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含苞
含苞
自習課後的一節是英語課，英語老師照常踩着細高跟，穿着毛織紅裙，噠噠噠的走上講臺。
她把課本教案等一下子啪的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看沈歡，沈歡挑眉勾唇，似是不屑似是挑釁。
“我昨天發的消息大家應該都看到了，為什麽課代表沒有把報紙收上來給我看？”她的目光帶着火焰移到了英語課代表的身上。
英語課代表是個女孩子，她怯懦的緩緩起身，含胸勾頭，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是我撤了你的消息，哪個高中黨放假不前天熬夜第二天睡到中午？那個時候很多人還在睡覺。”沈歡晃悠悠的起身，悠哉的表情像是在逛花園。
班上一片寂靜，沒有人敢說話，沈歡咳了一聲又說：“年輕人都這樣。”
言外之意，你老了就別整天作妖。
“......沈歡我告訴你，我遲早要讓你在這個學校混不下去。”英語老師面目猙獰，塗的血紅的嘴唇像要吃人的妖怪似的。
“嗯。”沈歡直直地看着她，像是看着跳梁小醜。
她才不相信她能有這個能耐。
英語老師又拿起講臺上的一本書，狠狠地砸向了講桌，發出巨大的聲響。
王老師就在隔壁上課，她聽到聲響從後門探頭進來道：“要不你在辦公室等我一會兒。”她這話是對英語老師說的。
英語老師抱着自己的東西出了門，她嘴裏還不停念叨什麽，沈歡隔得遠也沒有挺清楚。
中午，沈歡沒有去食堂，她在學校超市買了一桶拌面，正在撕包裝的時候聽到旁邊兩個其他班級的學生讨論八卦。
“你說她會不會被開除啊？”一個男生問。
“不知道，她本來就是職高的，做出來這種事情也不算奇怪，誰讓那個老師還往窗口上撞。”
“不得不說，這姐真帥啊，我有個初中同學是她們班的，她們班英語老師确實惹人厭，整天事事的，沒有一天消停。”那個男生說。
“但是那老師的後臺也硬啊，是什麽領導的老婆吧。”
“啥呀，我聽說她是小三，人家原配本來也在我們學校，後來發現後，人家原配直接辭職離婚了，她才上位的。”
“真假？看不出來，真看不出來。”
......
事實證明，男生八卦起來不輸女生。
沈歡抿了抿唇，拿着水卡端起面走到飲水機取水去了。
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天還沒完全黑，沈歡不吃晚飯，直接到操場散步，晚飯不吃的學生不在少數。
她們有的小女生為了減肥，有的男生為了多打兩把球叫別人幫他們帶，還有的就是沈歡這種漫無目的的。
天邊的火燒雲精疲力盡的緩慢移動，沈歡走完一圈又一圈，直到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天越來越暗也沒人過來叫她。
這時候沈歡的手機響了，她做好轉走的準備，所以在操場上開着手機等着電話。
“說。”沈歡接起來。
“你把你們英語老師怎麽了？”沈君麟在電話那頭大吼大叫。
“我能怎麽樣她？她做人不行自然有天收。”沈歡嗤笑，語調嚣張。
“你......那也輪不到你逞能，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沈君麟那邊有玻璃落地的清脆聲，緊接着就是小孩子的哭聲。
沈歡揉了揉腦仁，決定不和他多說什麽。
“什麽時候安排我轉學。”沈歡開門見山道。
“轉什麽學？你在六高給我好好上。”沈君麟那邊的嬰兒哭聲小了點，他的腳步聲重了點。
“嗯。”
得到不用轉學的消息，沈歡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是高興嗎？可能吧！
她呼出一口氣，漆黑的眼睛盯着燈下模糊的影子。
在黑暗中站了幾分鐘，擡腳向滿是燈光的教學樓走去。
沈歡一開後門，班裏面的同學聞聲而動，紛紛轉過頭如同向日葵。
“幹嘛？”沈歡不鹹不淡扔下一句話。
“太帥了吧，歡姐。”體委站起來，講臺上的王老師咳了一聲，他們又轉過身繼續低下頭，但是心思早就飛了。
“沈歡，你跟我過來一下。”王老師從前門出去，沈歡從後門出去跟上。
金秋十月，教師外面寂靜無聲。
“英語老師被調到高一了。”王老師說。
“嗯。”沈歡應了一聲，蔥白的手指插進純黑的校服褲子。
“以後你好好學習。雖然現在成績有點差，但是以後誰知道呢，我就看好你。”王老師雙手支在走廊邊上的臺子上，笑意溫和。
沈歡站在她身後半步的位置沉默不發一語。
“怎麽不說話？”王老師等了半天沒有聽到沈歡像其他同學那般對她保證。
“......”沈歡不知道怎麽說，讓她好好學習？這老師沒事吧！
“是不相信自己？六高的教育質量你可以放心，我和各位老師也會關照你的......”王老師絮絮叨叨說了好些，但是看沈歡一直不為所動，面色冷酷，她頓了頓繼續說：“知男也說會幫你好好學習的。”
“？”沈歡微微蹙眉不解，這和鄭知男有什麽關系。
“其實一開始我和所有老師對你的态度都一樣，讓你在六高把時間荒廢過去，但是知男走之前跟我們說你是個肯上進的，只是沒有門路，她說希望我們對你不要帶有有色眼鏡，這點确實是我們當老師的不對，不應該帶着有色眼鏡看學生。”
“現在我們會像要求其他同學一樣要求你。沈歡，只要你願意學習，就不可能沒有門路。”王老師說着。
沈歡微低着頭不說話，她面色糾結，過了一會兒擡起頭：“有用嗎？”
“怎麽沒用？”
王老師問。
“沒。”沈歡搖搖頭，她現在已經高二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注定是要爛在這裏。
“以前有學生問我學習有什麽用，你知道我是怎麽告訴他的嗎？”王老師的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極為明亮。
“我說，可能你學好數學，賣菜的時候不可能告訴老板說你要根號二斤菜，但學好數學能決定你在哪裏買菜。”王老師盯着她，似乎想要一個保證。
沈歡放在褲兜裏的手緊緊的攥成一團，她被說動了，表面上她确實不在乎那些只會學習的呆子，但心裏她也會在暗處偷偷的觀望。
偷偷羨慕，好像對于她們來說，只需要好好學習就行了，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惡心人，可是她不行，當她想好好學習的時候，好像已經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沈歡，你能答應老師嗎？保證你可以做到？”
“......我不知道，我......”沈歡偏過頭去，無光的陰暗面擋住了她的面容。
“你的顧慮我知道，你底子不行，我們都在辦公室可以來問，辦公室遠了你可以問班裏的同學，你看扶雅玲就行，她整天咋咋呼呼的，好相處。而且過幾天鄭知男也回來了，到處都是你可以問的。”王老師被一層柔光籠罩，面容像是一塊暖玉。
“......我試試吧。”沈歡洩了氣，她嘴角翹起妥協。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王老師呼出一口氣，她轉過身問沈歡：“對了，你跟鄭知男什麽關系？”
她像是随便一問，沈歡身子一僵，她聽見自己說：“同學關系。”
同學關系嗎？沈歡在心底問自己。
“嗯......”王老師點了點頭：“行，你回去自習吧，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說。”
沈歡點頭，破天荒的禮貌了一下，說了一句謝謝老師。
王老師看着沈歡的背影，好像已經成功了一半。
第一節夜自習下課，沈歡的桌前來了好幾個人。
扶雅玲：“诶诶，那個，英語老師真的走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真的。”
同一個宿舍一個學生頭的女孩拍了拍她的後背：“真是天下苦秦久矣啊。”
沈歡舔了舔嘴唇笑笑，她往後面一靠，靠上了冰冷的牆面。
剛才還沒有解出來的題被扶雅玲壓在胳膊下面，她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來。
一下課，班裏面鬧哄哄的，她眯着眼睛看一群男生圍在電棒下捉蟲子。
“诶，歡姐。”扶雅玲拍了拍桌子，召回沈歡的注意力，沈歡挑眉看她。
“我能這麽叫吧。”她叫完之後開是問。
沈歡：“......能。”
“不知道鄭鄭能不能拿獎，我今天在辦公室聽到老師讨論，說好像這次拿獎能有機會保送。”她驕傲的說，那表情像能保送的是她一樣。
“保送後是不是她就不來了，她家裏......得掙大學學費吧。”學生頭女生情緒有點低落，“學霸其實挺好的，我舍不得她。”
“廢話，我家鄭鄭當然很好，不過我也舍不得她。”兩人演起來了，抱頭開始哭，好像鄭知男不回來了似的。
沈歡滿頭黑臉，一臉的生無可戀，她發現學霸們好像都很愛“演”，很真實可愛。
“你們兩個鼻涕快要流到我桌子上了。”沈歡睜眼說瞎話。
“對了歡姐，鄭鄭說這一個星期就算她不在也讓你好好學習，讓我們盯着，你可不能讓我為難啊。”扶雅玲說，學生頭女生跟着點頭。
鄭知男怎麽這麽愛操心，真是的！
“......啧，快上課了。”沈歡垂下長睫說。
“啊，那你有什麽不會的可以問我們哦，歡姐不要不好意思啦，我要是有需要你的我也不會客氣滴。”扶雅玲擡手想拍沈歡，但沈歡躲開了，她不習慣和人有身體接觸。
“......”沈歡沒說話，她們當沈歡答應了轉過了頭。
到底是有多少人希望我好好學習啊，鄭知男，你走了還一點也不消停。沈歡在扶雅玲她們離開後拿出之前鄭知男放在她桌子上的試卷，開始化身聖誕老人，實現那些人的願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