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要洗去北堂寒夜的全部修為,還要最大限度上不損害根本,要做的準備定然不少。

留下這兩句話之後,獄修羅就消失在了山洞中,只留下楚倚陽跟北堂寒夜待在這裏。

看着這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幻境、熟悉的劇情發展,楚倚陽簡直都要懷疑獄修羅對山洞是不是有什麽執念。

山洞裏住着的魔獸被趕了出去,忌憚于獄修羅留下的氣息,應該不會回來。

楚倚陽轉向北堂,看着他沉靜的面孔,開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吧。”

說完,他看向四周,這裏到底是魔獸生活的山洞,過于原生态,而且殘留着那頭巨熊的氣味,要在這裏住下來的話,還需要打掃一番。

看了片刻,楚倚陽擡手一揮,在山洞裏卷起了一陣風。

風将這裏原本的氣味都掃了出去,将地面上積攢的灰塵也卷了起來,一并送出去。

山洞中,但凡是有出口的地方,風都會卷過去。

有一部分的風轉向了山洞入口,另一部分則轉向了山洞深處。

這吸引了楚倚陽的注意——裏面竟然還有空間?

“有的。”系統探測了一番,“是住在這裏的那頭熊挖出來的,就快要挖通了。”

可惜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它被魔域之主搶了地方,從這裏趕了出去。

聽到這裏,楚倚陽來了點興致。

如果後面還有空間,不用住在這個有着巨熊氣味的山洞裏,那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走。”他說道,“過去看看。”

說完,他手上顯出了金絲手套的影子,擡手整理了一下手套邊緣,就朝山洞深處走去。

不必說話,身後的傀儡劍尊就自動跟了上來。

山洞深處黑暗,楚倚陽擡手放出了一個光球照明。

這裏的通道是巨熊挖出來的,不像青葉秘境裏那個山洞的通道一樣,是天然形成,因此挖得格外粗糙,露出來的岩石棱角尖銳。

兩人行走在其中,巨熊的體積龐大,挖出的通道也十分的寬敞。

它往裏頭挖得很深,楚倚陽跟北堂寒夜二人走了一陣,還是沒有走到底。

直到看到楚倚陽方才放出的風旋在前方的山壁前徘徊着漸漸縮小,這條通道才算走到了盡頭。

兩人停在巨熊挖的通道盡頭,楚倚陽看着那一小團風旋想要穿透山壁到後面的空間去,只不過打開的裂縫太小,過不去,最終只能遺憾地消散。

通道中,金鈴一震。

楚倚陽的金鈴釵随他心念浮現在了空氣中,朝着面前的山壁轟去!

眨眼間,耗費了巨熊不知多少心力,一路挖通到這裏,只剩下最後一層的山壁就被兩道金光轟碎。

後方的空間在滾落的沙石中呈現在兩人面前。

那是一座小院,坐落在中空的山腹中,做成了人境民居最常見的樣子。

無論是石磨、水井、籬笆,還是門前種的兩棵樹,都一應俱全,仿佛一個在這魔獸群居的山脈深處等待主人歸來的溫暖小家。

只不過水井幹涸,籬笆落塵,雙樹枯死,院子的主人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回過這裏。

楚倚陽看着此方山洞後藏着的秘地,想道:“這個世界是真的有很多隐藏劇情。”

只不過他看了看自己的幾個支線進度,發現都沒有反應之後,就确定這不是自己在跟的部分。

系統聽他說道:“長久地生活在山腹當中,目之所及都是灰暗粗糙的山壁,一定會壓抑。”

他一邊說着,目光在四周找着自己要找的東西,然後在小院的東北角見到了,“找到了。”

北堂寒夜就見他進了院子,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化身傀儡的他并沒有在這個小院中感覺到什麽危險,于是也跟在楚倚陽身後,朝着那裏走了過去。

來到镌刻在地面上的陣法前,楚倚陽停住腳步。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個用來制造幻境的陣法。

按照上面刻的符文,它可以在山腹中制造出如同外界一般的日升月潛、四季交替、風霜雨雪。

想要驅動陣法,只要在中間放上一顆靈石就可以。

只不過這裏被廢棄太久,原本放在裏面的靈石已經力量耗盡,化作齑粉散落在地上。

楚倚陽自然地朝着身後的人伸手。

接收到他傳遞過來的意念,傀儡劍尊從他的儲物袋裏取出了一顆上品靈石,放到他手中。

拿到靈石,紅衣公子就将它放在了法陣中央的凹槽。

幾乎是在靈石放上去的一瞬間,整個山腹中的空間就發生了變化。

楚倚陽擡起頭,看到他們頭頂那些粗糙、灰暗的山壁消失了。

斑斓的色彩和光、風在這個空間裏蔓延開來。

他們頭頂變成了月朗星稀的夜空,皎潔的月光灑下來,給小院鍍上了一層清輝。

外圍的一切則變成了遼闊的原野,草木繁茂,夜風中還在傳來幽微的蟲鳴。

那風也是真實的,帶着從遠處的河流傳遞過來的濕潤水汽,吹在兩人的臉上,撩動他們的衣角和發絲,楚倚陽甚至聞到了隐隐的花香。

只是啓動一個陣法,山腹中暗無天日的世界就變成了人間仙境。

遠離喧嚣,無人打擾。

楚倚陽感慨于院子的主人在陣法上的造詣之高,更感慨于他對這個幻境傾注的心血。

系統聽他感慨:“這裏曾經的主人,想必是對神仙眷侶。”

唯有如此,才能在魔獸群居的山脈,構建出這樣浪漫的隐居之地。

這個陣法應該還有別的變化,不過楚倚陽沒有再多試探,現在這個開闊的原野之景就很好了。

他已經決定,在獄修羅回來之前,就跟北堂寒夜一起在這個無人居住的小院暫住。

在離開數日之後,獄修羅再次出現。

只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在他手上還抓着一個圓圓胖胖、四肢舞動個不停的老者:“放、放開!”

楚倚陽原本在後廚想要做些食物,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就見到兩個人站在院外。

在那老者的掙紮之下,獄修羅松了手,不過他看這座院子的神情很是奇怪——

就好像他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又好像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回到這裏來。

身在院中的北堂寒夜靜靜地坐在擦幹淨的石桌旁,面前擺着那把他們在深淵底下找到的斷劍。

在見到獄修羅時,那雙紅黑異色的眼睛依舊沒有什麽波瀾。

“真是的,回回都這樣……”

那個被獄修羅抓來的老者一邊抱怨,一邊整理了自己的抓皺的衣服。

他擡起頭來,看清獄修羅帶自己來的地方,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咦?怎麽是這裏?”

等看到院中的北堂寒夜時,他花白眉毛下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獄修羅卻從方才那種猝不及防見到故處的狀态中抽離了出來:“不要廢話,藥叟。”

他叫破了自己帶來的矮胖老者的身份,然後率先進了院子,“進來。”

楚倚陽想過,獄修羅回去會安排魔域的事物,向晏尋移交部分的權柄,然後再準備一些天材地寶,但是沒有想到他直接把藥叟抓了過來。

看着嘟嘟囔囔、走起路來像個不倒翁一樣的藥叟,楚倚陽腦海中浮現出了他跟魔皇一家的糾葛。

先是跟獄修羅結下了某種契約,無論什麽時候,只要後者需要,他都必須煉出魔皇需要的藥,救回魔皇想救的人,而作為交換,他将得到魔皇的庇護。

身為魔域第一的醫師兼丹師,找上他的麻煩一點也不少。

能夠得到獄修羅的庇護,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劃算的事。

與此同時,得益于魔皇的無視空間封鎖、可以在瞬息之間在各大秘境、險地随意來去的能力,很多生于絕境、藏于各家寶庫中的藥材,只要他開口提,獄修羅都能為他取來。

身為魔皇陛下的私人醫生,他可以說是見證了魔皇的一切。

從他脫單,到妻子有孕,到被甩,再到如今兒子滑向瘋狂的殺戮,需要用非常的手段把他拉回來,樁樁件件都有他的參與。

藥叟跟着獄修羅進來以後,看到如同傀儡的北堂寒夜,又看到手裏還拿着鍋鏟的楚倚陽。

前者跟要命的魔皇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看就知道是他兒子,不過後者就……

藥叟誇張地揚了揚花白的眉毛:“合歡宗少主?”

楚倚陽對他一點頭,将手中的鍋鏟随手一抛,淩空抛回了後廚:“先生好。”

見他認下了這個身份,藥叟就不那麽奇怪了。

原來是在深淵邊上跟着獄修羅的兒子跳下去的那小孩。

——難怪因為痛恨豔毒,連帶着厭惡上了整個合歡宗的獄修羅,能讓這麽個一看就是出身合歡宗的孩子留在他兒子身邊。

藥叟心中暗暗點頭,看來獄修羅的兒子比他這個當爹的情路要順暢。

只不過……他盯着楚倚陽看了片刻,還看出了更多的問題。

雖然楚倚陽出身擅長采補他人來增長功力的合歡宗,但他明顯不是采補的那個,反而身上留有暗傷,明顯是因為被人當成了爐鼎。

藥叟:“……”

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麽他師父當日要一掌把人打下去,這小子該不會也中了他們合歡宗自己出産的豔毒吧?

他要收回剛剛那句話。

獄修羅的兒子這情路,比起他這個當爹的來不一定順遂太多。

正想着,他就聽見獄修羅的聲音響起,波瀾不興地問:“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是個意外。”楚倚陽将巨熊在山洞裏挖了通道通向這裏的事說了一遍,“這裏應該很久沒人住了,我打掃了一下,跟北堂在這裏等你。”

獄修羅一邊聽他的話,一邊讓目光在院中各處掃過。

只見果然如楚倚陽所說,院中的一切都被打掃幹淨,把破舊的東西都換掉了,重新布置了一番。

楚倚陽原本在等他說話,忽然見到藥叟在他身後朝自己擠眉弄眼:“……”

他猛地意識到,在這裏住過的那對“神仙眷侶”是誰。

“是很久了。”伴随着他這個念頭的明悟,獄修羅也淡淡地出聲,“她服下解藥之後恢複了原本的憎惡,就離開了這裏。”

聽到“解藥”兩個字,藥叟擡袖掩住了自己的臉。

如果他沒煉出解藥的話,那後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一切也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我沒怪你們闖進來。”獄修羅意興闌珊地道,臉上的神色越發的憊懶,“這樣更好。”

當年他們的故事在這裏寫下了結局,如今,正好讓一切在這裏徹底結束。

按照獄修羅的打算,他們需要挖一個藥池将北堂浸在其中。

再用地火加持,催發出池中無數奇珍異寶的藥性,來護住北堂的心脈。

在他出手摧毀兒子的道基、修為,将他重新洗成肉體凡胎的時候,藥叟會在旁邊看着,一旦出現任何情況,由他來判斷該如何去做。

至于楚倚陽……

“我會解開你和他之間的血契。”

聽道“血契”兩個字,藥叟臉上的表情又是一陣精彩,簡直想問獄修羅都做了什麽。

楚倚陽見他主動提起解開血契的事,倒是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想到之後北堂清醒了,兩人之間不再有這樣的聯系,那問題也能簡單許多。

“只是——”獄修羅捕捉到了他的神情,話音一轉,“在洗掉修為之後,他會在凡人的虛弱狀态昏迷一段時間,作為一個父親,我希望你答應再保留這個血契一些時日。”

北堂的軀殼有藥叟調理,獄修羅放心。

但他的心神如果出了什麽問題,有這道血契在,起碼楚倚陽能夠反過來影響他。

“好。”楚倚陽答應得十分幹脆。

有過借助法術跟魂花燃燒的香氣反向入夢的經驗,他知道在北堂的心神失守的時候,自己可以進去幫他守住清明。

見兩人談妥,在旁等待的藥叟試探着開口道:“那現在可以開始動手了?”

這一切都由他們掌控,身為當事人的北堂寒夜什麽都不必知道,只要這一切成功,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就能夠重獲新生。

獄修羅眼角餘光掃向他,略一點頭,然後再看向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目光專注于面前那把斷劍的兒子,對楚倚陽說道:“讓他過來。”

這座院子被獄修羅刻意遺忘在時光深處,如果不是那頭巨熊從另一個方向挖了通道通向這裏,讓楚倚陽他們誤打誤撞地進來了,他或許這輩子也不會再回來這裏。

原本他還需要找個地方來挖藥池,可是現在不用了。

一行人繞過院子,來到了後方。

這裏原本種着一片竹林,現在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只有院子的主人曾經為住在這裏的妻子挖下的池子還在,已經幹涸得不見一滴水。

獄修羅只是一個念頭,這個已經幹涸的池子上空就下起了雨。

天地間最純淨的無根之水洗刷掉了池壁上的灰塵,澆在屬于魔域的土地上,甚至在這裏催生出了只生長于人境的青翠草木。

楚倚陽站在北堂寒夜身旁,看到池中很快蓄滿了水。

雨停了,獄修羅擡手從指尖彈出一點星火,落入水池中。

這點火光沒有熄滅,搖曳着一直下沉,穿透了池底,鑽進了他們腳下的地脈。

地底深處流動的地火接觸到這一點火光,立刻起了變化。

它們仿佛有了生命,沿着這點火光來的路徑逆流而上,來到了池底,隔着用一整塊巨石打造出來的池底,開始加熱池中的水。

清澈的池水很快沸騰起來,藥叟出手了。

他低喝一聲,從頭頂拔下了一根樹枝,他那頭花白淩亂的頭發沒有用發簪固定,而是用了兩根還帶着綠葉的樹枝。

插在左邊的這根被他拔了下來,往地上一抛,樹枝落地生根,很快就長成了一棵跟藥叟本人十分相似的樹木,矮矮胖胖,郁郁蔥蔥。

只不過凝神看去,就會發現這棵樹的枝頭所結的不是果子,而是無數的奇珍異寶。

藥叟一身的家當放在哪裏都不放心,唯有這樣藏在不起眼的發簪上,随身攜帶,才能讓他安心出診。

藥叟氣沉丹田,伸出兩只手在自己的天材地寶樹上雙管齊下,不停地揪下形狀顏色氣味各不相同的奇珍異寶,朝着沸騰起來的池裏抛去。

在第一顆果實落入池中的時候,沸騰的池水顏色就起了變化。

随着藥叟抛下去的奇花異草越來越多,池子的顏色漸漸變成了一種濃郁的黑色,散發出難以言喻的異香。

這股帶着強盛生機的香氣一冒出來,周圍那些因為先前那場無根之水而生長出來的草木就得到了潤澤,猛地抽長起來,在水霧中輕輕地搖曳。

楚倚陽看見藥叟臉上肉疼的表情。

哪怕他這些年來收羅盡了天下奇珍,還借魔域之主的手得到了很多藏在各大派寶庫中的寶貝,現在這樣消耗起來還是要他的命。

就在他從自己的寶樹上扯下最後一把白色奇花要抛入池中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獄修羅對楚倚陽發出了指令:“下去。”

楚倚陽立刻向着北堂寒夜送去一道心念,讓他直接入池。

而與此同時,站在另一側的獄修羅也跟着下了藥池。

這相似又不相同的父子二人在沸騰的藥池中相對而立,烏發垂落,在池水中散開。

獄修羅一手按上了兒子的胸膛,指尖暴漲,刺穿了他的血肉!

——他将一只手伸了進去,抓住了那顆被傀儡絲層層纏繞的心髒。

感受到一股霸道的力量接替了傀儡絲,加固在北堂的心髒周圍,楚倚陽将自己的傀儡絲撤了回來。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北堂寒夜身上禁锢的時光被打破了。

他的本我從軀殼裏蘇醒,那顆凝結在他眼下的心碎血淚又開始向下滑落。

晉江好像又開始卡了,我怕晚點更不出去……

那就這樣吧,我挪800到明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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