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昆侖劍宗于劍修,就如瑤池于琴修,蓬萊于醫修,大雷音寺于佛修。

劍道至尊,向來是不乏劍修來挑戰的,只不過卡着繼任大典這一日來挑戰昆侖劍尊的大乘期劍修,卻是從未見過。

觀禮臺上,北境玄門各派都驚疑不定地看着這個頭發花白的老道。

他這是要讓昆侖沒有退避的餘地,讓北堂寒夜今日一定要接下這挑戰啊,否則這場意在向四境三海展現昆侖劍宗實力的繼任大典,就成了一個笑話。

然而以他們對兩人之間實力差距的評估,北堂寒夜方才那一劍固然厲害,但他終究是初入渡劫期,跟這個大乘期圓滿的劍修差着整整一個大境界。

他不應戰,有損的是昆侖,連帶整個北境的顏面;可他若是應戰,結果卻輸了,北境今天依舊無法在其他三境面前擡起頭來。

系統聽楚倚陽低低地說了一聲:“麻煩。”

以他對北堂寒夜的了解,今日他是昆侖劍尊,一境之首,別說來的是大乘期劍修,就算是天外歸仙,他也不會後退一步。

他想着,朝北堂寒夜看去,果然見他手執乾坤劍,微微仰頭看着面前的大乘期劍修,臉上的漠然神色分毫未改,只是身上的劍意更盛了幾分。

仿佛整個人化成了一把絕世兇劍,叫人不能逼視。

楚倚陽回想着他所修的殺戮道,越到高深境界,就越難以控制殺戮之心,每跟人動手一次,都會向着徹底的瘋狂滑去一分。

這也是為什麽到後面他會以劍尊之身堕入魔道——這個修行法門本身缺陷太大了。

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改變一分,引起的連鎖反應就完全不可預估。

北堂寒夜今日若是應戰,入魔的時刻就會提前一截,就算是楚倚陽都不确定自己能夠再次把主線劇情掰回來。

觀禮臺上生出了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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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三境來觀禮的人在這個場合下可以不說話,但是北境玄門卻忍不住,畢竟他們與昆侖劍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下各派長老就忍不住道:“今日是劍尊繼任的大好日子,道友這樣來攪局,是不是過于不給面子了?”而且一個大乘期大圓滿來挑戰剛入渡劫期的晚輩,就算贏了,這面上也不會光彩,也不知這個老道是怎麽想的。

楚倚陽聽身後不知哪派的長老惱火地道:“也不知這是哪裏的散修,在洞府裏潛修到都糊塗了,不知世上之事,居然挑着這樣的日子來掃興。”

不過氣悶歸氣悶,他們還是要勸,“道友不如坐下來,挑戰之事可以從長計議。”

然而不管怎麽勸,那淩空而立的老道依舊不為所動,目光從頭到尾只是落在北堂寒夜身上,仿佛眼中就只有他一人。

同在觀禮臺上的幾位大司座從頭到尾都保持着沉默,從北堂接過昆侖令成為新一任劍尊之後,這種事情就只有他能做決定。

而一番勸阻後,發現自己被忽略得徹底的各派長老在意識到自己的話沒有用之後,也只能安靜下來。

觀禮臺上恢複了先前針落可聞的安靜,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凝固的霜雪雲霧中響起。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其中那種特殊的韻律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認錯人了。”

聽到這五個字,天上的老道第一次有了反應。

觀禮臺上,包括被挑戰的北堂寒夜在內,所有人都朝着說話的人看去,只見身着紅衣,右耳上戴着标志性金鈴釵的金鈴公子垂着眼睛,擡手拿起酒壺,在桌上擺着的杯子裏注入酒液。

“北堂劍尊修行不到百年,何談與你定下百年之約?你要找的應當是他師祖沈濯劍尊,不過很可惜,他已經坐化,不在人世間了。”

聽到他的話,衆人反應過來——對啊,剛剛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劍修确實說過,他是來赴百年之約的,可是北堂劍尊修道都還不足百年。

而且他話裏只提到前來挑戰昆侖劍尊,卻沒說是哪個。

能夠與一個大乘大圓滿劍修定下一戰之約,而且氣息還與北堂寒夜相似,能夠讓潛修到不知世上之事的劍修認錯,就只有上上任劍尊沈濯了。

一想通這一點,衆人的臉色就變得好看了起來。

當年與他定下約定的是沈劍尊,可是現在沈劍尊已經坐化,那這百年之約自然也就不算數了,今日一戰也就不必打了。

這時候再看金鈴公子這樣在劍尊的繼任大典上自斟自酌,旁若無人的做派,固然是張揚了些,但是他這樣點明事情的漏洞,避免了一戰,卻讓他們覺得他只是不拘小節。

楚倚陽的酒壺跟杯子都是讓身後的侍女拿出來的。

他刻意在杯中倒滿了酒,端了起來,然後看向站在一丈之外的北堂寒夜,對他做了個祝酒的手勢,擡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系統問:“這樣就可以了?”

楚倚陽道:“我不确定。”

不過顯然他剛剛說的這番話,是動搖了這個狀态有些不對勁的大乘期劍修的。

老道眼中的神光添了幾分迷茫。

他低下頭,腦海中想起很多的事情。

那些片段都像浮光掠影在他眼前閃過,良久,在衆人的等待下,他最終擡起頭來,說道:“我在山道上确實發現了。”

他看着北堂寒夜,“你的劍意跟殺戮氣息确實跟我要找的人很像,但再像也好,你終究不是他。”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安下心來——太好了!搞明白找錯了人,那這一戰就不用打了。

可是,見到過那顆落在自己棋勢中的白色棋子,聽到蓬萊島主那句話的北堂寒夜身上的戰意卻依然沒有散去。

果然下一刻,老道眼中的迷茫散去,神光再次堅定下來,身上的氣息也開始暴漲,“可是那又如何?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一戰!他死了,你是他的徒子徒孫,就由你來替你師祖赴這百年之約!”

觀禮臺上狂風再起!

那些凝固的霜雪雲霧都被攪碎,而被這大乘期劍修的劍意波及到的年輕修士全都感到識海一痛,不由得吐出血來。

好恐怖的力量!

好恐怖的劍意!

各派長老神色巨變,連忙回護,觀禮臺上綻放出各色的法寶光芒,卻在狂暴的靈氣中搖搖欲墜。就在這時,蓬萊的席位上忽然漫開一片純白的光芒,加固了這些搖搖欲墜的法寶靈光,讓各派長老感到壓力一輕。

緊接着,白發老道身上的金光就如一顆爆炸的恒星,朝着四野擴展。

磅礴的劍光組成劍域,将站在玉虛宮前從頭到尾就沒有說過話,只将氣勢提升到了頂點,等着與他一戰的北堂寒夜囊括入了其中。

不知來歷的大乘期劍修,四境三海最年輕的劍尊,兩人在驚天的劍鳴之後提升到了同一個高度。北堂寒夜的衣袍與黑發在狂風中向着身後飛去,那張冠絕四境的面孔沒有應對強敵的畏懼,只有無盡的戰意。

他向着殺戮而生,也向着殺戮而死。

天外,黑色雪雲再次盤旋聚集,天地間暴風雪再起,雲中探出了霜龍之影,昂首怒嘯一聲朝着金色劍域撲來。

下方衆人得到了蓬萊島主的庇佑,終于在這恐怖的劍修交戰之中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他們驚懼地看着兩人交戰,見到在天地間強行開辟出一方領域的劍光裏,白發老道向着北堂寒夜刺出的每一劍都是鋒利無比的奪命之劍。

一劍,兩劍,三劍……每一劍都是大道至簡,卻又千變萬化。

在場所有的劍修,無論何門何派,都能從這極簡的弧度裏看出自己的劍法,也令每一劍落在他們眼中,都讓他們感到避無可避!

可是,身在這個大乘期劍修的劍域裏,北堂寒夜卻用手中的乾坤劍,一劍又一劍地化解了向他襲來的劍式。

霜龍發出怒吼,修長的身軀盤踞在這光繭之上,像是方才想要突破天柱上的陣法在上面留下劍痕一般,五爪與身軀齊齊用力。

見到自己揮出的一劍接一劍都被北堂寒夜擋了下來,老道眼中的神光越來越亮。

他出劍的速度越來越慢,卻是一劍令北堂寒夜的手臂幾乎被斬斷,另一劍離割斷他的喉嚨只差一分,再一劍在他胸口當胸穿透,帶出一蓬血花。

劍留下的傷痕越來越深,而北堂寒夜眼中的戰意卻越來越強,周身兇絕的殺戮氣息逐漸在老道的破天劍域中蔓延。

老道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而在下方看着二人交戰的年長修士當中,從這這無可匹敵的劍式跟在北堂寒夜身上不斷增加的傷口跟飛濺的血液裏,終于有人想起了這個老道的來歷:

“破天劍……這是破天劍意!”

數百年前,曾經有出身南境的絕世劍修博采衆長,意圖将此生所學劍術融彙貫通,變成他的“破天三十二式”。

破天劍當年為了領悟最後一劍“萬劍歸一”而閉了死關,閉關前曾跟昆侖劍尊沈濯定下了百年之約,最後一劍練成,就是他們決戰生死之日。

然而沈濯抑制不住殺戮之心,最終在昆侖坐化。

破天劍也沒有趕在大限之前,領悟出他的最後一劍——

換言之,他已經死去多年!

在這個沒有輪回,不上神宮就落幽冥的世界,他是一個不該存在的鬼魂!

難怪在他現身的時候,觀禮臺上沒有一人認出他。

可惡又沒雙到,不許願了。

換個方法,立誓明天一定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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