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楚倚陽坐在原地,看着藥叟端着研磨好的藥進了屋子。
系統評判道:“獄修羅這個人物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他是個好父親。他将一身修為都灌給自己的兒子之後,會怎麽樣?”
“會消散吧。”楚倚陽說。
原著裏他進了深淵之後換了兒子出來,就沒有再出現過,應當是耗盡修為,力竭而死。
現在雖然有了時間準備,而且還有藥叟的幫助,但結局應當大差不差。
在魔域時局動蕩的時候,一個修為盡失的魔皇再活下來也沒有什麽意義,何況除了北堂寒夜之外,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在意的人。
他曾經能夠滿足心愛的人的願望,這麽多年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現在也能滿足兒子的願望,從此以後都不在他的生命裏出現。
正想着,楚倚陽就聽見房中傳來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接着是一股力量猛然爆發。
他眸光一凝,立刻站起了身,消失在原地,再現身的時候已經站在了房中。
只見原本應該在床榻上安靜地昏迷的北堂寒夜掙紮了起來,在他的皮膚上竟然出現了寸寸裂痕。
裂痕下有金紅的光芒透出來,藥叟正在按着他。
“他怎麽了?”楚倚陽急聲問。
一邊說着,他一邊向床榻上的人傾身,幫藥叟一起按住他。
“你來得正好——按住他!”
一見他來,藥叟立刻空出了一只手,一拔頭上的樹枝往地上扔去。
他剛剛配的藥粉給北堂寒夜喂下去,本來是要強化他的身體,可是不知為何卻打破了他現在強大的神魂跟紙糊似的軀殼之間的平衡,令神魂暴動起來。
現在他得緊急配藥,還要把人轉移到屋後的池子去。
藥叟焦頭爛額,一邊變換着那顆長出來的樹上藥材的種類,一邊抱怨:“獄修羅這個家夥就是喜歡給我出難題,先是老婆,現在又是兒子——”
楚倚陽看着北堂寒夜軀體上越來越明顯的裂縫,見到底下流動的金紅光芒随時都要沖破夢境與軀殼的封鎖。
一旦失去軀殼,他就不能再被稱作是活着。
他的神魂會遵循天地的規則落入幽冥,就會落入鬼君的手中。
“來不及了。”維持着按住北堂寒夜的動作,楚倚陽對藥叟說道,“送我進去他的夢裏!”
藥叟在外面縫補強化北堂的軀殼,自己則在他的夢境裏穩定神魂的狀态,這樣還能争取到時間。
只要藥叟心無旁骛,盡快強化,等到獄修羅歸來,就能進行下一步。
聽了他的話,藥叟手上的動作一頓,想說什麽,又見楚倚陽對自己不容抗拒地一點頭,終究還是忍不住焦急地嘆息了一聲。
現在進去太危險了,搞不好就是一個神魂洇滅,另一個也保不住。
可偏就沒有別的辦法。
“好,我送你進去。”藥叟道,随着他的話音落下,枝頭結出的藥材一變,變成了楚倚陽見過的魂花。他随手揪了一把下來,扔進了剛拿出來的古樸香爐裏,房間裏頓時燃起一陣魂花的香氣。
藥叟手中甩出一根布滿草結的草繩,纏在了楚倚陽的腿上,另一頭則被他一把綁在了紮根地上的矮樹上,“你自己要小心,有任何狀況就扯一下草繩,我就把你帶出來。”
楚倚陽應了聲好,轉頭看向北堂,目光剛在他臉上停住,就感到背上受了一擊。
一瞬間,他的神魂就仿佛被這一掌從身體裏被打了出來,順着那道存在于他跟北堂寒夜之間的血契,沖進了北堂寒夜的夢境裏。
一落地就是天崩地裂,擡頭就能見到暴風雪中天空在片片地剝落,露出岩漿一般的顏色,而腳下冰原搖晃,令他幾乎站不住。
楚倚陽手中現出長劍,往地上一紮,穩住了身形。
然後,他看向四周,見到此刻北堂的夢境不再是清冷的昆侖巅,也不是無名雪峰,而是一片茫茫的雪原。
天地崩塌之時,此處依舊飛雪連天,他幾乎看不清周圍的一切。
既然如此,楚倚陽閉上眼睛,維持着半跪在雪地中的姿勢,全力捕捉着他跟北堂寒夜之間的那道聯系。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狼嚎,聲音充滿了攻擊性。
紅衣公子霍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化身劍光,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雪之中,一個年幼的孩子正在雪地裏跟面前的一頭雪狼對峙。
狼壓低了身子,狼瞳裏閃爍着綠油油的光芒,鋒利的爪子抓在地上。
離開了昆侖巅,獨自走在這片将要崩塌的天地間,小北堂沒有了劍,也沒有了修為,就是最普通的凡人幼童。
他看着面前這頭狼,見到它的牙齒上滴落下來的血液,不知道在自己之前已經在這片雪原上吃了多少個人。
年幼的北堂沒有後退。
他從小就被當做昆侖劍宗最鋒利的一把劍來培養,可是現在他沒有了力量,不見了自己的劍,存在的意義幾乎就被徹底抹殺了。
他不能再回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除非他能找回自己的劍,或者以後不靠劍也能繼續活下去。
——那麽面前這頭狼,就是他要殺死的第一個對手。
楚倚陽趕到的時候,正好就見到年幼的北堂像一頭幼獸一樣,赤手空拳地朝着這頭半人高的雪狼撲去。他避開了雪狼的撕咬,騎到了它背上,然後跟它一起滾到了地上。
沒有劍,他就用上了自己的拳頭、牙齒,用力地扯着狼的鬃毛。
哪怕身下的狼掙紮得再用力,想要把他從背上甩下去,小北堂也死死地咬住,一下子都不放松。
看着這小小的軀體裏爆發出的力量,見到他那比起這頭雪狼來也絲毫不輸的兇狠眼神,楚倚陽站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動作。
他就知道,哪怕失去了自己的劍,失去了自己的道,北堂也不會一蹶不振。
只是他到底年幼,而且現在又與凡人無異,哪怕用上了渾身解數也沒有給雪狼造成太大的傷害,在這頭狼用力一甩之後,被甩到了地上,向着旁邊滾了幾圈。
雪狼發出震怒的咆哮。
目露兇光,它朝着這個方向沖來,張口就要朝小北堂咬去!
就在那股腥氣要撲到面前的時候,被甩到地上的小北堂忽然見到了雪地中的一道身影。
紅衣如火,與他見過所有的顏色都不一樣,在昆侖劍宗從來沒有過這樣熱烈的顏色。
他原本懷疑這是自己死之前産生的錯覺。
可是下一刻,那道身影卻化作了一道紅色光芒朝他飛來,然後,他手中就多了一把劍。
明亮的劍身映出北堂年幼的眉眼,劍中間帶着一抹裂痕,卻無損它的鋒利。
那像火一樣的顏色仿佛變成了劍裏蘊含的力量,讓他一握住這把劍,就感到自己暖了起來。
天地間的搖晃停止,剝落的天空凝住。
這把劍雖然不是他從前的劍,但北堂寒夜卻感到握住它,身體裏就有了無窮的力量。
一切就像慢動作,再迎向撲到面前的惡狼,年幼的劍子看準了它的喉嚨,将手中的劍向上一刺,就如刺穿一塊豆腐一般,從狼的喉嚨進去,穿透到它的後頸。
鮮紅的血液迸射出來,點點地灑在雪白的毛發上。
狼眼中的光芒消失,北堂寒夜迅速地把劍往外一抽,然後一個翻滾躲到了旁邊,看着被自己一劍殺死的狼摔在地上,血緩緩地滲出來。
北堂寒夜喘着氣,看着被自己殺死的狼,确定它沒氣之後才将目光收了回來,看向這把飛入自己手中的劍。
在他身旁,紅衣公子的身影緩緩地浮現了出來,只不過比起剛進來的時候顯得顏色淡了許多,猶如一個半透明的劍靈。
楚倚陽看着年幼的北堂兩手握着劍,臉上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這笑容仿佛陽光穿透了無邊的風雪,楚倚陽再擡頭看天時,就見到原本在崩塌的一切都停止了下來,維持在這樣一個荒誕的畫面中。
忽然,他感到臉上一暖,不由得擡手撫上了右邊臉頰,低頭朝着北堂看去,就見到年幼的他正在用手輕撫手中的劍。
小北堂觸碰到的地方,正好是楚倚陽臉頰的位置。
“以後,你就是我的劍了。”小男孩稚氣的聲音響起,眼中充滿對這把飛到自己手中的劍的愛惜,“我們一起走,一起從這裏闖出去。”
“是。”楚倚陽看着他精致可愛的臉,見到他由衷的歡喜,也微微地露出了笑容,放下手,在心裏應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裏是他的夢境。
現在他想要什麽,他就是什麽。
失去了原本的劍,北堂寒夜卻找到了另一把屬于自己的劍。
他把它握在手中,振作精神,越過了這頭雪狼的屍體,繼續向着前方走去。
楚倚陽跟在他身邊。
本體已經化成了小北堂手中的劍,他現在這個劍靈的形态,沒有力量的北堂看不到。
不過在這個夢境裏,作為跟北堂寒夜有着血契聯系的人,他也能影響夢境裏的東西。
在風雪吹來的時候,楚倚陽只要一擡手,就能揚起一陣風,把飛來的雪花擋回去,讓風雪不能靠近。
有夢境的碎片從天上掉下來,要沾染到小北堂的時候,他也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将這碎片擋下。
年幼的北堂寒夜感到自己在雪地中的旅程變得輕松了許多,劍上源源不斷地傳來暖意,溫暖他的身體,周圍的風雪不能靠近,也少了很多襲擊。
因此,當新的障礙物再出現在前面的時候,他主動出擊,握住了劍,一鼓作氣地殺了過去。
我(遞話筒):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獄老師在意的人了嗎?
獄修羅(冷淡):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