樣,娶回來就是。

可宮旭不覺得有這麽簡單,自己的小後孫雖然風流逍遙,生得一幅拈花惹草的容貌,可實際上卻純粹如赤子。萬一所遇非人,被騙身騙心怎麽辦?

不過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麽,憑月餘川的權勢地位,想要什麽得不到,若是實在不行,綁也能綁回來,就……強取豪奪吧?

但是孟往才剛剛警告過天庭不要亂來,這事恐怕還要三思而後行。

悠然自得的月餘川還不知道,在這麽短短片刻的時間之內,自家老祖宗連怎麽綁人都想好了。

“對了,”宮旭這才想到還是應該問一問,“你覺得他怎麽樣?”

“他挺有脾氣的,又強勢又霸道,”他繼續塞葡萄,想了想,又補了句,“有時候又很可愛,是又壞又可愛的那種。”

宮旭心裏咯噔一跳,悶了片刻,盯着他試探地說:“小祖宗,你認真告訴我,假如你真的有心,我是該給你準備彩禮,還是嫁妝?”

拿葡萄的手一抖,可憐的小葡萄滾了出去,半天也沒停下。

上章:“嫁妝吧,我們準備得豐厚一點,嫁過去才不會被人看不起。”

執徐:“我看要對方入贅也很不錯,這樣我們還能護着小少帝。”

被衆人小看的月餘川一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算嫁過去也不會被欺負的好不好,我可以保護自己的。”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随即意識到不對,自己怎麽就被這幫子人帶偏了?連忙糾正:“為什麽是我嫁過去,不是把人家娶回來?”

上章笑個不停,捂着肚子好半天才調侃他說:“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狐媚人家,讓人家心生憐惜輕點疼你吧!”

月:“……”

得,這天聊歪了。

……

***

是夜,天庭桃花源——

桃花源的時令不受季節影響,正值隆冬,卻仍舊桃花灼灼,落英缤紛。

一個身着白衣的影衛極快地從桃花源中穿行而過,直奔阆華殿。

“尊上,都處理好了,不會有人發現。”

“知道了。”花瓣洋洋灑灑鋪開,側躺在軟榻上的仙人飲盡一杯桃花釀,将白玉杯擱在一邊,轉而拿起一本折子。

折子打開,裏面的內容竟跟孟往的那本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便是,這一本沒有改頭換面張冠李戴過,內容的主角正是他自己。

“尊上,屬下有一事不明。”

桃花釀的清冽酒香沁人,他勾唇一笑,笑聲也仿佛蘊着綿綿醉意,透露出頗好的心情。

“游傾,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要把這些消息透露給他?”

“屬下愚鈍,還請尊上明示。”

孟往的情報勢力很厲害,能夠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天庭探子的動作;但桃花源的勢力也不差,察覺到了輪回司的動作。

孟往想要天庭的消息,他給就是了。

那本折子在他手中倏然着了火,尖火焰,桃花色,危險又迷人,須臾便化為灰燼。

“他一貫敏感警覺,任何威脅都會讓他感到不安。老祖宗查他,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會覺得是因為我才會被盯上的,斷然又要疑東疑西,認為天庭觊觎天神道,故而才要這樣來警告天庭。天庭查探他的事我只當作不知,再暗中将消息散過去,輪回司的探子會截到的,這樣他可以輕松一些。”

“希望能讓他安心一點。”他悠悠嘆了口氣。

不止,私心裏,他并不希望他的祖宗們過多地打探孟往,所以這一次,他就悄無聲息地站在孟往身後,推波助瀾,好讓他們驚覺輪回司之勢強,和輪回司主事的運籌帷幄,日後他們對孟往也會更忌憚更尊重一些。

“可是尊上,”游傾心中疑惑卻仍未完全得解,“您大可随便放點消息過去,反正效果都一樣,可為什麽卻認認真真寫了許多自己的舊事過去?這豈不是被白白占了便宜?”

他微微坐起來,執起酒壺再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軟榻上的桃花随着動作往地面落了些許,花影婆娑。

“你是真不知道呢,還是裝不知道呢?”

被看穿了心思,游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自己想到的怎麽能跟尊上親口說的一樣呢?”

并不責怪游傾的冒昧,他飲盡杯酒,拭了拭唇角。他飲酒作樂,向來千杯不醉,醉人的從來不是酒。

醉酒花下眠,鋪散的青絲零星沾了細碎嬌美的桃花瓣,嗓音低柔,一笑生花,風情何止萬種。

“我想要他多了解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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