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玩心

玩心

一只貓落在了仙人手裏,能有什麽事兒?他沒想到會有人跟貓過不去。

他被淩空拎了起來,手腳并用地撲騰了兩下,那仙人一番揉捏之後竟還不打算放過他。自己往椅子上一坐将他放在了大腿上,順着毛一下一下撸他的後背。

也不急着離開了,只管跟自己的影衛閑聊。

“游傾啊,你說,這次的事情怎麽就這麽怪異呢?”前腿被捏住晃了晃,像打招呼一樣。

“秦淮八院的女子,各有各的好。附身在別人身上,尤其是美人身上,讓那些來尋歡的客人多難堪呀。”

“你說是不是?”随即撓了撓他軟乎乎的脖子,問話似的。

“尊上,咱們還是離開這裏吧,此事畢竟是陰間幽司,冥府的人必然在附近,撞上了不好。”

“有點道理。”他頗有些不舍地摸了摸他,似有松口的意思。孟往心中一喜,只想盡快擺脫這個讓自己難堪的仙人。

但他卻并沒有立刻離開,轉而談論起了冥府之事,“游傾啊,你說,這分明是冥府的事,又涉及人命,怎麽他們效率這麽低呢?”

“尊上,屬下不知,或許是……能力不足?”

“大概吧,就像貓兒一樣,懶懶散散的。”他還是繼續對他下毒手,繼續道,“這地獄厲鬼,我就好心幫他們處理掉,若是往後再出現這種岔子禍亂了人間,可不好說。”

他又不是死的,就算這個仙人不出現,此次的事情自己也能夠解決好,大不了自己的神魂再多痛一段時間。哪有他說的那麽不堪?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貓,散漫得很,“我向來以為鬼都是強大無比,不曾想還有孱弱的,任人揉捏,簡直有辱鬼門之風。既然抱恙,就該仔細将養着。”

自己應該沒有被窺破身份吧?但又總感覺他話裏有話……

“小貓兒。”他将他托起來,似笑非笑,“你這般可愛,不如從了我,欽點成仙去天庭修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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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看你虎頭虎腦的,不太聰明的樣子,還是算了。”他起身,将貓兒放在剛坐過的椅子上,總算放過了他遠去。

隐隐傳來他跟他影衛的閑話——

“這人間最近太亂了,南北交戰,唯有江南還算安穩,也不知這班朝臣能支撐到幾時。”

“尊上莫憂,改朝換代乃人間常事。”

“煙花舊客,鐵騎未至,喝花酒得趁早啊……”

……

謝天謝地,他絮絮叨叨許久總算是離開了,孟往脫離那只貓兒,恢複了自由身。緊緊皺着眉頭,渾身不自在,雖然是附身在了貓兒身上,但被觸摸的感覺卻還是落在了他自己。

心頭窩火,偏頭看見了那只被放在椅子上的貓,琥珀色的大眼睛無辜地盯着自己,随即便撲往了那個名叫合歡的女子身邊。那是它的女主人,如今正是昏迷。

貓兒跳開,落下了一張紙,飄忽着落地。這紙也是那個小神仙走之前留的,他親眼看着他在書案旁寫下。

他捂着肚子彎腰從地上撿起來,飛快掃了一眼,額頭上青筋直冒,綠眼睛亮了一下,像被點着了,又極快地濃郁成墨色。

紙上畫着符文,潦草而張揚,那符文沒有任何規律,一看就是不通道法的人畫着玩的。但符紙鎮鬼,嘲笑他作為鬼卻被壓了一頭,更何況這符文亂成這樣,顯然也暗指了——鬼畫符。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貓兒是鬼附身。

他忍不住開始咳嗽,不穩的神魂又襲上一陣眩暈。分明都知道是鬼了,還要這樣來警告他玩弄他,故意說他能力不足辦事不力虎頭虎腦,孱弱到任人揉捏有辱鬼門之風……

不止,還調戲……

他強抑住渾身上下被摸遍的不适,撐了下桌子勉強支起自己,呂黯忽然閃身出現,拱了拱手禀他:“大人,秦淮一帶的陰魂都已經處理好了,該入案的也已經交付給判官司了,您看——”

他見孟往艱難,腳步虛浮,上前扶住他,觸上他手臂的一瞬又一個激靈吓退了一步:“大人,怎麽這麽燙?您是不是出事了?”

廢話,被摸遍了,能不燙嗎……

可偏偏,對貓兒來說,被撫摸是一種愉悅,一種舒服的快感,控制不住地要去享受這種快樂。他一邊感到恥辱,一邊又壓不住貓的本性,想要得到更多的撫弄。

他堂堂輪回司主事,在鬼界不可一世,竟然在人間被一個仙人給當貓兒揉捏了,如此蹂|躏戲弄。

簡直奇恥大辱。

很好,你等着,若是不幸再碰上我,本座……先給你一刀。

……

“你在羞|辱我?”

而現在他終于能夠正面質問當年事,當年他被當成貓兒一樣放在腿上玩,如今他也是坐在月餘川腿上,跟當年竟有相似之處。

“……我是起了戲弄的心思,但絕對沒有要羞|辱你的意思!”

他坐在腿上,要比月餘川略高一頭。月餘川微微仰臉看他,見孟往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只好無奈地笑了笑,松口退一步:“不過你若是執意這樣認為,那我……我讓你羞|辱回來?”

孟往毫不客氣,不輕不重地掐住他的脖子,開始撒氣:“你都知道貓兒被鬼附身了,還摸我背?捏我腿?揉我肚子?故意嘲笑我?你這個小神仙怎麽這麽惡劣?”

“別生氣別生氣!”月餘川心知自己又被記了一筆大過,緊急求饒,“我以後任你揉捏還不行嗎!任你盡情羞|辱!”

那年秦淮八院出了詭異事,遇上一只鬼貓,的确是一時興起起了玩心。如今被孟往拿捏得死死的,也算因果相報。

“你僞裝得那般好,我本不曾疑心那只貓,就要離去的。”他摟住他腰身,輕笑了聲問他,“那只貓叫什麽?”

“琥珀。”

“那你知不知道,它為什麽叫琥珀?”他撫上孟往的眉眼,細細端詳了那雙本該是綠色的眼,笑意加深,“因為它有一雙漂亮的,吸引人的,琥珀色眼睛。”

……

千年前兩朝更替之時,南北交戰,天下大亂,南朝統治者偏居江南不思民生,秦淮煙柳繁華依舊。

他正也行至江南,秦淮一帶陰陽交感似有異樣,坊間傳聞近來高門多出暴斃子弟,百姓只當飯後談資,嘻笑他們從小養尊處優慣了,身嬌體弱,體虛虧空。

他多留了個心眼,冥府那邊速度很快,很快就來了負責人處理此事。他不知道來的是誰,也不關心,只要能處理好事情就行。

來的鬼官速度很快,毫不拖泥帶水,在秦淮一帶布下天羅地網。唯一令他不解的是,結下的道印看起來很不穩固,總有一段時間會忽然衰弱下去。

因此孟往收網那天夜裏,他就在秦淮八院坐等一個結果。若是有意外出現,他不介意出手幫一把。

秦淮河槳聲燈影,連蕩漾的漣漪都更溫柔缱绻,欸乃清歌小調,人間佳境。凡人不知的陰厲血色摧殘了這一方的悱豔。

揮劍決浮雲,他替冥府簡單收了個尾,那畫舫不必多留,最終的殘局還是歸于冥府。

只是沒想到從畫舫角落竄出一只撲倒了燈臺的貓。

他知道那只貓,瞳色琥珀,并且因此得名。是秦淮八院之一的含煙院頭牌合歡姑娘的愛寵,據說是一位姓崔的男子送給她的禮物。

但那時,琥珀眼中卻泛着幽幽綠光,正是那綠瞳打破了一份平靜,惹起了他的疑心。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拎起了那只貓兒——一只被用來藏身的貓兒。

貓兒有着綠寶石一般的眼睛,漂亮迷人,只是帶着幾分渙散,似有眩暈之症。他一下便猜了出來,那個從冥府來的鬼官大概身體抱恙,故而能力也是忽強忽弱。被仙家這麽一插手,斷然是害怕被當成惡鬼給一同打入天牢了,才想着法子避開他。

不過竟然會選擇寄身于一只貓,也怪可愛。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自己又不是什麽不明事理的人,就算是正面對上冥官也不會為難對方。

但……他就是如此的頑劣,被這個抱恙的鬼官激起了玩心——對方要避,他偏要人避不開。

只裝作什麽也不知,坐在畫舫中逗貓,一邊跟游傾閑聊,話中有話。

故意氣他能力不足虎頭虎腦,孱弱得不像話。

順便調戲一番,要他随自己往天庭修練……

貓兒脾氣倒大得很,他不過揉捏了兩下,就要張口來咬他的虎口,被他避了過去,但沒能避過被抓傷了手背,留了三道爪印。

自己走之前,還不忘留了一張紙條,一張根據自己印象随手仿造的鬼畫符——來作為窺破身份的證明和愚弄。

如此種種,皆為一時興起,卻不想被正主記恨了許多年。不過以孟往睚眦必報的脾性,倒也合情合理。

……

“早知道是你,”他裝作懊惱,撓了撓孟往的脖頸,還當貓兒逗,裝模作樣嘆道,“我就該把你抓回去,養起來。”

孟往一巴掌拍開他的鹹豬手,要從他腿上起來,月餘川環住他的腰連忙将人抱住,往他身上蹭了蹭,半是求饒半是哄人:“當年我是年輕氣盛,不知好歹玩弄了你,但是如今還不是折在了你手裏,可見是因果相報。都是緣分!”

“說好聽點是因果相報,難聽點就是你活該。”

孟往掙不開他,索性改變策略,捏住他的下颌,詢問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厲鬼專門挑青樓女子附身?”

“知道,采陽補陰嘛。”他脫口便答,“似乎是房中術的一種,通過歡好時吸收男子陽氣來……”

猛然察覺到不對,他緊急在孟往一言難盡的神色下剎住了嘴。

“……你很懂?”

連房中術都懂,很……內行!?還敢說沒有流連煙花之地?!

“不不不。”他眨了眨美目,盯着一臉不悅之色的孟往,頗有意味地勾唇一笑,“我不敢。”

話本看多了,有什麽不懂的,不過要說更深入的……嗯,那确實不懂。

孟往面無表情:“你到底放不放開我?”

“不放。”

孟往深吸一口氣,危險地眯起眼,很好,你不是很懂嗎,你完了。

這樣一想,他重新調了個姿勢,跨坐在月餘川腿上,指尖從鎖骨劃向脖頸,游走過喉結,留下涼津津的癢,随即輕巧地勾起他精致的下颌。

春日和風揉碎花間樹影,飒飒作響。

他輕輕挑眉,紅唇輕啓,明目張膽地勾引:“我也體陰,采陽補陰是不是也可以?你給我補補?”

孟往變臉過分迅速,月餘川怔了一瞬,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孟往沒有給他思索的機會,徑直吻上了他的側頸,明明是帶着涼氣的酥|麻,卻比熱氣還要灼人,摧毀人的理智。

“做什麽?”他微眯了眯眼,沒什麽其他的動作。

細碎的吻從頸側輾轉至喉結,輕輕咬了一口。他一下亂了呼吸,扣住孟往的手腕,微微推開一些對上他的眼睛。一手從他的脊背滑上了後頸,在一個呼吸交纏的距離。

“你确定?”

他們對視了片刻,孟往點點頭作為回應。

他深了眸色,将人抱起來進了裏屋。屋裏比院子裏要涼幾分……

孟往勾住他的脖子,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狡黠,在他吻上來的時候偏頭錯開,躺在床上無情地推開了親手勾過來的人。

輕悠悠笑出了聲:“算了,我反悔了。”

“我不做什麽,就是折磨你。”随即趁人不備連忙溜開,打開房門步伐輕盈地跑遠了。

月餘川望向他跑遠的方向,心知自己被玩弄了。孟往的确是個壞人,可恨至極……

可是又能怎麽辦呢,是他自己招惹了一只不該惹的野貓兒。

他收拾好孟往擺在書案上的折子,整整齊齊擱在案尾,搖搖頭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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