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更三更合并

自那日過後, 葉懷南命副官加緊巡邏,增派守衛兵人數。

在周志明離開時, 他曾動過殺念想要一勞永逸, 思前想後,終是顧及幼秾, 怕她日後得知真相, 将他視作殺人狂魔。

畢竟是她的親舅舅,他不能殺她的親人。

若是為此失了她的依賴與信任, 代價太大,他不敢冒險。

倒是幼秾, 一反常态, 忽地向他提出要求——“四叔, 我想要把槍護身。”

葉懷南驚異,短暫的猶豫後,他拒絕了她:“那玩意危險, 不是小姑娘能玩的。”

她軟軟地靠過去,“可是我怕, 這幾天總做噩夢,夢見有人要帶我走。”

“別怕,你舅舅已經離開, 沒人能帶你走。”葉懷南下意識張開懷抱迎接她,雙手撫摸她的鬓發。

她每次一感到不安,就需要他這樣安慰。

動作要輕,順着耳廓往後挽, 一下一下,她很快就能平靜下來。

他想到自己即将離開頤州半月回南京複命,本就憂愁的心更加惆悵,山高路遠,他想帶她一起,卻又怕她受不住旅途奔波。

“四叔是想帶我一起去南京嗎?”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少女直言不諱地點出。

他一愣,而後點點頭:“幼秾想一起去嗎?”

少女搖頭,“我在頤州等你回來,反正也就半月而已。”

她本該跟着他一塊去的,旅途中定有另一番風情,可她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又求他:“四叔,就給我配把槍吧,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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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垂眸,從沙發上坐起來,半邊身子都靠在他胸膛,眉尖若蹙,嬌紅的臉蛋仿若白雪裏一株梅花,明媚動人,令他無法抵抗。

他無可奈何地應下:“好。”

找了意大利工匠特意定的女士專用左輪小手槍。輕巧方便,威力巨大。

配了槍,又手把手地教她用槍。

少女貼在他的身前,因為開出的第一槍,吓得渾身一震,丢了手槍直往他懷裏鑽。

葉懷南笑着撫拍她後背,“瞧你這樣,還說要配槍呢。”

少女輕輕捶他,“四叔壞,就知道笑我。”

葉懷南立馬憋住笑意,做出正經嚴肅的模樣,“幼秾真棒,四叔從沒見過比幼秾更勇敢的女孩子。”

她得了這話,又羞又惱,拿小腦袋頂他。

葉懷南寵溺地任她鬧。

離開頤州前夕,葉懷南一遍又一遍地确認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尤其是幼秾的衣食住行。

他乘專機離開那天,她去送他。

哭得眼睛都腫了,依依不舍地拽着他的外套,怎麽說都不肯放手。

葉懷南有那麽一瞬間的沖動,恨不能立馬将她抱上飛機一起走。

副官催他,“督軍,該走了。”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少女,狠下心掰開她的手,“幼秾乖,四叔很快就回來。”

少女張着雙水汪汪的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泣不成聲:“……四叔一定要盡快回來。”

她淚眼朦胧,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聽話地彎下腰湊過去。

少女在他額間輕啄一吻。

葉懷南僵住。

她說:“這是我新學的外國禮節,離別時要親吻對方的額面。”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四叔也要回禮。”

葉懷南俊臉紅澀。

周圍人自動将視線移開。

葉家的叔侄親昵異常,衆人已經見怪不怪。

頃刻,他俯身準備印下自己的回禮。

眼見那吻就要落下,少女忽地一躲,用自己半邊臉頰迎上去。

葉懷南神色慌亂,急忙想要解釋:“我……”

她捂着剛才被他親過的地方,仿佛要将這吻藏起來,委屈巴巴的小臉總算露出笑容,乖巧道:“四叔快去快回,幼秾在家裏等你。”

他點點頭,不敢再看,怕多看一眼,就要錯過定下的重要會面時間。

登上專機,螺旋槳和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大,透過小小的窗戶,他戀戀不舍地盯着地面上的人。

随着專機起飛,她忽地往前跑,兩條瘦白的小腿不停地往前追着,嘴裏喊着什麽,大概又哭了,就算看不清她的臉聽不清她的聲音,他依舊能夠想象到她現在傷心欲絕的樣子。

葉懷南閉上沉重的眼皮。

不過暫別,已如此摧人心肝。日後送她出嫁,又該經歷怎樣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揉揉緊皺的眉頭,長長地嘆口氣。

情字頭上一把刀。

但願只他一人被淩遲宰割,保她永遠天真燦爛不受其害。

葉懷南人離了頤州,但勢力依舊,宋幼秾地位一如從前,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葉懷南離開的第二日,她約見方春山。

方春山受寵若驚,心花怒放。

少年意氣風發,當即就在咖啡館下跪:“幼秾,你是不是想與我和好?不必問,我答應。”

他掏出第一次見面後買好的寶石戒指,“宋幼秾,我方春山正式向你提親,求你嫁給我,成為我獨一無二的妻子。”

她捂嘴輕笑,指着門外嚴陣以待的守衛兵以及虎視眈眈的副官,“春山,你膽子真大。”

方春山熱血沸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伸出手接過絲絨戒指盒,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鮮豔欲滴,世上再找不到第二枚更通透的。

方春山緊張地盯着她,随她手上的動作心跳加速。

少女随意套上戒指,比着燈線照了照,“挺好看的。”

方春山欣喜若狂。

當初他偷賣了父親的珍貴古玩,買下這枚紅寶石戒指。雖然事後被父親揍個半死,但終究是值得的。

只要能讨她歡喜,他就是再被湊上十回,也無怨無悔。

“幼秾,我能先起來嗎?地板硬,硌得我膝蓋痛。”少年心情很好,為自己擁有美麗絕倫的未婚妻而喜不自勝。

她點點頭,将戒指褪下,輕巧地丢進戒指盒。

方春山忙地又跪下。

“我不起來,你別惱,求婚下跪确實該跪久點的,是我疏忽了。”少年可憐巴巴地盯着她。

少女扶他,嘴裏說着無情的話:“你的戒指雖好看,但這樣的戒指,四叔送過我無數個,我戴都戴膩了。”

方春山不肯起,“那我的求婚呢?”

少女道:“我還小,不想嫁人。”

方春山:“那我等你。”

她嬌笑看他,手指在他額間一點,“別等,等不到的。”

方春山委屈至極,怏怏地坐回位子上,“我樂意,你管不着。”

少女端起咖啡低頭微抿,數秒後,她說出此行的目的:“春山,你能幫我個忙嗎?”

方家在頤州做的生意,人盡皆知。作為方家最受寵的小少爺,方春山要想找個人,輕而易舉。

少年義無反顧地表示:“只要是你吩咐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行。”

她湊近,在他耳邊悄悄說出自己的請求。

香香甜甜的氣息噴在耳畔,他哪裏有心思詢問前因後果,整個人都軟了,癡癡應下:“行,我幫你。”

沒幾天,方春山打電話來:“幼秾,事情辦好了。”

她高興地笑道:“哎呀,你真好,那我們下午就去看電影。”

張媽在旁邊悄悄地聽,轉眸望見少女挂了電話往樓上走,她輕哼着歌,心情很是愉悅。

張媽急得不行,立馬拉過副官,要他趕緊給南京那邊發電報。

“再晚點,人就要被撬走了。”

副官二丈摸不着腦袋,“誰被撬走啊?”

張媽恨鐵不成鋼,“還有誰,幼秾小姐呀!你仔細着,要是真被撬走,別說督軍,我頭一個不饒你,以後葉公館的紅燒排骨,你再也別想吃。”

副官想了想,然後決定,為了自己的前途和胃,還是去發電報吧。

電報發了,人照樣要跟。

下午電影院,方春山等候多時,陸軍署的專車緩緩駛來。

副官帶領士兵準備貼身守護,少女很是不滿,“你們在外面等,有春山在,他會護着我。”

方春山得了這話,喜笑顏開,當即拍拍胸膛:“是啊,有我就行了。”

副官拗不過她,也不敢拗,只能命令士兵在外面等。

他自己要跟過去,也被少女攔下。“今天的電影,我只想和春山一起看。”

副官內心一怔。

完了,方家少爺果然又要卷土重來。

雖然無奈,但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少女随少年而去。

副官默默期待。

保佑電報快點送到吧。

待走出副官的視野範圍,少女停下腳步,笑容漸消,“我不想引人懷疑,動作快點吧。”

方春山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他拉起她的手,“你随我來。”

電影院是方家産業之一,他們從鮮有人知的側門離開,搭上早就備好的小汽車,一路奔馳,來到偏僻的荒地。

藍幫的成員見到方春山,立即排成一列向他問候:“少爺!”

方春山忙地道:“你們聲音小點,別吓着我女朋友。”他轉過頭對她說:“我平時不跟他們來往,幼秾,你可千萬別将我想成作威作福的惡霸。”

少女根本不在意他話裏的讨好,她挽着鑲滿寶石的手袋,朝前望去,不耐地問:“人呢?”

方春山連忙做手勢。

兩個被裝在麻布袋的人捆了上來。

少女說:“讓你的人都退下。”

方春山朝旁使眼色,回頭同她道:“我跟着你,好不好?”

少女指着麻布袋:“你将袋子拿下來,我要驗貨。”

方春山沒幹過這種髒活,費了好大勁才将麻布袋扯下,裏頭分別露出一男一女,眼蒙黑布嘴塞稻草。

方春山吓一跳,回頭說:“你要找的人,是他們嗎?”

少女不理他,踩着小高跟緩步輕移,她低頭扯開他們的蒙眼布,笑道:“舅舅,舅媽,好久不見。”

周志明和李春華受了好幾天的折磨,重見天日,猛地一下瞧見面前明眸皓齒的少女,下意識就要求助。

少女嗤嗤笑起來,“是我讓人抓你們來的。”

以葉懷南的性子,為了顧及她,他肯定不會痛下殺手。這樣正好,她也不願讓他手上沾上這種人的血。

不值當。

更何況,有些事,親力親為才能傾瀉憤怒。宿主身體裏的記憶不停在叫嚣,自這兩人出現在葉公館那天起,憤怒仇恨的情緒就一直咆哮。她壓都壓不下去。

聯想到宋幼秾的遭遇,她眼神一黯,斂起神色,問:“從他們身上搜到的錢呢?”

方春山立馬将東西奉上。少了一萬,他自己添了整。

她沒要,說:“就當請你幫忙的辛苦費。”

方春山不肯,硬是往她懷裏塞,氣嘟嘟:“我又不差錢。”

她也就不再堅持,轉頭看向被迫跪在地上的人。

周志明和李春華臉色巨變。

他們驚恐地瞪着她,嘴裏發出嗚嗚的掙紮聲。

少女顯然沒有心思與他們耗下去,她吩咐方春山:“你将他們轉過去,我不想看到他們的臉。”

方春山呆呆地照做,他好奇地問;“幼秾,原來你還有舅舅舅媽,我以為你就一個四叔。”

她朝他笑,笑靥如花,媚眼如絲:“我是只有一個四叔呀。”

少女說着話,手伸進手袋,一把女士手槍輕巧上膛。

她将槍對準周志明的後腦勺,嘴裏說着俏皮的話:“舅舅,你不該來頤州找我,更不該拿四叔的錢。”

周志明使勁掙紮,他嘟嚷着想要為自己辯解。

只可惜,他面對的人,并不是從前那些被蒙騙的老實人。

只聽見“嘭”的一聲,少女沒有任何猶豫,扳動手槍。

一槍爆頭。

她滿足地笑了笑。

葉懷南教她的槍法,她學得很好。只可惜,他遠在南京,看不見豐碩的教學成果。

旁邊李春華吓得面容慘白。

她完全不能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女與督軍府那個柔弱的嬌小姐聯系起來。

少女動作優雅地走到李春華跟前,嘴角微揚。

在宋幼秾的記憶裏,李春華幫襯着周志明騙取了她的信任和家産,并做主将她賣給了老地主做小妾。

物以類聚,有什麽樣的丈夫,就有什麽樣的妻子。

她舉起槍,避開要害處,往她腹部開了一槍。

“處理好屍體。這個女人要是沒死,就将她拔掉舌頭賣進窯子,最低等的那種。”

少女收起手槍,面色從容,取出帕子擦了擦手。

方春山呆若木雞。

許久,他聽到少女哀怨的聲音:“手上沾到血了,真煩。”

回去的路上,方春山依舊處于呆滞的狀态。

少女哼着歌看窗外風景。

許久,她覺得無聊,轉過臉看他,低低湊近,嬌俏的聲音軟糯糯:“春山,你是不是怕了?你們家常做這種勾當,沒道理你會怕呀。”

他抓緊衣袖,“我……我不怕……”

少女調皮地往他耳旁吹了口氣,“春山,你真好,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方春山猛地抓住她的手,眼裏寫滿渴望:“幼秾,那你以身相許好不好?”

她推開他的手,驚訝道:“你還喜歡我呀?”

方春山點點頭。

她輕笑出聲,江南軟語淺淺地說:“侬腦子有毛病伐?”

方春山低下腦袋,嘟嚷:“我沒毛病。”

她主動去勾他的小拇指,“春山,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別人,就當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行嗎?”

方春山不自覺收緊拇指,将她的小手指留住,“行。”

她眉歡眼笑,氣息如蘭,湊得更近了,嬌嗔:“你要是敢告訴別人,我會殺了你哦。”

方春山一愣。

數秒,他發狠一般扣緊她的手,強硬地與她十指相扣,“你放心,我要是洩露一個字,不用你動手,我自己送上腦袋給你當板凳。”

少女如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

方春山拽着她的手擱在胸口,因目睹殺人現場而慌張迷茫的思緒此刻緩緩平靜下來。

沒關系,他不怕。真的不怕。

他癡癡地盯着她的側臉,內心瘋狂更勝從前。

他期待地問:“幼秾,我們還去看電影嗎?”

她搖搖頭:“不了,時間太晚,我們下次再去。”

他聽到還有下次,興奮地親了親她的手,立馬被甩開。少年腆着臉湊過去:“那你可別忘了。”

她點點頭:“嗯。”

車窗外夕陽漸攏,通靈玉的元魂飄出來,賴在她耳旁,道:“主人,宿主的怨氣值又減了四十。接下來,只要葉懷南得到他想要的幸福,任務就能圓滿完成。”

南姒遙望窗外風景。

深仇大恨已盡。

接下來就是甜蜜的幸福了。

她耐心培養兩年的感情。

是時候收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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