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撸貓療法

撸貓療法

第二天早上,薛米是被喊醒的。

“小貓,日上三竿喽,你怎麽還在睡?”

薛米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舒展開四肢伸了個懶腰,把自己拉得老長老長,看得扶搖子啧啧稱奇:“果然貓都是水做的,呦!一條貓!”

薛米無語地看了一眼扶搖子:“前輩,你是睡夠了,但我沒有欸。”

再說了,小貓咪多睡會兒怎麽了?小貓咪生來就是要睡懶覺的!

扶搖子摸着自己胡子,新奇地環顧四周:“這裏是哪裏?你怎麽住進別人家裏了?”

“哦,這是我一位友人的家中。”薛米一邊用自己的毛爪子搓臉一邊道,“他只是個凡人,你到時候別突然出來吓着他。”

“那是自然。”扶搖子點頭,又問他,“小貓,你不會一直打算在凡間呆下去吧?”

薛米搖了搖頭:“接下來我打算去金光寺,扶搖子前輩,你怎麽說?”

扶搖子嘆着氣,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我原先是想去尋找我的身體,但天大地大,我也不知該去何處,索性就多跟你幾天吧。小貓,你不介意吧?”

薛米沒有意見,反正對方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之中,不會打擾自己正常生活,只是他一直很疑惑的是:“你難道沒有本體的記憶嗎?”

扶搖子搖頭:“我只是本體五百年前分出的一魄,寄身于魂燈之中,在這之後,本體的記憶我便無法共享了。其實我作為一抹靈體殘念,根本就不能離開魂燈,只能日複一日地沉睡。但百年前的一日,我忽然從睡夢中驚醒,我感覺到自己的本體似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攻擊,已經奄奄一息。”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也要随之消散了,但奇怪的是我的本體一直維持着一口氣。于是我花費百年光景,将魂燈煉成一枚招魂鈴,以待一位有緣人将我帶出宗門。如你所見,現在我能夠短暫地出來一段時間。”

“你不能感受到自己的主體在何處嗎?”薛米疑惑道,“我聽說有一種功法,可以讓各分身、各魂各魄彼此感應。”

扶搖子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嗎?假若能習得此功法,我或許也能在靈體消散之前見到自己的身體了吧,好歹還能親眼看到自己是怎麽死的。”

“呸呸呸,多不吉利。”薛米不贊同地拿爪子扒拉他的虛影,“不過我還是想不通,為何你要選擇我這個外來人,而不是你的徒子徒孫們呢?玉姨很強大啊……嗯,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那個什麽元極仙尊都也很厲害。還有玉霄宗那麽多弟子,總有幾個靠譜的吧?所以你為什麽不去找他們呢?”

扶搖子朝門外看了幾眼,确定沒人偷聽,鑒于隔壁住的都是凡人,他就也沒再浪費力氣布下隔音陣:“你心性純良,我選擇你并非偶然,這點我需要坦白。你的精神海是我見過最純粹的,雖然容量還有待擴充,但識海茫茫、幹淨如無雲碧空。”

薛米一臉驚訝:“所以你早就開始觀察我了麽?”

“不是我在觀察你,而是那個人。”扶搖子做了個原地抽搐的動作,突變的畫風看得薛米嘴角一抽,“就是那天要來殺你的人。他闖入密室後我正愁沒機會出去,使了點小手段讓他帶上了招魂鈴,在這之後沒幾天,他就盯上了你。”

薛米:!

他、他竟然都沒發現!

“不過托他的福,讓我也注意到了你。”講到這,扶搖子語氣中還帶着點老頑童似的得意,“他肯定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明明早就可以下手,卻遲遲不動手!”

修煉禁術後的修士精神海會比其他修士更好侵入,扶搖子幾乎毫不費力就催眠了他,要不然估計對方早就開展了“殺薛米奪妖丹”計劃甲乙丙。

“本來想直接将他徹底催眠,”扶搖子面色古怪,“但我主體受損、實力大不如前,他的精神海中有一片區域猶如罩着紗網,我怎麽也無法進入,所以一直沒辦法完全控制住他。”

所以那天晚上對方才歇斯底裏地沖出來,直接對薛米使出殺招。

“會不會是心魔?”薛米抖了抖耳朵,猜道。

“不像。它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薛米福至心靈,腦中清明了幾分:“你懷疑這股未知力量與你主體的重傷有關?”

扶搖子收起表情,略一颔首:“當初我被分離出本體一事,沒有告訴任何人,蓋因猜到此去兇多吉少,留住一魄便是留有一線生機。而還有一個原因,也與我沒有找玉霄宗其他人,唯獨找上了你有關。”

扶搖子頓了一頓,薛米連忙把他毛絨絨的腦袋湊上前去。

“——玉霄宗,怕是早已出了內鬼。”

***

隔壁房間裏,一只茶盞被手臂碰倒,杯中的茶水流了滿桌。

“玉霄宗有內鬼。”

“暫時無法确定是誰,我不敢掉以輕心。”

“只怕那人對我十分了解,又将我的弱點賣于他人。”

“……甚至可能親自在背後捅了我一刀。”

“否則以我主體的實力,怎會被人傷到如此地步?”

裴玄聽被茶水一燙,猛地回過神來,正要掐個訣弄幹被打濕的衣袖,就聽到門口傳來薛米的聲音。

“玄聽兄?”

裴玄聽轉頭看去,看到門框邊一個探頭探腦的小腦袋。

薛米擡着爪子,猶豫着進還是不進。

主人沒發話就進入別人的房間會不會不太好?

猶豫間,從頭頂罩下一片陰影,下一瞬,自己就被人抱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裴玄聽特意避開自己有些濡濕的袖角,順勢用指腹輕輕撓了撓薛米的腦袋,薛米眯着眼睛享受友人的按摩,沒有躲開的意思。

但當他的手指剛出現一點要往薛米下巴移的趨勢,就看到薛米小腦袋一別,不肯了。

裴玄聽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現在去用早膳?”

“好哦。”薛米也覺得餓了,順勢點頭應下,又想起方才路過時聽到的脆響,便從裴玄聽的胳膊底下鑽出一個腦袋,果然看見滿桌狼藉的水痕,地上還掉着幾塊碎裂的瓷片,忙擔憂地伸頭去查看裴玄聽的手臂,“你沒傷到吧?”

聽說凡人的□□都很脆弱的,磕一下碰一下都會出大問題!

裴玄聽失笑,方才聽到的那番對話在心中掀起的波濤也逐漸平息:“沒有,我沒事。”

薛米依舊昂着腦袋,不太放心地拿肉墊拍拍他的胳膊:“你要是受傷的話,就跟我說呀。”他身上還帶了修補丹的!

對哦,修補丹!

薛米從脖子上挂着的納戒——對,就是裴玄聽送他的那枚,他直接用紅繩串成項鏈挂在貓脖子上了——摸出來一瓶丹藥:“凡人應該也能用吧?”

裴玄聽唇角微翹,似乎很滿意薛米将自己送的納戒當成項鏈佩戴,但還沒等他說話,懷裏就被塞進一個玉瓶。

他看着瓶底印刻的“大補丸”三個小字,深深沉默了。

“……應該可以吧。”只是恐怕會進補到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

裴玄聽捏起一枚滾圓且色灰白的丹藥,一股清淺好聞的丹香立即鑽入鼻腔,心中天人交戰。

然而一低頭,就對上薛米一對琥珀色的圓眼睛,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似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裴玄聽:“……”

他二話不說地仰頭做了個吞藥的假動作,将那丹藥藏到了袖中。

“啊呀,你怎麽把整顆丹都服用了?”薛米卻急道,“萬一你凡人之軀吸收不了、起了反作用怎麽辦?……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感覺好多了。”他煞有介事地對薛米道,“其實我還聽說,如果人類能夠摸到小貓的下巴,他的傷可能會好得更快。”

薛米歪頭:“真噠?”

裴玄聽面色不變:“對,大夫說這是一種很重要的心理療法。”

薛米猶豫再三,還是将自己的腦袋乖乖搭上了裴玄聽的手:“那、那只能摸一下哦!”

裴玄聽笑着答應:“嗯。”

然後,自然是沒有然後啦,薛米舒舒服服地打着小呼嚕,不小心又睡了個回籠覺。

等再次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還穩穩當當地窩在裴玄聽懷裏。

薛米打了個超大的哈欠,餘光瞥見裴玄聽早就換下了那身被打濕的衣服。

薛米:?

所以他是抱着自己換衣服的嗎?

這個未解之謎他無從知曉,因為他發現桌上的食物十分豐盛。

薛米感覺怪不好意思的:“飯都涼了,怪我。”

更怪扶搖子。他在心裏補充。

“不礙事。”裴玄聽将筷子勺子遞給他,“方才我也不是很餓。”

那可不,辟谷修仙人怎麽會餓。

薛米跳下地,一瞬變回了人形,沖裴玄聽眉眼一彎,白玉一般的指尖捏起勺子。

才嘗了一口,他的眼睛就亮了。

也不知道裴玄聽是哪裏請來的廚子,做的配粥小菜簡直稱得上仙品佳肴——如果神仙也要吃飯的話。

反正薛米覺得自己如果成了仙那是肯定要吃飯的,這口腹之欲他是舍不了一點。不知道神仙飛升的時候能不能帶人?如果能把廚子也帶走就好了。

思維早就跑偏到不知十萬八千裏的薛米不知道裴玄聽一直在打量自己,彩虹屁瘋狂輸出:“你這裏的東西真好吃!是我吃過最棒的早膳!做飯的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廚子吧?”能給個聯系方式嗎?方便他到時候把人拐到浮山。

但後面那句他還是很克制地沒有說出口,只忍不住拉踩了一句:“天元峰呆了幾個月,都把我餓瘦了!”

裴玄聽回味了一下方才自己抱在懷裏時薛米那圓滾滾毛絨絨的實心身材:“聽起來很可惡。沒關系,在這裏你可以敞開了吃。”

魚糜鮮嫩、米香濃郁,蟹黃小籠包玲珑剔透,牛肉餅端的是紮實有料,糯米丸子則清甜不膩……一頓豐富的早膳吃得薛米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裴玄聽裝作沒看見他不自覺晃動的雙腿,只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只黑貓呢?走了嗎?”

“昨晚就走啦。”薛米頭也不擡地專心幹飯,一邊答道,“我讓他帶着東西先回浮山了。”

事實上,黑貓小炭一聽到自己有機會去喵門,其心情之迫切,簡直就将望眼欲穿四個字刻在了臉上。

“我錯了。”他一個利落的滑跪,“掌門,等我到喵門之後,我一定好好學習,成為一個對喵門、對三界有用的貓。”

于是,薛米讓他帶上了那部分沒有轉賣掉的秘笈法器。

“這幾張是傳送符,”薛米仔細指給小炭看,“雖然傳送距離都很有限,但等你用完這幾張傳送符後,應該就能到浮山了,我已經通知了貓在山下接應你。”

“好好好。”小炭搓爪,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本來薛米的意思是讓他休息一晚再走也不遲,結果小炭生怕薛米反悔似的,連夜包袱款款離開了宣城。

裴玄聽無比自然地幫他盛了一碗豆腐腦,問道:“你不回浮山麽?”

“我還有別的使命。”薛米挺直了腰背,小臉一板,卻不能給人帶來半分壓迫感。

小貓嚴肅的神情看得裴玄聽手癢心癢:“哦?”

“玄聽兄,你平時經營裴商,應該認識不少人吧?”薛米自認為很隐晦地打聽道,“你知道三界最大的佛門是哪一個嗎?”

裴玄聽給他夾了一個小包子,聞言頭也不擡就道:“你想去金光寺?”

薛米:!

怎麽回事,他的心思怎麽一下就被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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