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封住了窗戶的房間中,太守一家和樂融融。
看上去還不到三十的太守夫人臉上還帶着病容,坐在夫君身旁,看着兩人六歲的女兒在房間裏快活地追着她想要的小兔子。
小兔子一蹦一跳,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追在後面,發出咯咯的笑聲。
父母充滿愛意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房中沒有一人察覺來到了門外的楚倚陽跟晏尋。
兩人一個一襲紅衣,一個身着青衫,月光落在他們身上,将兩人的影子拉長進了房中。
太守夫婦都沒有看透他們身上的障眼法,只有剛夭折不到半個月,尚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的小女孩抱着兔子直起了身,好奇地看向他們:“大哥哥,你們找誰?”
“屏兒在跟誰說話?”
太守夫人随着女兒目光所落之處朝着門邊看去,卻見到院中月色清朗,沒有一個影子,她臉上笑容未散,便添了驚恐,“夫君……”
幾日前看到夭折的女兒出現在病榻前,都沒有緊張的太守夫人此刻卻抓住了手中的帕子,驚慌地咳嗽起來,怕有什麽人要來把自己的女兒抓走。
太守同樣如臨大敵地看着門口,他跟妻子不是不知道女兒已經死了,只是……能夠有這樣一個延續的美夢,任何一個父母也不願意醒來。
晏尋對看着他們的小姑娘溫柔地笑了笑,對楚倚陽說:“剛死不久的新鬼沒有修為,留在陽間也沒幾日時間了,很快就要消散。這種新鬼也沒有什麽害人之心,不管也沒事。”
楚倚陽迎着小姑娘清澈的目光,再調轉視線看向緊張地擁在一起望着這個方向的太守夫婦,轉身離開。
晏尋看着他拂過門檻的紅色衣袍,再次對小姑娘笑了笑,這才跟着離去。
這世間女兒,上至半老徐娘,下至垂髫幼女,都能得到他額外的溫柔,就算是個即将消散的年幼新鬼也是如此。
出了在夜晚格外安靜、不見下人蹤影的太守府,兩人又去了城中其他過世的親人歸來的門戶。
Advertisement
家家戶戶都同太守府一樣封上了窗,在夜晚關緊了門,珍惜着這跨越了陰陽,再次與親人相聚的機會。
明月高懸,照亮人間。
月圓人團圓,亡者的意外歸來,在這些門戶裏像是一場團圓佳節。
雍陵河之外,大街小巷都無比安靜,看不見人影,楚倚陽見過了城中的團圓場景,只看到善良守序的亡魂,卻沒見到混亂邪惡的惡鬼。
他一邊向前走,一邊開口問身旁的人:“晏城主總不至于只帶我看人間真善美,那些惡鬼呢?”
晏尋在他身旁如閑庭信步,道:“他們回來複了仇,家中自然是不會剩下活口的。”
沒有牌位供俸,報仇血恨之後,失去了心中最大的執念,當然是要回到埋骨處去。
這些惡鬼的埋骨之處,就在城外的亂葬崗。
晏尋一指城外陰氣沖天的方向:“在那裏。”
雍陵城中凡是枉死之人、窮兇極惡之徒,死去之後沒有家人收斂,就會被一卷草席擡到亂葬崗。一來到城外這座滿是荒冢的墳地,一陣陰風就席卷了地面,卷起地上的紙錢枯草,卷來風沙迷眼,萬鬼齊哭。
哪怕是白日來這裏的人也少,何況現在惡鬼齊聚,回來這裏的人就更少了。
楚倚陽随意往裏面一走,就見到墳冢後透出的藍光,墳頭随處可見的白色紙幡,還有鬼哭裏漫天的紙錢。
黑暗裏有無數雙惡鬼的眼睛在看着這個方向。
他身上的紅衣就如黑夜中的一團火,屬于修士的威壓也讓這些鬼物不敢輕易欺上前來。
哪怕這些視線造不成什麽威脅,還是令人十分不适。
楚倚陽微微皺眉,即便是雍陵城中所有埋在亂葬崗的枉死之人跟惡徒都從底下爬了回來,也不應該聚集這麽濃重的陰氣在這裏。
果然,走在他身旁的晏尋說道:“這裏聚集的鬼可不光是雍陵城裏的。”
“還有什麽?”楚倚陽問。
晏尋的答案讓他有些意外:“有一支不小的軍隊。”
話音落下,他們就聽見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伴随着生鏽的盔甲跟兵器在風中撞擊的聲音,自夜霧中朝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晏尋來過一次,已經極有經驗,伸手将他一拉,就把他拽到了一棵樹後。
楚倚陽看着面前這棵柳樹,槐樹和柳樹都是陰氣極重的樹木,生長在不近水的亂葬崗中,枯瘦的枝條陰氣更是濃重。
柳條把兩人擋在後面,那些視力不好,只能憑借陽氣來分辨活人的軍隊果然沒有發現他們,沒有走到這裏來,而是轉了一個方向繼續巡邏。
楚倚陽看着這支隊伍,想到《元公甫雜記》裏記載的幽冥見聞。
幽冥之下處處都是戰場,元公甫去到下面以後,一路經歷的戰場大大小小就不下三十個,可以說是從下去到回來都是在戰亂中颠簸。
有戰場自然就會有軍隊,也會有統領,不管幽冥到陽間的開口是開在哪裏,剛剛過去的這只小隊怕都是在打仗沖鋒的時候從裏面沖出來的。
而到了陽間還能保持這樣的紀律,在這座亂葬崗巡邏,要麽他們是跟出現在劍尊繼任大典上的破天劍一樣渾渾噩噩,腦內只剩下本能,要麽就是統領他們的那只鬼物也一起上來了。
楚倚陽認為是後者。
兩人避在柳樹後,晏尋跟他離得極近,胸膛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楚倚陽覺得這個距離太近了,剛想問他這個占據了亂葬崗的鬼物是什麽修為,四下就開始狂風大作。
“小心。”
晏尋再次一把拉住了他,這一次卻是将他帶離了柳樹下。
兩人分開,閃身到一旁。
那原本已經離去的惡鬼軍隊聽到這邊的動靜,頓時朝着這邊轉向回來。
狂風之中,楚倚陽看着兩人剛剛所立的枯瘦柳樹,見這棵樹瘋狂地拔高,在陰森的藍光夜霧中極速抽條。陰氣聚集的地方,草木也容易化妖,要麽是這棵柳樹剛剛妖化,要麽它本身就是鬼物的眼線。
那向着兩邊抽長的枝條猶如人的兩只手,在樹幹拔起之後,朝着踏入亂葬崗的不速之客突刺而來!
楚倚陽一旋身離開原地,那朝着他襲來的柳條深深地紮入地面,而朝着晏尋過去的也同樣沒有碰到他的衣角。
楚倚陽一擡手,夜霧中只聽金鈴一震,七枚蛇形金釵就落入他手中。
七道金色流光激射而出,在中途化作兩道,飛向兩個方向,密集不斷的鈴聲帶着殺意。
咄的一聲,其中兩枚狠狠刺入柳樹軀幹,在空氣中劃過兩道金線,引得樹妖在當中炸開!
枝幹四分五裂,剩下的半截樹樁怕了金劍中所含的殺意跟暴烈靈力,猛地朝着地底縮去。
而另外五枚金鈴釵則朝着鬼物的巡邏小隊襲去。
夜霧中劍光交織,化作金色的殺網,瞬間将這支巡邏小隊身上的盔甲武器全都打落,将這些鬼物肢解,肉塊掉在地上,冒出青煙。
随即,金鈴聲再起。
金色流光如同熾烈光焰,再次劃過亂葬崗回到主人手中。
楚倚陽原本只是打算查看,沒有想要動手,能把地盤選在亂葬崗,而且占據了這些時日也沒有向着周邊進攻,把雍陵城外的城鎮都變成死地的鬼物,實力再高也有個限度。只是沒想到這些喽啰率先發難,那就只好先收拾了。
他放下了手,看着樹妖遁走的地方,留下的坑洞周圍還在冒着青煙。
身着青衣的魔域城主一邊走過來,一邊鼓起了掌:“金鈴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晏城主要是只打算看戲,就別礙手礙腳。”
原著中傅月舒跟他相處的時候,就沒怎麽給晏尋好臉色,而他大概無往不利慣了,見到一個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反而更加上心。
楚倚陽此刻正好不想跟他多話,一揮衣袖,直接繞開他朝着前方走去。
既然已經驚動了亂葬崗裏的惡鬼,那就不用再遮掩氣息了。
紅色的衣袍在枯草上拂過,他聽見耳邊響起的破風聲跟尖利的笑聲,見到黑暗中鬼影重重,相貌畸形的小鬼在面前飛來飛去。
比起先前巡邏的小隊,這些明明有着成年人面孔卻配合着畸形身體的小鬼看上去更加棘手,但他看也不看,七枚金鈴釵護在周身,令這些小鬼想要靠近也要掂量金鈴釵的威力。
身後的晏尋也如入無人之境地跟了上來。
他雖然沒有顯露出任何手段,但是小鬼對他更是忌憚,笑聲變得越發尖利急促了幾分。
繞過前面的這些雜兵進入亂葬崗深處,才見到在這裏占地為王的大鬼統領是怎樣的排場——
樹影缭亂,白骨成堆,白色的骷髅堆積成塔,上面立着一個王座,座中一只青面獠牙的惡鬼穿着前朝大将的铠甲,在他面前安靜地站着成百上千的軍隊,等待他的審閱。
兩個生人一踏進他的地盤,作着将軍打扮的惡鬼就放下了托在臉上的手,一雙眼睛朝着這個方向看來。
“來者何人!”
一個背上插着令旗、作先鋒打扮的鬼物叫着跳了出來,拔出背後鋼刀橫于身前,想要阻擋住兩人去路。
“閃開。”
紅衣公子面無表情地擡手一揮,這作先鋒打扮的惡鬼就感到一陣大力襲來,将他整個拍得橫飛出去,慘叫一聲,重重地撞在山壁上。
站在原地等待審閱的軍隊頓時如臨大敵,整齊地朝着這個方向轉了過來。
然而楚倚陽卻完全沒有打算跟他們耗,直接禦劍而起,化作流光沖向了坐在骷髅寶塔上的前朝惡鬼,一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那張王座上。
許願失敗(讪讪
明天一定!明天立誓雙更!
許願明天雙更完,電腦不要像上次一樣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