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林煥穿着短袖T恤,尖銳的木枝從他裸露的左臂劃過,瞬間冒出猩紅的血珠!

“唔……!”他痛得悶哼一聲,左手手指下意識地蜷曲握成拳頭,指尖嵌在掌心裏,仿佛這種人為的痛楚能适度沖抵手臂傳來的劇痛。

可即便這樣,林煥的右手依然用力護住許晏沉,沒有松開半分。

許晏沉從林煥身上爬起來的瞬間,入眼的便是那一片刺眼的血色。

“哥哥……”許晏沉怔了兩秒鐘的時間,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驚慌,但一想到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哥哥現在可以依靠的只有他,于是很快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小團子的聲線裏還有未褪的稚氣,但說出來的話卻條理清晰:“你流血了,需要立刻去醫院。哥哥,我先扶你起來,然後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找陳叔過來,送你去醫院!”

他說着,朝林煥伸出手,想把哥哥從地上拽起來。

林煥忍痛擡頭看了許晏沉一眼。

面前這個小身板實在是瘦弱,林煥心說,我要是真的拽你,我們兩個都得再摔一跤……

他無奈地笑笑,沒有讓許晏沉攙扶,自己撐着潮濕的地面站了起來。

許晏沉垂下眼簾,藏起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與自責。

他想,都怪自己沒用,害哥哥摔倒并且受了這麽重的傷,所以哥哥不願意再牽他的手,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許晏沉安靜片刻,很快就收斂起那些複雜的情緒,又讓自己回到冷靜的狀态,對林煥說:“哥哥,我去叫陳叔,你在這等我,別去別的地方。”

這次林煥沒有拒絕,點點頭,跟許晏沉一起小心翼翼地穿過小路,來到車行的柏油路上。

許晏沉挪着一雙小短腿,身形晃晃,很努力地朝着別墅主樓的方向跑去。

林煥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剛才拒絕牽手的一刻,許晏沉突然低下頭的模樣。

小孩子到底是藏不住情緒的,哪怕許晏沉當時已經很克制了,可比他大幾歲的林煥仍然能一眼看透他的低落情緒。

雨水落下來,落在手臂的傷口上,很疼很疼。

可是想到許晏沉失落的樣子,林煥突然就不忍心把這道傷口怪罪到他的頭上了。

很快,陳叔從樓裏出來,把車開到了林煥所在的位置。

林煥上了車,陳叔作勢就要出發。

“等一下,陳叔。”林煥說着放下車窗,對仍然傻站在雨中的許晏沉說,“上車,一起去醫院。”

許晏沉片刻也不敢耽擱,立刻拉開車門鑽進來,并肩坐在了林煥的身邊。

陳叔透過後視鏡看了林煥一眼,似乎有些摸不着頭腦,“少爺……要去醫院嗎?”

林煥也有點發懵,“不然怎麽辦?”

“醫生已經在您房間等着了。”

林煥:“……”

哦對,他差點忘了,自己現在已經是豪門少爺了,有家族專屬的私人醫生為他治療,不再需要去公立醫院排隊挂號看病。

許晏沉估計也是剛到這個家不久,所以沒想到這一層。

林煥沒再多言,只對陳叔說:“聽你安排就行。”

然後就看着陳叔一腳油門開出去一百多米,把他們兄弟兩個帶回了自家別墅的主樓。

……就這麽幾步路也要開車?

有錢人的生活,看樣子他還要繼續努力學習和融入才行。

————————

回到自己房間的一刻,林煥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段原文劇情。

原書中,這次摔倒受傷的不是他,而是許晏沉。

在私人醫生給許晏沉處理眼角的傷口時,林煥站在一旁,仍是一副冷嘲熱諷的态度。

母親宋雅姿回到家後,看到許晏沉傷得那麽重,一時心急,當場質問林煥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弟弟。

林煥當着母親的面兒也不願意掩飾對弟弟的厭惡,十分嫌惡地說:“他活該!誰讓他一個下等人非要死皮賴臉的住進別人家,還以為這樣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看吧,報應這不就來了!”

為了這件事,宋雅姿給了林煥一巴掌,許晏沉更是徹底對這個哥哥心寒,并由此滋生恨意。

就連一向奔波于商界、不怎麽過問家事的父親林玉濤,也在聽說這件事後明确表達了對林煥的失望。

不僅如此,林玉濤甚至還要求宋雅姿對這個冷血無情的兒子嚴加管教,否則以他現在這樣惡劣殘酷的心性,長大以後絕對無法承擔起維護家族産業的重任、更無權繼承林氏的家産!

林煥聽到父親這樣說,以為父親有意将家族繼承權分出一部分給許晏沉這個撿回來的雜種,心裏更是覺得不公平,覺得痛恨。

他不敢恨嚴厲的父親與母親,只能将心裏這股難以平息的恨意轉嫁給許晏沉,認定是許晏沉的出現給自己帶來了不幸。

這件事,成為了兄弟二人反目的最初導火索。

從那之後,林煥便愈發變本加厲,用盡了各種殘酷手段,來折磨尚未長大、尚無還手之力的反派許晏沉……

“少爺,快過來坐,讓我看看傷口!”

私人醫生的聲音傳來,将林煥從原書情節中拽出來,提醒他現在是另外一個劇情了。

但林煥的思緒仍然沒有全完從書中脫離。

他一邊往自己的床邊走,一邊下意識地低頭看了許晏沉一眼。

小團子瞪着一雙深黑的大眼睛,滿是擔憂和歉疚地望着他,一聲都不敢吭。

林煥看得出他在內疚,同時應該也很害怕。

許晏沉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孩子,也知道在今天之前,這個哥哥一直很讨厭他,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如今他又害哥哥受傷,他或許都不敢想象,接下來自己将要面對怎樣的暴怒與疾風驟雨——

也許是被林氏父母痛罵一頓,也許會被要求跪下來給林煥道歉,又或者,幹脆被掃地出門,丢到夏季潮濕而惱人的雨裏,任他自生自滅……

林煥到底不忍心看許晏沉這麽擔驚受怕。

雖然自己的傷口很疼,可他抿抿唇,還是對醫生說:“我們一起摔倒的,麻煩醫生先看看……”

林煥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斟酌着該怎麽稱呼許晏沉。

随後,他再度開口,還是略過了親昵的稱呼或是姓名,只說:“先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這個“他”指的是誰,醫生和陳叔都心知肚明。

陳叔把許晏沉領到了醫生面前,醫生快速檢查一番,确定他沒有受傷,便又過來查看林煥的傷口。

林煥沒有再推拒,很配合地擡起受傷的左臂,方便醫生檢查。

“皮外傷比較嚴重,我現在先給少爺處理傷口,等會兒處理完了再拍個片子,看一下有沒有傷筋動骨。”

林煥覺得拍片子有點多餘,但他沒有吭聲。

醫生打開醫藥箱,拿出了棉簽和紗布,以及給傷口消炎的碘伏和藥膏。

棉簽沾着碘伏,以很輕的力度落在左臂傷口處。

“嘶!!”劇烈的疼痛讓林煥倒吸一口冷氣,左手緊緊攥成拳,額頭瞬間被一層細密的汗珠覆蓋。

消毒實在太痛苦了。

饒是他十歲的身軀裏住着二十三歲的靈魂,可林煥穿書之前也是個特別怕痛的人啊!

他咬牙忍着,只盼着趕緊上完藥,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兒。

可是這道傷口太長,他感覺自己已經忍了半個世紀,醫生卻說:“少爺,再堅持一下,還有三分之一就消完毒了。”

林煥:“?”怎麽還要那麽久!?

太疼了,他不想消毒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幹脆就讓傷口發炎好了!!

就在他即将認輸撂挑子的時候,許晏沉走了過來。

男孩冰涼的指尖,很輕很輕地落在林煥攥緊的拳頭上,然後彎曲手指,溫柔地包裹住他的手。

或許說“包裹”并不是那麽貼切。

許晏沉的手很小,只能覆蓋住林煥的半個手背。

可即便如此,林煥還是在這種溫柔的行徑裏體會到一種極為溫暖的、被保護的感覺。

他竟然被這個五歲的小不點,這個未來會和他不共戴天的反派仇人……保護了?

“……”林煥有些不知所措,越想越覺得這事情微妙又荒唐。

他看向許晏沉,一瞬間心裏産生了動搖。

他在想,會不會每一個情節的改變,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最後的結局?

會不會只要他努力對弟弟好,他們就可以像正常的兄弟那樣一起長大,互相支撐、互相依靠,而不會反目成仇?

林煥承認,這種可能的确令他心動。

他很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些什麽,想要一點一滴地扭轉局面,最終重寫故事的結局。

但,真的可以做到嗎?

會不會命運早已有所安排,而所有的掙紮與反抗,到頭來只會适得其反?

林煥望進許晏沉的眼睛,卻仍然得不到答案。

就在林煥走神的這十幾秒鐘,醫生抓準時機,手麻腳利地給他的傷口消完毒,并且連藥膏都上好了。

“好了,少爺。”醫生收起醫療箱,站起身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您先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再過來,帶您拍片子。”

林煥将飄遠的思緒收回來,望向醫生說:“不用了,應該只是皮外傷。”

可這時,一直沉默的許晏沉卻突然開口,“不行!還是請醫生叔叔給哥哥全面檢查,一定要确認沒有問題。”

林煥看向許晏沉。

許晏沉低着頭,不跟他對視,只是倔強地堅持着自己的立場。

陳叔見狀也過來幫腔:“是啊,許小少爺說得對,少爺身體尊貴,一定要确認沒問題才行,不然老爺和夫人也要擔心的。”

林煥拗不過他們,再說拍個片子也不是多麻煩的事兒,于是也就順從地答應了。

醫生拎着醫藥箱離開了他的房間,陳叔也往門口走去,只有許晏沉還站在林煥的床邊,一動也不動。

“許小少爺,”陳叔站在門口回頭叫他,“我們先出去吧,讓少爺一個人安靜休息一會兒。”

許晏沉背對着陳叔,咬着嘴唇拒絕回應,那雙小手仍然握着林煥的手,緊緊的,傳遞着妥帖的溫度與情緒。

林煥垂眸看一眼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決定再一次縱容。

林煥掀起眼簾望向陳叔,聲線淡淡地開口:“沒事,陳叔,就讓他留在這吧。”

許晏沉聽到這話,驀地擡頭看向林煥,覆在哥哥手背上的指尖也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幾分。

林煥沒有立即回應弟弟的視線。

一直等到陳叔離開,并順手幫他們帶上房門,林煥才将目光移回到許晏沉稚嫩的臉上。

“為什麽不肯走?”

“我想單獨跟哥哥說幾句話。”

“說什麽?”林煥問道。

許晏沉安靜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用很低很輕、帶着哽咽的聲音對他說:“對不起,哥哥……我想替你疼,可是我沒有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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