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

獄修羅身在魔皇宮,突然感應到距離魔域深淵極近的地方,有與自己同源的魔息出現。

于是他從墨玉座上起身,擡手便撕破了虛空,跨境而來,果然見到了從烈火中出現的兒子。

跟他想象中瘋瘋癫癫、可憐無比的樣子不同,北堂現在看起來比在青葉秘境的時候不知要強大多少,身邊甚至還有人相陪。

魔域之主心情激蕩,甚至抑制不住想要上前抓過全身籠罩在這片黑紅霧氣中的兒子。

只不過在目光跟楚倚陽對上、認出了對方後,他才壓抑住了自己的沖動。

在兩人走出客棧大門的瞬間,獄修羅傳音過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楚倚陽耳邊這華麗卻冰冷的嗓音剛落下,站在客棧外的獄修羅就化作黑色煙霧,朝着遠方遁去。

他刻意留下了行蹤,讓兒子能夠跟上來,楚倚陽也不想待在燒毀的客棧前被這些魔修看着,于是向北堂下了一道指令。

下一刻,抱着他的傀儡劍尊也化作一道黑紅纏繞的魔焰,朝着獄修羅剛剛離開的方向追去。

數千裏外的一座山脈深處,原本栖息在山洞裏的魔獸從自己的地方被趕出來。

然而這個在整座山脈都稱王稱霸的巨熊型魔獸被扔在地上卻吭都不敢吭一聲,爬起來就立刻往別處跑。

山洞裏,收斂了身上的黑霧、露出了本來面目的獄修羅站在被他強占過來的魔獸老巢中,面對着山洞入口。

魔皇的面孔跟他的兒子極其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只是氣質全然不同。

他的左邊眼角下生着一顆淚痣,目若寒星,鼻若懸膽,一雙極其适合親吻的唇不點而朱。

這樣一張臉分明沒有半點女氣或是偏向豔麗,甚至他的神情都是冷淡而厭倦的,但卻偏偏散發着蠱惑的氣息。

他身上的衣袍是黑色的,有着金色的暗紋,在黑暗中像是周天星辰,又像是從魔域中生長出來的無數妖異花朵。

這樣重重的衣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顯出半點莊重,反而更加襯托出了那種惑人。

他就好像是深淵的化身,光是站在那裏都要引人堕落,令人失去神智清醒。

當北堂寒夜帶着楚倚陽追到山脈深處,在這座山洞裏顯出身形時,楚倚陽看到的就是解除了魔氣籠罩、在這裏露出了真容的獄修羅。

在他身後,眼眸黑紅、眼下凝結的血淚仿佛定格在了落下瞬間的北堂寒夜,也緩緩收起了身上的黑紅霧氣。

這對相似卻又不同的父子終于見面了。

兩張俊美得超越了凡人想象極限的臉,再清晰不過地昭示着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

在半途中就穿好了衣服,現在自己好好地站着的楚倚陽感受到了雙倍的美貌沖擊,系統沒有等他說話就已經主動地截了圖,生動地配上了照相機音效。

在客棧門口的時候,獄修羅就已經看出了自己兒子的狀态異常。

此刻看着北堂如同傀儡的表情跟目光,再看到他心髒上緊箍的淡金色細絲,知道是他身旁的楚倚陽把他定格在了這個将要崩潰卻又沒完全崩潰的狀态,維持住了他的最後一線清醒,沒有徹底滑向瘋狂,獄修羅心情複雜。

在魔域深淵邊上把自己的兒子打下去的是他師父——合歡宗大長老應秋水,可是不顧一切跟着跳下去、還用了這樣的方法給北堂留下了一線恢複的生機,又帶着他毫發無傷得從魔域深淵找到了路出來的是他。

何況獄修羅記得他,哪怕這位合歡宗少主現在跟在青葉秘境的時候看上去有差距,但那一次被自己抓來扔進山洞裏給兒子解毒的還是他。

前後算起來,他的兒子欠了他兩條命。

不,或許還不止如此。

同樣是因豔毒而起的錯誤,獄修羅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走出跟他們不一樣的路,得到跟他們不一樣的結局。

他看着自己的兒子,哪怕他現在是這樣,魔域之主也依舊感到了一絲羨慕、嫉妒,還有兒子做到了自己所不能做的事的自豪。

楚倚陽沒有指望他們被困在深淵底下這四十多天,魔域會信息封鎖到讓獄修羅不知是誰把北堂從深淵邊上打下去的,也沒有指望愛子如命的獄修羅在見到北堂這個傀儡狀态以後,能夠不對自己發難。

他畢竟是陰晴不定、随心所欲的魔域之主,楚倚陽只希望他這一次能夠看在自己把人從深淵底下好好帶出來的份上,不再一言不發就喂藥掐脖子。

然而獄修羅看了他片刻,開口的第一句話卻出乎了楚倚陽的意料,這位俊美無俦、如同深淵化身的魔域之主盯着他:“你……愛他嗎?”

獄修羅問完,就看到對面的楚倚陽像是被噎了一下,然後明知身旁的北堂受他的傀儡術控制現在只保留了表層意識,真正的本我還在沉睡,卻條件反射地朝他看去。

等轉過來的時候,雖然神色如常,但是泛紅的耳朵卻已經出賣了他。

見狀,獄修羅心中突然浮現出一陣快慰,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有除了憤怒、悲傷之外最接近快樂的心情。

得到這樣一個無聲勝似有聲的答案,他沒有再逼問楚倚陽,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在知道他被你師父打下去之後,我原本想去合歡宗把她殺了。”

楚倚陽知道自己臉上一定露出了緊繃的神色,甚至還可能露出了一點殺意,否則不會換來獄修羅一個像是嘲諷般的輕笑。

“放心,我沒有去殺她。”魔域之主用他那種居高臨下的、透着憊懶的嗓音說道,“因為晏尋說你跟着跳下去了,相信對她來說,現在活着,眼前不斷地回放這一幕,比死了更痛苦。”

聽到這話,楚倚陽松了一口氣,還在心裏給晏尋加了一分,準備等來日再見或者跟弟弟一起離開了這裏之後,在這個世界裏給他重新加一份真摯的愛情。

——他是好人,他值得。

獄修羅的目光從他身上轉移到自己的兒子身上:“聽說你跟着我兒子跳下去之後,你師父也想跟下去,或許這世間為人父、為人師,在見到自己的孩子落入絕境的時候,都會想這麽做。”

楚倚陽知道他現在雖然是在說應秋水,但何嘗不是在說他自己?

他完全可以想象當日衆人散去,沒有感應到兒子瀕臨死亡,延遲了許多才得到消息趕到的獄修羅站在深淵邊上,是如何想跳下去找自己的兒子。

——應當又是晏尋把他攔下了。

不由的,他也調轉了目光看向北堂。

如果此刻他是清醒的,聽到自己的父親願意為了他以魔皇之尊犯險,不顧一切也要殺死害了他的人,或許他就會知道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全心的珍愛,他已經擁有了。

不過現在劇情有了細節上的改變,北堂沒有徹底陷入瘋狂。

只要還活着,這對父子就總有解除心結的時候。

因此,楚倚陽暫時從北堂身上收回了目光,向着獄修羅開口道:“我在深淵之下帶着他找到了路,從裏面出來,本來就是想去找魔皇你的。”

聽到他的聲音,獄修羅也調轉了視線看向他。

在楚倚陽的聲音裏,他沒有聽出多少對自己的前倨後恭,也沒有聽出多少受過自己的死亡威脅而生出的畏懼。

硬要說,只能說他在提到把北堂寒夜變成回來的時候,聲音裏透出了一絲遺憾:“我只能讓他保持這個崩潰邊緣的樣子,卻想不出辦法讓他恢複。”

“你修行才多少時間,才看過幾階幾境,自然是想不到的。”獄修羅淡淡地道,楚倚陽見他朝着北堂走來,來到這個他一直覺得虧欠良多的兒子面前,然後将右手按在了北堂被傀儡絲重重纏繞的心髒上方。

“從來修殺戮道的修士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通向瘋狂,而一旦他們開始滑向瘋狂,就不可能再回頭,也不可能再停下來。

“現在他還維持着一線清醒——”

楚倚陽見獄修羅一邊說着,指尖一邊從北堂的心口向下劃去,懸停在了他的丹田上。

“唯有把他的修為全部打散,從頭到尾,把他一生修出的道基、領悟的一切全部清除、全部打散,先破再立,從頭再來,才能夠把他拉回來。”

聽到這句話,楚倚陽臉上浮現出了微妙的表情。

在昆侖的藏經殿,北堂寒夜還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見到他的境界掉落,仿佛醉心游記要自暴自棄的時候,就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候的他們如何能想到,真正要面臨修為打散、一切重來的人會是北堂寒夜,而不是他。

“我需要幾天時間做準備。”

話音落下,獄修羅就雷厲風行地把手收了回去,仿佛他剛才提到的不是一個辦法,而是已經準備實施的計劃。

他轉身從兩人面前走開,只給他們留下一個背影。

“你在這裏陪他等幾天,等我回來,就開始。”

北堂你爹怎麽老喜歡選個山洞啊!

我頭太疼了!下章搞不動了!我明天更6000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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