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含苞

含苞

十月中旬，空氣中彌散着陣陣涼意，沈歡下晚自習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她正想着一道函數題，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她腳上的動作一頓，緩緩擡起頭皺着眉，冷傲如雪。

“對不起。”剔着蘑菇頭，長相乖巧的男生耳朵紅着向她道歉，沈歡撇開了眼擡腳朝另一個方向走。

“你能和我交往嗎？”溫柔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帶着緊張有點口齒不清。

剛剛才舒展開的眉頭再次皺起，從某一個角度看，這個男生的側臉有點像鄭知男。

沈歡轉身聳了聳肩：“抱歉，我要好好學習。”

男生的眼睛瞪大，他沒想過會是這個拒絕的理由，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都好事的看着她們兩個人，沈歡不想被人當猴看轉身走了。

第二天，沈歡趁着第一節下課趴一會兒，昨晚那個男生又過來了，他站在後窗外，手裏抱着一沓書。

扶雅玲推了推正在養神的沈歡，她眼裏布滿紅血絲，擡頭看她，扶雅玲指了指窗外，沈歡轉眼看過去。

看清人之後，她斂着眉起身從後門出去。

“找我什麽事？”沈歡聲音有點嘶啞的問。

“沒，沒事。”男生縮了縮脖子，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又晃了晃手上的書道：“昨天你說要學習，這是我挑的一些适合你的資料。”

沈歡靠着如鏡白瓷磚強，臉色不太好。

“我的題夠寫，還有，我......”她呼出一口氣，睫毛輕顫，過了半晌開口：“我喜歡女生。”

她從來不避諱跟人說自己的性取向，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正常，不認為這是難以啓齒的事情。

沈歡回到教室，那個男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只知道後來他再也沒來打擾過她。

平淡的日子過了幾天，鄭知男不在身邊的時候沈歡還是沒法真正心裏平靜下來，她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寫題，也終于學到了不算太多的知識。

周六，沈君麟打來電話讓她回家，她不置可否，這周就算沈君麟不打來電話她也會回家，天氣涼了，她得拿點厚衣服。

沈歡掏出鑰匙，擰開門。

裏面一陣一陣的小孩哭聲吵得她頭疼，比她矮一個頭，眼窩凹陷，蓬頭垢面的女人正抱着那個孩子哄。

這是她的後媽，一個比她大一兩歲的女人。上上周她走的時候這個女人還沒進門，沒想到這麽快孩子就生出來了。

“回來了！歡歡。”那個女人抱着孩子沖她讨好的笑。

沈歡緊繃着下颚，沒說話，她繞過那個女人用鑰匙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一進門就砰的把門從裏面鎖上了。

她靠在房門上，咬緊牙關，一只手死死地揪着褲腿，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背靠着門緩緩的滑了下去。

“歡歡，出來吃飯了。”沈歡仰躺在床上，那個女人敲了敲她的房門，小聲地在門縫處叫她。

沈歡心情煩躁，抓了一把床單應了一聲：“來了。”

她出來的時候那個女人紮上了頭發，化了點淡妝，看上去比剛才精神多了，沈歡亦步亦趨的走到餐桌前。

他爸這時候也從書房出來，兩周不見的父女見面沒有任何寒暄，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裝看不見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

“吃飯吧。”她後媽拿來碗筷，輕輕的放在沈歡和沈君麟面前。

沈歡點頭，拿起筷子開始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

正看着一個離譜新聞，一塊排骨出現在她的碗裏，沈歡夾着筷子的手一僵，她頓了一下把排骨夾出來放到骨碟裏繼續若無其事的吃飯。

她後媽哈哈笑了一下，輕輕道：“排骨做的不合口味嗎？”

沈歡閉口不言，沈君麟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到桌上，怒道：“沈歡你一回來就擺個臭臉，誰欠你的了？”

她剛夾上的西蘭花掉落到土豆絲盤子裏，然後端起盤子往自己碗裏扒了點菜，扒了三兩口起身抽了張紙擦嘴。

“你不願意看我，我就出去。”她說着扔下筷子，就從自己房間拉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那女人失落的看着她，反應過來沖到門口去堵上門，沈歡剛出自己房門就看到她站在大門處，頓時腦筋突突的跳。

沈君麟這時候也消停了，坐在位子上抽煙，沈歡皺了皺眉，忍住心底的恨意對那女人低聲喝着：“讓開。”

那女人往後躲了躲，害怕的顫抖，還是搖頭。

沈歡看她眼眶微紅抓了抓頭發，低聲罵了一句操。

這個女人對她沒有産生什麽實質的傷害，她也是個可憐人，在剛成年的時候就被她家賣給沈君麟。一開始沈君麟說資助她上學，後來沈君麟和沈歡母親吵架，然後離婚，她進門。

沈歡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又拉着行李箱回了自己的房間。

外面一陣噼裏啪啦，沈君麟摔了杯子，剛睡着的小孩哭了起來，外面充斥着男人的咒罵聲，女人和孩子的哭泣聲，沈歡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爆炸了一樣疼痛。

她用枕頭捂住自己的頭，試圖将這些聲音排除在外。

沈君麟一直想要個兒子，這次應該又是個女兒，不然他肯定不會在小孩睡覺的時候摔杯子，沈歡用力的閉上眼，克制不住的咬的牙齒咯咯作響。

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終于安靜了下來，她甩開枕頭，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看手機，群裏面有不少同學在問鄭知男和肖蔚的競賽結果。

鄭知男沒說話，肖蔚發了個高興的表情包。

應該考的很好吧，保送後她就走了吧，沒必要再到學校去了！沈歡全身放松，看着天花板發愣。

群裏熱鬧了一會兒，沈歡沒有看，任由手機提示音叮咚叮咚的響。

安靜之後，沈歡點開手機。

肖蔚發了一張鄭知男在書店認真挑選資料的照片，女孩單薄瘦削的背挺得很直，紮着中馬尾穿着校服，身上散發着“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

她低着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站在超出照片高度的書架前溫柔幹淨的像是天使。

下面一片祝賀，鄭知男沒有回複，沈歡一周都沒有她的消息。

這人是不是沒有帶手機？沈歡合理的懷疑，她按着那張照片不動，彈出很多選項，她眼睛定定的看着“保存到手機”，沒有點下去。

她點開鄭知男的頭像，手比腦子行動快，發送了好友請求。

沈歡反應過來後，移開了目光，她面如表情的躺着，心裏像是一會兒被火烤一會兒被冰凍。

她受不了這種感覺，于是起身起衛生間找水喝。

正喝着，嬰兒房傳來一陣小孩啼哭聲，他爸和那個女人現在應該在午休。她握着水杯的手指顫了顫，呼出一口氣，擡腳往嬰兒房走去。

那小孩一直哭，沈歡啧了一聲，長的真不好看，一點都不像姐姐。

沈歡：“......”

沈歡抱起像一團水的小孩，學着那女人進門時的動作哄了哄，哭聲還是不停，她的胳膊有點酸，最後抱着小孩去了廚房。

她用手機搜索了怎麽泡奶粉，然後又試了試溫度才喂給那個孩子。

小孩通紅的小手抱着奶瓶起勁的喝，沈歡紅唇翹起，看着小家夥一呼一吸的小鼻子和嘴巴心頭微顫。

等到把小孩哄的睡着了，她又放回到了嬰兒床，路過廚房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

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她看了手機。

鄭知男已經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13:22分的時候，鄭知男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鄭知男：怎麽了？]

沈歡咽了咽口水，不知該如何作答，總不能說檢查檢查你有沒有帶手機吧！

她面色古怪，精力都用完了也沒完成收集金豆莢的任務。

最後她退出了消消樂，打開了鄭知男的聊天框，發了一句“恭喜。”

幾乎是瞬間，聊天框上方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沈歡：“......”

她盯着那幾個字，心跳飛快。

[鄭知男：謝謝，明天就能見面了。]

沈歡從耳後取出一樓發絲，在食指上打圈圈玩。

明天？周日，鄭知男競賽完都不回家休息一下的嗎？這麽愛學習？

過了一會兒，鄭知男又發來消息。

[鄭知男：明天你回學校嗎？]

沈歡眨了眨眼睛回複。

[沈歡：沒什麽事不想回去那麽早。]

不想回去個鬼，沈歡舔了舔嘴唇，她巴不得現在就走。

[鄭知男：行，我給你帶了禮物。]

沈歡瞳仁抖了抖，随即皺眉，誰要你帶禮物了，亂花什麽錢！

她輕輕嘀咕了一聲，多管閑事。

[沈歡：不要。]

[鄭知男：專門給你買的，別人也用不上啊。]

沈歡擡起手，深吸了一口氣。

[沈歡：什麽東西？]

[鄭知男：學習資料，專門給你選的基礎的。]

沈歡心情複雜，臉色變來變去。

[沈歡：聽我說謝謝你。]

[鄭知男：不客氣，你上次也幫了我不小的忙。]

沈歡臉色不好看，你是真不上網嗎？

她放下手機，懶洋洋的閉上了眼睛。第一次對去學校産生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