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惡鬼如同怒潮,一個接一個地往徐妄身上撲,轉眼就将青年淹沒在其中。
森然的白骨與摩擦的盔甲之間,一陣烏黑的光芒猛地爆發,将撲上來的惡鬼震開。
徐妄重新露出了身影,一邊撕扯着身上的惡鬼,一邊朝着對面帶着面具的人走去。
楚倚陽已經猜到了這個戴着面具的人來自何處,此刻見到徐妄沒事,并沒有松一口氣。
他重新看向站在深淵邊上的人。
金鈴聲中,傀儡絲再一次朝着前方撲去,卻依舊被乾坤劍擋下。
眼前寒光一閃,這一次卻沒有徐妄來替他擋下這一擊。
楚倚陽只能調轉金鈴釵擋下了這一劍,然後被高過自己幾個境界的力量震得倒飛出去,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點點灑落在衣襟上,令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了幾分。
不行,這樣跟北堂寒夜之間的距離隔得太遠,沒有辦法抓住機會将傀儡絲刺入他的血肉。
楚倚陽支撐着自己站起了身,金鈴釵環繞在四周。
山坡上的人對他們猶如戲耍,晏尋在外面也拖不了多少時刻,他不能再猶豫了。
紅衣公子望着前方的人,右眼上的朱砂痣如同火光一閃,隐沒在他的眼皮底下。
在他的指尖卻有一點火光飄落下來,穿透了重疊的衣袍下擺。
從青葉秘境出來以後,就被他以蠟封住、不再發出聲響的金鈴接觸到這點飄落的火星,緩緩升溫。
原本凝固的蠟融化了,像眼淚一樣,順着鈴铛的縫隙滴落下來。
融化的蠟流到皮膚上,帶來一瞬間的熾熱和痛楚,被燒毀的紅衣一角也再遮擋不住底下的金鈴。
一片安靜之中,紅衣公子向前邁出一步。
鈴聲一振,紫衫劍尊似乎也微微一震。
這鈴聲與先前金鈴釵震動的頻率相似,但又不同。
紅衣如火,金鈴如雨,一步一步地朝着深淵邊上的人走去。
夢境中的天空陷落,原本手中沒有劍的紫衫劍尊再次凝出了自己的乾坤劍。
楚倚陽望着他,見到北堂寒夜像是掙脫了夢境,跟操控他的另一股意志争奪着身體的控制權。
在混沌與清醒之間,他在深淵邊上一寸一寸地轉過了身。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紫衫劍尊空洞的眼中像是浮現出了一層薄霧,很快就要被穿透雲層的陽光驅散。
就在這清醒與混沌交替的瞬間,金鈴一振,紅衣公子消失在原地。
再次凝出身形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深淵邊上,戴着金色手套的左手直接按上了紫衫劍尊的胸口。
細如發絲的傀儡絲當胸穿透,盤根錯節地交纏在那顆心髒上。
這樣呼吸可聞的距離裏,他看着北堂寒夜的眼睛從混沌恢複了清明,眼底映出了自己的臉。
而在與那股盤桓在這具軀體裏的意志接觸的瞬間,楚倚陽眼中也看到了那個拿着他掉落幽冥的手套的人,見到了面具後那張介于少年跟青年之間的、天真又殘忍的面孔。
在青葉山城的神君像上出現過這張臉,在軒轅皇陵的神君像上也出現過這張臉,前者開心,後者憤怒,仿佛在接受他信徒的祈禱,同時也在向整個世界宣戰。
轟的一聲,殺到那個掌控了他惡鬼軍團的人面前的徐妄迎上一只金色的手掌。
鬼王宗少主被那戴着金絲手套的手掌一推,就倒飛了出去,連着砸穿了兩座山!
而因為在意識中直視了那張臉,楚倚陽的眼眶裏生出了灼燒的痛楚。
他條件反射地別開了頭,閉上眼睛,斷開了跟北堂寒夜的目光接觸。
才剛被那在黑暗裏、幻境裏跟無數幻夢裏響起過的鈴聲從夢境中喚醒的北堂寒夜,聽見面前的人悶哼一聲,然後看着他的眼角流下了兩行血淚。
紫衫劍尊目光一沉,第一反應就是用還在流血的手環住面前的人,然後轉身一劍劈向山坡上的人。
這摧枯拉朽的一劍連空間都能凍結,可是卻絲毫奈何不了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神秘人。
山坡上的人擡手從空氣中抽出了一把遍體通黑的、仿佛浸透了無數殺戮的兇劍,一劍就把北堂寒夜的劍光挑向了旁邊的山頭,将那座山擊得粉碎。
随後,他一劍揮向了站在深淵邊上的二人。
漆黑中帶着猩紅的劍光撕裂虛空,裏面透出無數殺戮戰場的影子,兇惡至極。
深淵底下,原本已經封死的陰陽翻覆眼也因為這一劍徹底蘇醒過來。
血霧在深淵底下凝聚,漩渦中閃爍出猩紅的光芒。
楚倚陽察覺到一股極度危險的殺機,令他的皮膚都感覺到刺痛。
但他被灼燒的雙眼一時間無法睜開,只能感到抱着自己的人擋下了這一劍!
兩人被齊齊打飛出去,落在地上。
落地之時,北堂寒夜仍舊護着他。
楚倚陽感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滴落,随即有帶着繭的手指撫了上來,将落在他臉上的血抹去了:“沒事吧?”
停在北堂寒夜胸口的手指一僵。
楚倚陽知道,他認出來了。
等到眼中的灼燒感退去,他才在殘留的痛楚中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籠罩在自己上方,單手撐着乾坤劍,将他護在身下的紫衫劍尊。
那張冠絕四境的俊美面孔逆着光。
他看楚倚陽的方式,就好像這世上再沒有讓他在意的旁事旁物。
那慣常握劍的手指依然停留在楚倚陽的臉上,像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觸覺一起确認他一樣。
在血霧翻滾,天地變色,跟外面傳來的地動山搖之中,北堂寒夜目光沉沉,用帶着血的指尖撫過他的臉,他的唇,将觸碰到的血液都從這張臉上輕輕抹去。
楚倚陽感到自己掌心觸碰的地方,被他的傀儡絲鎖住的那顆心跳動得厲害。
這震動順着傀儡絲傳遞過來,令他躺在北堂寒夜的指尖之下,也跟着心髒緊縮,呼吸難過起來。
站在山坡上的人收起了劍。
似乎是達到了目的,他沒有過久的停留,身形化作煙霧消散。
砰的一聲,徐妄從被他砸出裂紋的山壁上滑了下來。
他看着北堂寒夜籠罩在楚倚陽身上的這一幕,見到楚倚陽燒毀的紅衣一角跟露出的金色鈴铛,只不甘地瞪圓了眼睛,恨不得沖過來把北堂寒夜推開。
而就在這時,有什麽龐然大物穿透了他放出的鬼霧砸了進來。
這團黑影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地擲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
徐妄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就見到那彌漫的煙塵中露出了晏尋的蛇,還有那個青衣魔修的影子。
晏尋此刻看上去狼狽至極,青衣染血,一點也不複平日的風流潇灑。
在他之後,蓬萊島主驅散徐妄布下的鬼霧,走了出來,随即是軒轅大司座、七情谷主,還有一群跟過來看熱鬧的人。
這些人一看清周圍,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死了這麽多人?!”
“北堂劍尊呢?北堂劍尊在這裏嗎?”
銀發紫眸的蓬萊島主一站定,目光就掠過了漫天煙塵,穿過了整個戰場,落在北堂寒夜身上。
等看清他之後,恍若谪仙的蓬萊島主極為克制地閉了閉眼,軒轅大司座在旁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從深淵裏升騰上來的猩紅霧氣有如活物,因為是被北堂寒夜喚醒,所以親昵地圍攏在他身後。
霧氣凝聚又變幻,仿佛為殺戮之主增添了一對羽翼。
“那、那是什麽……”
衆人看到這一幕,本能地感到了恐懼,仿佛能從猩紅到發黑的血霧中見到深淵的影子。
——不是說魔域的陰陽翻覆眼已經死了嗎?那這是什麽?!
越過北堂寒夜的肩膀,楚倚陽看到了這團自深淵中凝聚而出的殺戮之息。
它們詭異地改變形态,但楚倚陽卻沒有感到畏懼。
也許是因為它們是被北堂寒夜的血喚醒的,追随着他要席卷整個大地。
它們的主人愛着他,它們也永遠不會傷害他。
但對其他人來說,感覺卻完全不同。
他們的眼中見到修羅戰場,耳邊響起無盡的殺戮,有人失聲叫出了這片血霧的名字——
“殺障!是殺障!”
“他入魔了!他走火入魔了!”
人群陷入了恐慌,紛紛朝後退去。
昆侖劍尊走火入魔,駐守在這裏的魔修已經被他殺死了,他們這些人很快也會死在這裏!
軒轅大司座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是看到北堂劍尊甚至已經用心頭血去激發死去的陰陽翻覆眼,從其中引出殺戮之息,他也只能接受現實。
七情谷主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普通的修士入魔當然沒問題,他這麽多年都是跟入魔的人打交道,可是一個渡劫期的劍修陷入瘋狂殺障,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他看着剛剛還在外面攔住蓬萊島主,不讓他們進來的好友,實在不知道聰明如晏尋在這種問題上犯什麽渾。
就在他瘋狂示意晏尋趕緊過來的時候,聽見這些聲音,将注意力從楚倚陽身上移開,首次看向滿地死屍和遍地寒霜,再看向身後從深淵底下升騰起的黑紅霧氣,北堂寒夜的神色有了變化。
楚倚陽按在他胸口的手條件反射地抓住了掌下的布料。
還沒來得及讓他不要看,蓬萊島主就站在原地開口道:“天意如此,看來我還是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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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個要寫一萬字才能寫完?
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