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怪物已經從窗戶掉下來，一大塊的黑色污泥，散發着下水道似的臭味，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伸出兩只黑色的手，一點點爬向二人，甚至那些黑色的污泥之中還隐藏着些許白色的碎屑。

這些碎屑是死了的人的臉皮，似乎是發現了這東西對普通人的威懾，怪物用那些白色拼湊出了勉強的五官，對他們露出了笑臉，似乎十分熱情的模樣。

遠處傳來一些尖叫。

琴酒從佐藤盛日的手裏搶回自己的槍，看了一眼佐藤盛日已經被灼燒的額頭眉心和蜷縮的手指，冷笑道：“這裏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佐藤盛日看着他說：“你出去之後就會完全忘掉這裏的事情吧？”

琴酒撇過頭去，沒有回答。

這就是猜對了。

佐藤盛日看了一眼怪物，不緊不慢地微笑着對琴酒說：“我不介意死在這裏，但主考官難道就認為一定可以活下去嗎？”

琴酒說：“只不過是死亡。”

佐藤盛日點了點頭，笑道：“是啊。”

他頗有惡意地問：“那麽，主考官大人在這樣的怪物手下死亡過嗎？”

佐藤盛日開始對琴酒詳細描述：“怪物會獵物是很耐心的，先要爬到腳背上，黏在鞋子上，糊到褲子和衣服上，就好像在沼澤裏面打了個滾，這些東西還完全沒法洗掉，不僅是臭烘烘髒兮兮的，而且會從皮膚融入骨髓，再從骨頭裏面擠出來，就像吃飽喝足以後的蟲子。

那些蟲子會一點點從身體外面鑽進去，再爬出來，整個人都會變成蟲子的巢穴。

這個時候，獵物還不會死，只是漸漸失去力氣，感到窒息，先是喉嚨好像被掐住，之後是耳朵發癢，忍不住咳嗽，鼻子在臉上搖搖晃晃，好像會掉下來，眼睛能看見的顏色會變成黑白，之後獵物因為無法呼吸而忍不住張開嘴，黑泥就從舌頭爬進去，鑽到喉嚨，食管，胃。

眼睛會掉，鼻子會掉，舌頭和耳朵也會，眉毛和頭發會脫落，混在一起，發出咕叽叽的聲音，那些東西會變成一團，好像一顆被裹成黑色的皮蛋，但是這顆蛋沒死，反而孵化之後，破了殼，正要尋找主人。

如果真有什麽，或許是白色的人臉，黑色的瞳孔，滿身亂跳的舌頭和耳朵，嘻嘻哈哈，撲到面前。

獵物的皮膚會變成青紫色，身體會僵硬，腹部會鼓起，然後破掉，身體會迅速腐爛，之後會被同化，就像怪物的一部分，連衣服鞋子這種東西也會消失，因為怪物的胃口很好，它們總是什麽都願意吃下去的。”

琴酒的臉色非常難看。

他盯着佐藤盛日好一陣子，好像要說你贏了之類的話，但是沒有說出來，怪物已經爬到了他們邊上。

“這些不過都是你的臆想。”

琴酒似乎還想否認佐藤盛日。

但他已經相信了大半，自己卻又不肯承認。

這話近似于逼迫佐藤盛日拿出證據來給他看。

佐藤盛日沒有證據，即使有也不可能随意拿出來給其他人看。

佐藤盛日可以确定，琴酒不是玩家，普通人看見這些，就算不精神衰弱也會多少出點問題，佐藤盛日不能用自己的危險物品去賭別人的精神狀态。而且，異常調查局并不提倡和允許這種事情，雖然只要不被發現就不算數，但沒必要。

佐藤盛日想了想，琴酒還看着他，過分認真得有些像等待食物的獵犬。

佐藤盛日收回目光，勉強對他說：“不是臆想，我見過怪物，也見過怪物殺死人的過程。”

佐藤盛日頓了頓，不想說之後的話。

琴酒盯着他說：“你沒有在怪物手下死過。”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是說謊，你在騙我。

佐藤盛日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微笑道：“好吧，既然主考官這麽想知道細節，我也可以原原本本告訴你。”

佐藤盛日一字一句說：“怪物拿走過我的眼睛，我的臉，我的皮膚，我的神志，反複殺死過我，我死去過很多次，病死、墜樓、溺死、燒死、失血過多、變成怪物……”

佐藤盛日看着琴酒，頓了頓，再次笑道：“真不好意思，死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一時半會恐怕說不完，不如，讓主考官看一眼。”

我就不讓你一一體會了，不然怕你精神崩潰。

佐藤盛日的話音剛落，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沖入琴酒的腦中，這力量裹挾着死亡的痕跡。

佐藤盛日死去的場景在琴酒眼前閃過，不止是畫面，他人的聲音，還有痛苦。

琴酒手上的青筋當時暴起，咬着牙，臉色瞬間漲紅，汗水一點一點從額頭上滑落，衣服和頭發沒一會就濕透了，整個人好像剛從浴室出來。

他極力忍耐，也免不得心神恍惚，某一瞬間，他想，或許走馬燈之後地獄也不過如此。

佐藤盛日打開自己的醫藥箱，丢給他一顆藍色的藥丸說：“這是凝神靜氣清心定思的東西，你要是——”

話還沒有說完，琴酒看了佐藤盛日一眼，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迷茫、震驚、疑惑，詭異的感同身受，不自知的憐憫，一口将藥丸吞了下去。

佐藤盛日：“阿拉阿拉，雖然主考官這樣信任我很值得高興，不過，主考官不擔心怪物也不擔心我會丢給主考官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嗎？”

琴酒問：“那你給我的是奇怪的東西嗎？”

他這話問得有些古怪，仿佛佐藤盛日說不是，他就相信。

但佐藤盛日更傾向于對方是在這種緊急關頭不想浪費時間，所以幹脆放棄了求證和佐證的環節直接尋找答案。

佐藤盛日如實回答：“不是。”

琴酒冷哼一聲：“那就少廢話。”

佐藤盛日眨了眨眼睛說：“可是，主考官，怪物已經過來了，你想和我一起死嗎？”

琴酒側過身去，勉強說：“算你通過。”

佐藤盛日說：“謝謝主考官。”

夢境試煉結束了。

佐藤盛日去看床上的琴酒，還是白色頭發，幼年時期，閉着眼睛，處于休息狀态，從夢境開始到結束，在這邊不過是瞬間的事情。

【任務4：給琴酒洗頭】

佐藤盛日翻找自己的醫藥箱，找出了昏睡炸彈，昏睡炸彈可以在使用之後讓人昏睡不醒。

睡一個晚上完全沒有問題。

只要在較為封閉的室內，室內有多少人，就可以讓多少人昏睡。

炸掉這個，這裏的人全都昏睡過去，琴酒肯定也不能例外，到時候再想辦法給他慢慢洗頭，既不用擔心被人發現打擾也不用擔心琴酒突然醒過來炸毛。

佐藤盛日試圖尋找水和洗發劑，一時間沒有找到，他打開了自己的醫藥箱。

醫藥箱有水，醫藥箱也有洗發劑。

佐藤盛日使用了昏睡炸彈。

佐藤盛日取出了一個盆子。

佐藤盛日扒拉琴酒的頭發，琴酒似乎已經睡着了，絕不會在洗頭的時候醒過來的樣子，佐藤盛日看了他一眼，給他的額頭眼睛搭上一塊帕子，開始用水打濕他的頭發。

搓頭發的時候，佐藤盛日看了一眼琴酒，琴酒沒有醒過來，佐藤盛日試圖拔一根頭發，沒有拔下來，懷疑琴酒其實是芭比娃娃，畢竟，芭比娃娃的頭發就扯不下來，佐藤盛日給琴酒的頭發糊上洗發劑，揉揉搓搓，加水，洗發劑往外飛泡泡。

佐藤盛日用水洗了手，用帕子擦了水，拿出一把拇指長的折疊小刀，悄悄割掉了琴酒的半根頭發，想以後要是研究固發劑，或許可以研究琴酒的頭發。

反正琴酒不知道，研究出來也不需要通知他，他應該不會生氣。

佐藤盛日收拾了東西，翻找醫藥箱，找出來一個幹發器。

洗頭之後，不想濕漉漉，也不想吹風，可以用這個，先把按鈕貼在額頭上，按下去，頭發就會一下子幹掉。

佐藤盛日将幹發器貼在琴酒的額頭，按了一下，琴酒的頭發就幹掉了。

佐藤盛日将幹發器從琴酒額頭取下來，收了回去。

佐藤盛日檢查了周圍，沒有什麽東西還在外面，地面的水到了白天應該會幹掉，不需要單獨清理。

佐藤盛日将琴酒原樣放回床上，給他裹好被子。

再次檢查，沒有問題。

佐藤盛日找了個地方，等天亮。

琴酒早起的時候，摸了摸額頭，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裏好像有點黏黏糊糊的。

他準備起床，發現被子也古古怪怪的，他平素休息不會把自己裹得好像死了一樣。

這種蓋被子的辦法很影響他的反應速度和行動。

正常情況，他不會是這樣。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琴酒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沒有什麽意外。

他開始洗漱。

佐藤盛日挂在窗外，幽幽地看着他。

琴酒忍不住皺了皺眉，往側邊看了一眼，沒有看見什麽，他是沒法看見佐藤盛日的，只能覺得奇怪。

洗漱完畢，琴酒去參加訓練。

訓練之後是巡邏。

巡邏之後，琴酒接受了一個外出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