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察覺到他的猶豫,楚倚陽索性把葡萄放回了盤中,對他說道:“你自己來。”
不敢相信他,那讓他自己來總可以吧?
他說完,就好整以瑕地倚坐在羅漢床上,看着面前神情變得嚴肅、仿佛在做什麽鄭重選擇的小劍子把手伸向了紫色的那串。
好選擇。
楚倚陽微微一笑,剛剛喂給他的那幾顆甜葡萄裏,确實紫色占了大部分。
但小北堂仍然在敏感地注意着他的表情,見他微笑,伸出去的手立刻就頓住了,猶豫了一下,轉向了盤中青色的那串。
——青色的葡萄,剛剛他還一顆都沒有吃過。
小劍子擡起烏黑幼圓的眼睛,見到面前的人露出贊許的表情,于是瞬間放松下來,從青色的葡萄上摘下了一顆,放入口中——
然後被酸到閉上了兩只眼睛!
“哈哈哈哈——”
楚倚陽看着他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委屈的表情,頓時樂不可支地在羅漢床上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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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
小劍子睜開了眼睛,眼眶裏包着淚,被他的笑聲弄得越發委屈了。
拜他所賜,楚倚陽找回了欺負幼崽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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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笑聲,從羅漢床上直起身來,傾身向前:“今天‘娘親’教你一個道理——”
他說着捧起了小北堂的臉,想起他在青葉秘境裏是怎麽中的豔毒,真心地告誡道,“女人都是會騙人的,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說完收回了停在小北堂臉側的手,又再次拿起了一顆葡萄送到他嘴邊。
小劍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嘴吃了。
是甜的。
盡管知道他醒來之後大概率記不住自己的教誨,但楚倚陽還是滿意了。
他掀開了毯子,朝小北堂示意:“上來。”
帶小孩無非就是那幾手,讓他們玩消耗精力,給他們看書長知識,再給他們吃東西,勞逸結合。
既然已經練完劍,吃了東西,那就上來一起看看書吧。
羅漢床上一大一小待在一起,身上裹着銀白色的毯子。
楚倚陽把小北堂圈在懷中,雖然夢境沒有要結束的意思,但他一點也不急,這夢裏的一天還沒過呢。
跟懷中的小北堂一起看着這本關于魔域的雜記,他對年幼的劍子文化水平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看來宿劍尊對弟子的文化課沒有落下,這個年紀的小北堂已經能夠自己看書了,只偶爾遇上生僻字不認識,才會問楚倚陽。
不知不覺又看了兩章,楚倚陽覺得自己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于是合起了書:“不看了。”
小北堂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失望,不過很快就被拉着從羅漢床上下來,聽抱着自己的人說,“來堆雪人吧。”
在這麽好的冰雪世界裏,怎麽能不堆雪人呢?
看宿劍尊也不像是會陪着小孩子堆雪人的人,總該給他留點這樣的體驗。
果然,聽到他的話,小北堂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
楚倚陽心裏感慨了一下孩子真好哄,熟練地跟他一起堆了個大雪人,用了紫色的葡萄做了眼睛,樹枝做嘴巴。
堆好以後,小北堂又自己在旁邊堆了一個比較小的雪人。
他練劍都沒有氣喘籲籲,堆雪人的時候卻出了汗,小巧的鼻尖上亮晶晶的,臉也紅撲撲的,肉眼可見的高興。
雪人堆好了,一大一小立在一起。
哪怕小北堂不說,楚倚陽也知道大的那個是自己,小的那個是他。
夕陽的餘晖很快在天邊消散,山上又起了風雪。
洞府外一大一小的兩個雪人待在一起,樹枝做成的手臂手牽着手。
外面天氣驟冷,放下了石門的洞府卻是溫暖依舊。
晚膳還是楚倚陽到昆侖劍宗的食堂去取的,這一次他問了小北堂想吃什麽。
在他鼓勵的目光下,小北堂報出了幾個菜名,是平時他比較喜歡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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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取回來之後,小北堂吃得果然比中午要更多一些,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吃過晚飯,楚倚陽又把他帶去洞府後面的溫泉池子,讓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回到洞府裏又給他擦幹了頭發,接着把棋盤擺上了羅漢床。
洗過澡、小臉紅撲撲的小北堂穿着白色中衣,披着頭發,看着更像個小女孩。
他看着棋盤,有些緊張地問楚倚陽:“我們要下棋嗎?”
“不玩那個。”楚倚陽當然沒打算在飯後進行這麽燒腦的活動,只是說道,“今天下點別的。”
然後,他就講解了一番五子棋的規則,小北堂果然被這在中小學生中風靡一時的游戲給吸引,興致勃勃地跟楚倚陽開了局。
一開始,楚倚陽還能夠憑借經驗碾壓他,不過等小北堂熟悉了規則之後,棋局就膠着了起來。
在夢境裏的棋局跟在蓮池邊的棋局相比,後者是交鋒,前者是無窮的樂趣,等到小北堂的頭發幹透,楚倚陽哄他上床睡覺,他還依依不舍。
洞府裏吹了燈,只剩下明珠如同星辰鑲嵌在山壁上。
這個時候,白日裏明亮的光芒也自動地暗了下去,只留下瑩潤的微光。
兩個人躺在床榻上,楚倚陽帶孩子帶全套,給今天很快樂的小劍子講了兩個曾經的楚輝夜最喜歡的童話故事:
一個《海的女兒》,一個《醜小鴨》。
故事講完,功德圓滿。
他拍了拍小北堂的背,說道:“好了,好孩子該睡覺了。”然後,就感到躺在旁邊的小小身體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靠了過來,仿佛害怕被拒絕。
楚倚陽讓他靠近了自己,感到那小小的、溫暖的腦袋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黑暗中有一只小手攀上來,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靠着自己的小劍子小聲道:“娘親,我下次還能來嗎?”
——也不是天天都回來,而是像今天這樣支撐不住的時候……回來這裏。
知道他未盡的話裏是什麽意思,楚倚陽在心裏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換了長大以後的北堂寒夜,他當然不希望再有糾葛,但是對這個小小的、像被遺棄的幼鳥一樣的他,他卻狠不下心來拒絕。
他擡起了手,摸了摸小北堂的頭發,溫和地道:“好。”
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他不要再受這麽重的傷,再進到這裏來;如果一定要再見,那就希望下次見面,他還這麽小。
得到這一個字,小北堂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松下來——他還可以再來,下一次他再支撐不住的時候還可以回這裏。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一種安寧的感覺給充斥着,仿佛在暴風雨中的海上航行的船有了一個錨。
他閉上了眼睛,靠在這個讓自己感到安全寧靜的肩膀上,抓着楚倚陽衣襟的那只手漸漸地松開了。
楚倚陽躺在枕頭上,一手輕拍着小北堂的背,然後在小劍子變得安穩悠長的呼吸中也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夢裏的兩人睡着了。
夢外的兩人睜開了眼。
楚倚陽看着繪制着青鸾的帳頂,聽着外間的聲音,晨光已經從窗棂透了進來,昨夜那種醉意也消失了。
天亮了。
他從床榻上支撐着自己起了身,烏黑如鴉羽的長發順着肩膀滑落下來,遮住了他的側臉,也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讓人不知道他在注視着自己的右手想些什麽。
“大哥,你醒了。”比他早一步醒來,已經洗漱過換了一身錦繡衣裳的謝長樂繞過屏風,從外間走了進來,“昨夜睡得好嗎?”
說完,他看見坐在床頭僅着白色中衣的俊美青年朝着自己看來,那雙顏色比常人淺淡的眼眸裏映出自己的影子,然後擡起了一只手,對自己說道:“過來。”
錦衣小公子不明所以,不過一叫就過去了,還自覺地彎下了腰:“怎……大哥?”
楚倚陽擡手捧住了他的臉,在弟弟的俊臉上揉了揉,對比了一下夢境裏小北堂臉蛋的手感,心中想道:果然,還是小孩子好,長大後就怎麽都不夠可愛了。
長大後不可愛了的謝長樂:“?”
“沒事。”
楚倚陽收回了手,掀開被子準備下床,随口問道,“今天想去做什麽?”
昆侖巅,玉虛宮。
朝陽的光輝鋪灑下來,令整個蓮池都呈現出一片浮光掠金。
池中無邊的蓮花全都恢複了晶瑩剃透的顏色,在晨風中輕輕搖曳,池水也恢複了清澈,碧藍色的蓮葉下,各色的錦鯉游來游去。
蓮池中的人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眼眸再次恢複了那種仿佛容納萬載虛空的平靜,眼眸深處再不見昨日的半點血腥瘋狂。
水面一動,漂浮在水面上的烏黑長發随着他轉身的動作在水中劃出完美的弧度。
黑衣劍尊朝着岸上走去,身旁的蓮花被他的衣袍帶到,也僅僅是搖動一下,水面下的異種錦鯉沒有感到絲毫威脅,只是自顧自地游着。
黑色的衣袍離開了池水,在随着主人踏上岸邊的瞬間,上面的水被瞬間蒸發。
北堂寒夜踏上木臺,拿起放在上面的乾坤劍。
昨日破天劍留下的最後一擊令他的神魂不穩,殺戮的瘋狂與靈臺清明僅隔着一線,踏入蓮池之後,甚至連《冰心訣》都沒來得及運起。
但今日……那種充斥了心神的瘋狂殺戮之意卻全都消退了,身上的那些傷口也都自愈了。
黑色的身影穿過回廊。
北堂寒夜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只記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溫暖很快樂的夢。
風起,吹落庭中花樹帶着冰霜的花朵,有一朵落在他的衣襟上,随着他走入寝殿,飄落在地上。
他很少做夢,但從夢裏帶出來的溫暖,醒來之後像是依然停留在胸膛。
将乾坤劍放在了劍架上,北堂寒夜收回手,一垂目,就看到桌上擺着的果盤。
玉虛宮每日都有人打理,他的寝殿中也總更換新鮮的瓜果。
往日他從未注意桌上擺了什麽,今日看着盤中這串紫色的、表皮上還帶着晶瑩水露的葡萄,他卻不由自主地伸手摘了一顆放入口中。
……甜的。
不知我前面補更到8月幾了,回頭還得翻翻我是差了幾更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