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江念長嘆一口氣，尖尖的兩只耳朵垂了下來。
怎麽辦，施先生會不會生氣了？他該怎麽解釋自己突然失聯？
病了？出差？意外？
小狐貍坐在床上思考了半天，最後費力地用肉墊給施道鈞發了一條消息。
秦唐總裁辦公室，施道鈞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施先生對不起，我臨時有事回老家了，事出突然沒有來得及提前告知您，您別生氣。”
看到手機裏的消息，萬年大妖怪素來冷漠的表情發生了些許變化。
回老家？
這只小東西都在他家賴了三天了，老家是哪裏？
施道鈞這麽想着，便這麽問了。
江念沒想到施道鈞回得這麽快，愣了愣，下意識回複道：“青丘。”
消息發出去，江念才覺得有點不對，連忙補充道：“山裏面的一個小村子，施先生應該沒聽說過。山裏信號不好，這才剛剛告訴您。”
這一次，施道鈞的消息隔了幾分鐘才發了過來，好在沒有再繼續剛才的問題，轉而問道：“什麽事這麽突然？”
江念再次愣住，思考半晌，最終決定如實禀告：“一個親戚被雷劈了。”
“嚴重嗎？”
“挺嚴重的。”
只不過嚴重的不是他那個坑爹舅舅，而是他自己！江念忿忿。
“什麽時候回來？”施道鈞繼續追問。
“等他好的差不多吧。”
怎麽說也得等他能再次化形，江念郁悶地甩了甩尾巴。
聊天框寂靜了下來，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江念心裏七上八下不安定，正猶豫着要不要再給施先生道個歉，微信再次響起了消息提醒。
“那天等了你很久。”
！！！
完了完了，施先生是不是生氣了，小狐貍焦慮地繞着床邊走了兩圈，回到手機前，剛想結結巴巴地再次道歉，聊天框中便又彈出了一條消息。
“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
補，補償？
江念徹底呆住了，“怎，怎麽補償？”
“那要看你的誠意了。”
發完最後一條消息，施道鈞将手機放到了一旁。
修行了萬年，見多了世事，施道鈞最為厭憎欺騙。但不知為何，看着屏幕對面的小狐貍結結巴巴地說着一眼就能識破的謊話，他居然只覺得有些好笑，心下反倒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不知不覺就聊了這麽久。
“小東西。”施道鈞搖了搖頭，斂了心思繼續處理工作，唇角卻帶着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語氣中更是帶着前所未有的溫度。
而此時，溫都公寓的江念看着屏幕裏的最後一條消息，臉卻可疑地紅了。
補償？誠意？
怎麽補償？他很有誠意的！
那什麽，以身償債什麽的，他也沒什麽意見的……
看多了人類智熄狗血電視劇的小狐貍，趴在床上，下巴擱在前爪上，如是想道。
在自行腦補了一大出船戲後，江念終于意猶未盡地坐了起來，給自己那“遭雷劈”的親舅舅打了個電話。
江念現在還說不出人話，兩只狐貍嗷嗚嗚地嚎了半天，總算把事情說清楚了。
得知自己家小外甥沒有被人偷走，現在也很安全，何宴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時隔三天，終于能再次安心喝酒蹦迪了。
江念雖然很懷疑何宴所說的“擔心地都沒心思談戀愛”之類話語的真實性，但還是體貼地沒有拆自己親舅舅的臺。挂斷電話，便又蹿回了隔壁2801。
對江念這種在山裏野慣了的小狐貍來說，“家養狐貍”的生活其實有些無趣，好在他身上的傷還沒痊愈，妖力也還沒完全恢複，上蹿下跳一會兒也就累了，回到了靈力充沛的卧室凝神休養，直到夜色降臨，又逐漸深沉。
施道鈞今天事情有些多，回來的晚了些，一推開門就看見一個雪白綴紅的影子朝他飛撲過來。
萬年大妖怪花了不少意志力，才強行将下意識拂手的動作改成了伸出雙手。
雙臂一沉，一只尾巴尖綴紅的白毛團子就跳到了他的身上，還在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鑽。被制止之後，還擡起頭來，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看起來十分委屈巴巴。
“傷口好了？”施道鈞抱着小狐貍進了客廳，仔細檢查了他前爪和尾巴的傷口，又在不經意間探了探他的妖力。
他這兩天刻意釋放了一些妖力，看來這只小東西已經察覺到了，并且加以利用。
确定小狐貍身上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後，施道鈞揉了揉它的頭，剛想起身，腿上的小東西卻不樂意了。
兩只後腿蹬在施道鈞的腿上，他擡起兩只前爪，抵在施道鈞的胸口，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
“怎麽了？”大妖怪伸手扶住在他身上站的搖搖晃晃的小東西。
小狐貍委屈又不滿地低聲嗚嗚了幾聲，似乎在對他進行控訴。還沒等施道鈞反應過來，下颌突然一濕——這只小東西在他臉上舔了一口！
萬年的大妖怪，罕見地愣了神。
偷舔了他的江念同樣很慌，本來是想指責施先生回家太晚的，可是近距離看着施先生的臉，他實在是沒控制住，就這麽随心所欲了……
這麽久沒反應，施先生不會生氣了吧？
可是舔都舔了，還能怎麽辦？
他他他，他現在只是一只寵物狐貍，寵物舔主人很正常對不對！
江念摒棄雜念，并起兩只前爪，乖巧地蹲坐在施道鈞的腿上，滿臉寫着：念念只是一只小狐貍，念念什麽都不知道。
施道鈞看着面前一副無辜模樣的小東西，有些氣又有些好笑，同時還有些疑惑——犬系動物都喜歡舔人嗎？
除了最開始的不習慣和不适之外，施道鈞并沒有對江念的行為産生排斥，反倒是想到這只小東西還有可能像舔他這樣舔過別人，他的心情就沒那麽好了。
于是，有些不悅的大妖怪将腿上的小狐貍托了起來，嚴肅道：“以後不許這麽舔別人。”
小狐貍依舊一副“我只是一只小寵物，聽不懂你們人類在說什麽”的懵懂無辜。
“我知道你聽得懂。”大妖怪耐着性子道。
小狐貍眨了眨眼，然後，又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施道鈞一口。
萬年大妖怪：“……”
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那麽第二次就不可能再阻止得了了。
自從施道鈞放任江念第一次在卧室睡覺，之後的每一天臨近睡覺時間，江念都會準時蹲坐在床上，等施道鈞洗漱回來。
時間一久，獨自生活了上萬年的大妖怪，竟然也習慣了睡覺時床上還有只小狐貍的存在。他會記得每天出門前，釋放一些妖力留給小東西療傷；還會記得給小狐貍的碗裏換上新鮮的水，放上犬糧和罐頭；甚至在回家後，偶爾還會有興趣拿零食和玩具逗逗江念。
如果旁人瞧見，八成真的以為他在家裏養了只小寵物吧。只是他家這只“小寵物”，似乎越來越嬌氣了。
在施道鈞的印象裏，無論是化形後還是最初恢複原身時，江念都是個乖巧聽話、還有些腼腆羞澀的小朋友，但是現在——
看着趴在電腦鍵盤上，擋住了一半顯示器，擺明了一副不讓他繼續工作态度的白毛團子，萬年大妖怪第一次感覺到有些頭疼。
身體恢複的越來越好，這只小東西也越來越任性了。主食不吃，只吃罐頭；零食必須一粒一粒喂；不喜歡玩具，只喜歡黏在他身上；就連他回家晚了，都要鬧一通小脾氣。
施道鈞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慣着江念了，可是這只小狐貍雖然驕縱，偏偏又相當會撒嬌。
比如現在，它毛絨絨的一團趴在電腦鍵盤上，明明是在搗亂，卻又伸出了爪子，用肉墊拍了拍施道鈞的手背，一副求摸摸求抱抱的樣子。
施道鈞剛伸出手，小狐貍就自覺地把頭湊到了他的掌心拱了拱，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眯了起來，十分餍足的模樣。
“……”
大妖怪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放棄地關上了電腦，抱起小狐貍回了卧室。
轉眼已經十一月，他住到施先生家已經小半個月了。相處地越久，他就越黏施先生，越不想回到自己家裏獨自睡覺。
小狐貍趴在施道鈞的胸口，看着這張讓他魂牽夢萦，此刻近在咫尺的臉，一聲嘆息。
怎麽辦啊，如果沒了施先生，他的生活該如何繼續？
潇灑了兩百多年，一朝懷春的小狐貍，在傷春悲秋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施道鈞已經不在了。天鵝絨的窗簾只拉了一半，陽光透過薄薄的一層窗紗灑在床上，輕柔又溫暖。
江念睜開朦胧的睡眼，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再躺回床上時，剛才的小狐貍突然變成了少年。
少年身形纖長，一雙長腿微蜷，白皙的皮膚映在黑色的床單上，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是化形後的江念。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
江念揉着睡眼低頭，打了一半的哈欠突然被打斷。朦胧的睡眼驀然睜大，江念猛地蜷起身子，拉起旁邊的被子将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他身上，什麽都沒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