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含苞

含苞

從出了辦公室的門沈歡就安靜了，她的目的只是為了找鄭知男，不是為了和班主任吵架。

她不打算和人家吵，可是人家并不打算放過她，班主任走在她身邊，比她矮了半個頭，她說話酸溜溜的：“你也別生氣覺得我不是什麽好老師，今天早上學生會查人的時候我們班少了一個人，扣了0.5分，一分就是五十塊錢，0.5分就是二十五塊錢，我這班主任津貼扣扣也就不剩什麽了，我還拿什麽養家糊口啊。”

班主任家不算有錢，在這個小縣城她的工資也不算高，支撐自己家是完全夠的，但是她還要分散部分出去給她弟，所以平時扣分她會比較重視。

只能說一家有一家難念的經！

沈歡不說話，她頓了頓繼續說“今天早上早讀她也不來，英語老師都說到我這裏了，我總不能當沒看見吧！”

英語老師的丈夫是學校的董事長，要不然以她的資歷根本進不來六高。

她偷瞄了一眼沈歡的側臉，少女臉色陰沉，下巴緊繃着。

她也跟着心裏覺得有些發虛，畢竟早上做操少了人又不能怪鄭知男，早讀不在也是因為自己讓她去找沈歡，不過英語老師一直不怎麽喜歡鄭知男，可能是對方太優秀了，也可能是給鄭知男免學費住宿費，資助她上學的人她的丈夫。

不過，不管是出于哪種原因，她都沒法得罪英語老師，她也沒有為難鄭知男，只是讓她到操場上走兩圈，就當鍛煉身體散散心了，她故意在英語老師面前說已經懲罰過鄭知男也是為了讓她消氣，這樣也能讓鄭知男過一段時間消停日子，等到高三就好了，她的資歷肯定是沒法帶高三的。

沈歡并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班主任因為她的原因錯怪了鄭知男，那個傻子還不解釋，傻傻的受着。

昨天被欺負了，今天還被欺負！受氣的人不是自己，可她比自己受氣了還難受！

沈歡咬了咬牙，對班主任道：“今天早上沒做操是我起晚了，不知道位置才扣分的，沒參加早讀也是因為她在幫我辦卡。”她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六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不是熟悉學校，熟悉辦卡流程的鄭知男帶自己辦，她可能還真的沒法自己弄成這些東西。

班主任有些意外，原來早上她們是辦卡去了。

她盯着沈歡着急的臉看了一會兒，這才一天，不至于建立起這麽深厚的友誼吧！至少在她看來，這是很難辦成的。

她清楚鄭知男的個人魅力，她自己也很喜歡鄭知男。

那個孩子總是溫柔善良，雖然過的很不容易，但從來不輕易接受別人的好意。但她沒想到鄭知男才一天就能和這個刺頭做朋友。

身為班主任，她自然是得了解沈歡以前的所作所為。

在她的了解中，沈歡什麽都做過，喝酒抽煙，跑吧早戀，早戀也就算了，她還......跟女生談戀愛！現在更是以打架被社會上那些混混稱為“粉發魔女”

她現在也有點發怵，要是把沈歡逼急了，她會不會動手打自己。

這麽想着王老師往旁邊移了移，離沈歡遠了點！

鄭知男從東操走到西操，最後到西操邊上的花廊裏散步，花廊靠在一個月亮湖邊上，站在邊上看裏面的荷花是一件很讓人放松的一件事。

沈歡看到鄭知男的時候，對方正在扒着白玉柱想要跳下去。

她心猛地跳了下，一個助跑，三秒鐘就把鄭知男撲倒在地。

沈歡的頭砸在鄭知男胸膛上，她疼的龇牙咧嘴，莫名其妙的還被沈歡訓了一頓，對方眼眶發紅，語調焦急：“你有病啊，你幹什麽？”

鄭知男捂着自己疼痛的地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劈頭蓋臉一頓數落，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就看到沈歡眼睛裏蓄着豆大的淚珠，鄭知男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

不是，她也沒做什麽啊，她就是剛才在這裏看到一條黑白紅相間的鯉魚，以前沒見過她好奇的想多看兩眼，怎麽就哭起來了？

她顧不得自己，拍了拍身上的沈歡，語調溫柔的安慰她：“我沒事，我沒尋短見，我就是看看這鯉魚，想着撈一條上來嘗嘗。”

沈歡将信将疑的盯着她看，眼淚這時候随着她眨眼的動作滴落下來，鄭知男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下意識的去接。

待到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之後不禁笑自己，又不是美人魚掉珍珠，怎麽可能接的住！

這時候班主任走近了，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兩個人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鄭知男還沒有擡頭看班主任，她的注意力還在沈歡身上，剛才班主任走近的時候她悄眯眯的對自己說幫她遮着點，她要擦擦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大概有十幾秒，鄭知男尴尬的沖老師笑笑，懷裏的人推了推自己她才放下為沈歡環起來的臂腕。

“那個，老師，這節課結束我再回去？”鄭知男拿不準主意，一開始班主任說幫她個忙，讓她去操場周圍随便轉轉，等到第三節，自習的時候再回去，沒想到現在第二節課她就過來找自己了。

“啊，行。”這節課是英語課，她現在回去大家都不好做。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英語老師不待見她，但是她也沒辦法，不待見就不待見呗！也不能影響她什麽。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的事情，何必在乎別人怎麽想呢！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沈歡一直背對着班主任，面對着鄭知男看月亮湖。班主任知道沈歡可能哭了，她也不打算拆穿她，雖然她驚訝魔頭會哭，可她不敢當面看。

“那個沈歡啊，你也在外面散散心吧，到時候你們一塊回來，我先回去備課了。”班主任給她們彼此都找了個臺階下。

沈歡應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班主任走了之後，真正的尴尬才開始，鄭知男不知道說些什麽，剛才在她面前哭的人和昨天讓混混自己扇自己巴掌的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此刻，她感覺她的世界觀在崩塌。

沈歡咳了咳，她扒着一棵白玉柱學着剛才鄭知男的模樣看錦鯉。

“......”鄭知男試着找點話題，她試探開口：“那個，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個語氣客氣又官方，問出來的話更是，沈歡聽了後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剛才認為她跟鄭知楠是朋友的想法有些自作多情了！

最終她張了張嘴，半天吐不出來一個字，又是半晌，她終于呼出一口氣道：“......我的數學題不會寫了。”

鄭知男看着她別扭僵硬的後背不再說話，沈歡說完這句話沒有等到鄭知男的回話，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是數學老師叫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來找你是問你數學題的，至于為什麽問你數學題是數學老師讓問的，和我可沒有半點關系哈！

鄭知男哈哈笑了兩聲：“行，回去不會的我都教你。”

兩人又圍繞着西操走了兩圈，她們誰都沒有開口講話，過了一會兒，鄭知男領着沈歡去了東操她們做操的地方，跟她說了班級的位置，至于班級裏面同學的位置那都是自己站，男生站四列，女生站兩列。

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正是下課，前面的扶雅玲還真是不管什麽時候都精力充沛，後門默認都是歸最後一排管，她看見鄭知男和沈歡從後門一起進來的時候呆掉了下巴！

就在半個多小時前，這位粉發魔女，歡姐當着所有人的面讓英語老師難堪，那場面可謂是大快人心。其實班裏面的同學對英語老師頗有怨言，平時教書不行，光是讓學生自己背就算了，還總是在所有人都壓力山大的重要考試前散布焦慮，潑冷水，這也讓怼了英語老師的沈歡一舉成為了全班的偶像。

“嚯，你倆這春光滿面的，幹什麽去了？”

扶雅玲八卦的湊過來。

“沒幹什麽啊，我們就是去月亮湖看錦鯉去了。”鄭知男開口解釋。

“靠，真是不地道，撇下我你自己去享福，哼不愛你了。”扶雅玲撅着嘴，故意做出生氣的表情。

“好好好，來我看看，姐哄哄你。”鄭知男像個渣男一樣笑，扶着扶雅玲的肩膀把人轉過來嬉皮笑臉。

沈歡就在一邊靜靜的看着，視線在鄭知男搭扶雅玲肩膀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面無表情的樣子是又恢複了她高冷不好惹的校霸形象了！

鄭知男早上沒吃飯就被班主任叫走的，她剛才在湖邊就餓的前胸貼後背，現在更是直接頭暈眼花，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再不吃東西就要死了。

她一只手從課桌裏頭掏着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一個比拳頭大一點的白饅頭，那饅頭過了幾個小時，已經完全冷了，硬了！

但她還是兩只手掰開饅頭，又從裏面掏出來一袋鹽，是那種市面上賣的一塊五一袋的鹽撒了一下在上面。

沈歡眼睛看着新發下來的語文書裏面的記敘文，實際上心思全在鄭知男身上，她看着鄭知男面無表情的吃着那看起來就讓人倒胃口的饅頭，心裏有些難言的情緒，食物對于她來說并不是享受，而是充饑。

她不理解怎麽會有人窮成這樣，一天兩個白饅頭，一共一塊錢，那一個學期也才不過幾百塊，她想不通一個人一個學期花幾百塊怎麽活。

她爸媽雖然總是吵架，但是從來沒有缺過她的錢，所以她體會不到鄭知男這樣怎麽活！

更不知道冷硬白饅頭撒鹽是什麽滋味！

看着鄭知男似乎麻木的咀嚼，表情與平時學習無異的樣子讓她心裏煩躁。

她想說要不以後她的生活費她包了，反正她零花錢多的花不完，但是她也明白好學生都是高傲的，怕傷害到鄭知男，最後她挪過眼睛不去看，想着眼不見，心不煩，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後面兩節課一節課是物理，一節課是生物。

鄭知男上物理課都是站起來聽的，一方面是有的時候老師板書到下面她看不到，一方面是站着比較提神，上物理課容易犯困，她也不例外，物理目前是對她唯一有挑戰的科目，現在滿分一百她能考八十多，但她并不滿意，高考的時候理綜合卷，物理滿分是一百一，她希望到時候自己能考三位數。

沈歡本來就困，現在物理老師還在講臺上施法催眠，她沒能挺到二十分鐘就閉上了眼睛趴在了課桌上。

窗外楊樹上的蟬不知疲倦的叫着，講臺上老師唱着“催眠曲”，讓沈歡的意識越來越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