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個倒行逆施、德不配位的兄長這句話之後,身為正義之師的齊王殿下竟控制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

就好像某種深入骨髓的血脈壓制發動了一樣。

楚倚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殿下!”

跟在謝長樂身邊的将領們連忙伸手護了他一下,不知他這後退半步的動作是不是認真的,随即想起決戰前莫名其妙跑到太子那邊去的國師,又不由得露出驚恐之色。

——這是國師下的術嗎?

“我沒事,沒事。”還好,謝長樂很快回過了神,擺脫了先前那種莫名其妙的心虛。

他擡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握着缰繩,策馬出陣。

來到陣前,謝長樂望着楚倚陽,然後深吸一口氣,同樣将真氣灌注入聲音當中,隔着這麽遠的距離朝他送去:“大哥——你已失了人心,這一仗打與不打又有什麽區別?今日你若是願意投降,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殺你……”

他所說的話與當日的齊王在戰場上說的也一般無二。

只不過當日太子已成敗勢,而齊王衆望所歸,所以這番話無論是在那時聽來,還是落在史書之中,都顯得齊王仁厚。

可是現在……

太子這邊軍律嚴明,兵強馬壯,休息得又好,可以說是占盡天時地利,所有人都覺得齊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忍不住在陣中發出低低的笑聲。

隔得這麽遠,齊王殿下聽不見,但楚倚陽跟北堂寒夜卻聽得很清楚。

“國師。”北堂寒夜聽楚倚陽叫自己,他擡眸朝騎在馬上的人看去,見他仍舊眯着眼睛在望對面試圖以德服人的謝長樂,他說,“你看我這個弟弟是不是缺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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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寒夜沒有說話,心中卻贊同了他的看法。

都是淪陷在蜃龍的幻境之中,楚倚陽能夠做出對劇情的改變,而瑤池少主跟他身邊的人就完全受時空碎片的規則所擺布。

旁人說什麽他信什麽,世界給他什麽設定他就完全遵循,哪怕眼前的一切跟預想中不一樣,他也可以繼續念原本的臺詞。

不過,楚倚陽在馬上擡起了一只手,身後軍陣中的笑聲立刻壓了下去,弟弟再傻也是他弟弟,只有他能嘲笑。

北堂寒夜聽他說道:“我覺得整個事情都不對勁,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為了把我們架到今天這個境地去自相殘殺。”

身着肅殺的玄色铠甲、戴着饕餮紋頭盔的青年說着,抽出了腰側的寶刀,沒有察覺到身旁的國師看向自己的目光起了一絲變化,只繼續說道,“我不會為了一個破皇位去殺我弟弟,如到必要時,還請國師出手保住他。”

楚倚陽說完,雙腿一夾馬腹,驅動戰馬上前,揚起手中金刀,打斷了對面還在滔滔不絕地勸降的弟弟:“說完了嗎,齊王?你我之間究竟誰該坐上那個位置,我的德才是否配位,打過一場就知道了!諸将聽令——”

“是!”

他灌注真氣的一呼,引來身後百應,令對面沒有準備就被打斷的謝長樂吓了一跳,而身後的齊王大軍則全神戒備,将弓箭與矛頭都對準了太子軍陣。

楚倚陽眼中燃起戰意,一揮手中金刀:“随孤沖鋒!”

話音未落,人就化作一道黑色旋風,一馬當先沖在了最前面。

“沖啊!”

“随殿下沖鋒!”

兩邊大軍随之而動,這場戰役終于打響。

狂風卷地,百草斷折。

平原之上,黑白二色兩團旋風“砰”的一聲撞到了一起,激起漫天風沙!

在見到兄長不打算同自己多話、而是直接開戰的瞬間,齊王也将其他抛在了腦後,任由戰鬥的本能掌控了自己身體,沖出來擋住了兄長的去路。

等兄弟二人的真氣撞到一起,開始厮殺之後,兩邊的大軍才在平原上相遇。

凡人戰場的殺戮,總是格外的殘酷。

北堂寒夜站在原地,平地卷起的狂風吹過他的身側,但無論是他身上的白衣還是烏黑的長發,都沒有因幻境之中的風雲變幻而動。

他的目光越過了平原上混戰的軍團,落在了對面某處。

這個時空碎片裏,他半甲子之前留下的那道殘影就在那個方向,如果沒有受人操縱就不會出手。

戰場中央,強大的氣浪掀飛地上的枯草。

方圓數丈都沒有人靠近的戰局中,金刀與銀槍碰撞在一起,在氣浪席卷過之後,中間兄弟二人才現出身影。

刀槍拖曳,發出刺耳聲響。

兩人騎的馬都是世間難得的神駒,可是也幾乎要支撐不住它們的主人交手時帶來的強大氣勁跟威壓。

楚倚陽向面前的弟弟逼近,本就奪人心魄的眉眼在刀光的映照下更帶上了幾分刺人的鋒利。

他手中的刀壓在銀白色的槍杆上,刀槍摩擦之間冒出金色的火花,謝長樂抵擋着這出乎自己意料的力勁,見到兄長臉上露出一個令他害怕的笑容:“現在還覺得自己能打得過我嗎?”

未必打不過,只要願意付出代價,就能把面前的人拿下,可不知為何,齊王殿下就是提不起這個心。

他張了張嘴:“我……”

明明在來的路上他還雄心萬丈,覺得正義在自己這邊,勝利也眷顧着自己,這一仗自己絕不可能輸,可是……

“你看看你。”楚倚陽感受着弟弟的抵抗,唇角挑起嘲諷的弧度,把剛剛他在陣前說的那番話還了回去,“你已經去了必勝的心,這一仗打不打又有什麽區別?你現在若是投降,大哥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殺你。”

話音落下,身後就傳來了破風聲!

齊王大軍中瞄準這個方向的弓箭手見王爺不敵,朝着這裏放了箭。

楚倚陽耳朵微動,擡手就撤了壓在弟弟槍上的刀,頭也不回地将這些箭矢挑飛,然後才轉頭朝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觸到他的目光,無論是只會放箭的将領還是那些神箭手,全都感到心中一寒:

太子殿下好像跟他們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不僅打仗沖鋒在第一個,連武力值也壓過王爺,還有這種從刀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眼神,哪怕不是單獨針對他們其中一個,卻也叫他們感覺到了窒息。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一輪箭矢落空,謝長樂抓住機會,控制着身下的駿馬後退了幾步,重新與楚倚陽拉開距離。

他喘了一口氣,這才感覺沒那麽壓迫了,可心中卻升起更大的疑惑——今天這場仗,自己真的能贏嗎?

如何反敗為勝的念頭還沒轉完,他就看到對面的兄長回頭,目光重新落在了自己身上,那雙潋滟的眼眸沒有絲毫讓人心生旖旎的想法,只帶着怒火。

瞪完那些打斷自己教訓弟弟的人,回頭看到兩人之間拉開的距離,楚倚陽怒火更盛:“退那麽遠做什麽?我會吃了你嗎?!”

他策馬向前,齊王大軍中的弓箭手不敢再動,齊王殿下也不敢動。

明明是在戰場上,作為兩軍主帥,應當生死相搏,可謝長樂卻有種被兄長教訓的羞恥感。

他的記憶中明明沒有這種畫面。

從小大哥被立為儲君,就受的是跟他不同的教育。

他喜歡在軍營裏打滾,練就一身武藝,大哥卻是文弱的,因此才執掌不了軍隊。

可是現在,他的太子哥哥如同一只人形的兇獸,身上散發的威壓就如同頭盔上的饕餮一樣可怕,要不是身心都在告訴他面前這個确确實實就是他哥,謝長樂都要以為他哥是被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取代了。

眼前刀光一閃,謝長樂條件反射地舉起手中銀槍一擋,立刻感到虎口被震得發麻。

然而擋住了一刀,下一刀又再次劈了過來,如同狂風暴雨,每一擊帶來的力量都比上一擊要重一倍。

伴随着這狂暴的刀法響起的是他哥哥的聲音:

“你反我,長兄如父,你敢反我!

“我一手把你帶大,你什麽都是我教的,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可以打贏我?!”

“不是……”謝長樂左支右擋,想在這般攻擊中找到間隙來反駁,可是卻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猶如蚊子一般。

明明哥哥說的話跟他的認知不一樣,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到話來反駁,好像就該是這樣的。

“你想坐那個位置,是你自己想坐那個位置嗎?”楚倚陽徹底地發了怒,“還是你手下的人想把你拱上去,獲個從龍之功?!他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就沒有想過親自來看一看,看看這裏究竟是什麽情況?你就沒想過來問問我?!你想要那個位置,你來問我,難道我會不給嗎?!”

“對、對不起……大哥……”

明明是正義之師,可是現在不光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且氣勢也矮了下來,齊王殿下心裏苦,但又覺得大哥沒有罵錯。

“獅子搏兔,亦盡全力!”

兄長的聲音嚴厲地從頭頂傳來,一刀砍得他的銀槍脫手而去,深深地紮入沙土之中,剩下槍杆搖晃不停。

謝長樂擡頭,刀尖已經來到他的咽喉。

手握着金刀的楚倚陽望着他,神情冷酷,“你為何不一開始就出全力?是覺得我不夠格,還是覺得我不會殺你?”

弟弟的切片: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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