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病房裏,阮青疼得用頭直撞陳凱阖的胸口,陳凱阖從來沒有經歷過此刻的驚慌和無力,他扯開襯衣袖口,袖子撸到大臂處,把小臂舉到阮青的嘴邊,“我知道你恨我,你咬這裏,使勁咬!把你的恨都發洩出來!”

阮青疼得有些迷糊了,是啊,所有的苦痛都是眼前這個人帶來的,都是他,都是他害自己再次遭受這錐心之痛……他狠狠咬住陳凱阖胳膊上的肉,想宣洩出自己正經歷着的煎熬。這一口下去,陳凱阖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沒咬碎一顆後槽牙,然而他卻用最溫柔的語調繼續誘哄,,“對,寶貝,咬得好,來,咱們松松勁,換個地方再來一下。”

他象一只凄凄哀鳴的幼崽,在陳凱阖的禁锢下,不能亂動只能痛苦地喘息着,痛到了極點,就狠狠咬一口湊在眼前的胳膊,試圖以此來抵擋一波又一波的痛。

“哈玆到了沒有?還有多久能來?”陳凱阖後背的襯衫都汗濕透了,疼成這個樣子,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馬上就到,已經在電梯裏了!”

穿着睡衣的哈玆幾乎是被擡進來的,腳上的拖鞋只剩下一只,他也不顧什麽形象,立即查看阮青的情況,“右手疼得厲害?左手不疼?”

“對!”陳凱阖略微側身,露出阮青煞白的臉給哈玆看。

哈玆一瞬間在心裏掠過無數種可能,但都被迅速否掉了,如果是dp3的不良反應,應該兩只手都有症狀,而且第一次用藥情況很穩定,這究竟怎麽回事?

“把剩下的dp3都拿來,還有我開的醫囑單。”哈玆吩咐道,護士很快取回來冰箱裏儲存的剩餘藥劑和單子。

哈玆審視着兩支完整的藥劑和醫囑,忽然擡頭看向施華蓮,“施,第二次用藥是由你完成的,你當時是完全按照這張醫囑單進行的嗎?”

“是,是的,教授。”

“施,你讓我感到非常失望。”哈玆丢下一句話,然後對阮青和陳凱阖說,“我找到原因了,別的咱們稍後再談。”

哈玆教授一邊把一支淡黃色的藥劑緩緩推進指套裏,一邊安慰着,“可憐的孩子,很快你的痛苦就可以得到緩解,再堅持幾分鐘。”

用完藥,哈玆又下了新的醫囑單,“輸點營養液,補充一下流失的水分和能量。”

不得不說,哈玆确實有兩把刷子,大約一個小時後阮青靠着陳凱阖睡着了。陳凱阖慢慢把人放到枕頭上,留下兩個專業陪護守着阮青,他轉腳出門去醫生辦公室找哈玆和施華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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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過一張轉椅,陳凱阖大馬金刀地坐下,襯衣的袖子上蹭着幾處血跡,“兩位解釋一下吧。”

哈玆黯然地嘆口氣,“右手藥劑注射的用量不對,每根手指的量都被放大了10倍。”

“是教授下錯了醫囑?”陳凱阖驀然盯住施華蓮,“還是施醫生打錯了針?”施華蓮帶着哭腔,“我,是按醫囑單打的針,單子上就是這個量。”言外之意,是哈玆下錯了醫囑。

哈玆張嘴想說什麽,陳凱阖擡手制止了他,然後指向牆壁的某一處,對施華蓮道,“你知道這裏有什麽嗎?24小時不間斷工作的高清監控,這個屋子裏就是飛過一只蚊子,它也能看清是公還是母!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這樣的攝像頭還不止一個!”

瞬間,施華蓮臉色灰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哈玆膝行過去,“教授,是我錯了,求您幫幫我!”

哈玆搖搖頭,“施,你該請求原諒的人不是我。”

施華蓮淚眼汪汪地轉身跪到陳凱阖面前,“陳先生,對不起,是我看花了眼,沒數清有幾個零,用錯了藥,您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陳凱阖抓過醫囑單,“十倍用量,你真是嫌自己命太長!”他一腳踹翻施華蓮,厲聲喝道,“究竟怎麽回事?”

施華蓮抽噎着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晚上十一點多鐘,她準時去給阮青打針,很順利地打完左手,接茬兒打右手,到最後一根手指時,忽然發現帶到病房的dp3竟然用完了!

她的心頓時一緊,意識到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她穩住心神找了個借口,拿着醫囑單回到辦公室,仔細一看,從右手的第一針開始,都打錯了劑量,小數點後的零全部少看了一個,她竟然給患者打成了十倍用量。

如果這件事情捅出來,那就是鐵板釘釘的醫療事故,她的從醫生涯從此永遠畫上句號。驚惶間,精致的利己主義瞬間上身,她從冰箱裏拿出一支新的dp3,回到病房,佯裝鎮定地打完最後一針。等回到辦公室,她打開哈玆教授的電腦,偷偷登錄系統,更改了醫囑裏的相關數據,然後又打印出一張新的醫囑,準備李代桃僵。

原以為在天時地利下,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辦公室裏竟然有監控,她一下子就被擊垮了心理防線,奔潰地承認了一切。

陳凱阖冷哼一聲,“只是不能當醫生?太天真了!你這種禍害,只配進去吃牢飯!”

兩個男人進來,迅速堵住她的嘴,拖了出去。陳凱阖站起來,安撫有些被吓着的哈玆教授,“非常感謝你的妙手回春,今晚本不該驚擾教授的安眠,可惜,小人作梗,等明日事畢,我将奉上一份謝禮,以表心意。”

第二天,八點鐘阮青進了手術室,進去前他的精神不是很好,對陳凱阖說,“如果有個萬一,你能不能繼續養着小花?不要弄丢它?”

陳凱阖輕輕點了一下他的眉心,“亂講什麽?這是個很小的手術,很快就做完了,等你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能看到小花和我。”

時間的流速似乎是有差異的,在哈玆教授看來很短暫,眼睛盯着屏幕中的影像,手穩穩地進行精準的微操,後背很快就被汗水打濕,時間在不知不覺間一下子就溜走了;在陳凱阖這裏卻極度漫長,雖然昨夜沒有睡個安穩覺,此刻也沒有絲毫睡意,麻醉不會出意外吧?昨夜dp3超量,雖然後來用上了中和劑,但會不會已經對骨頭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哈玆做這種手術的經驗挺豐富的,你別太焦慮了,哎,這怎麽都有白頭發了?”黃大咔嚓拍張照片給他看,照片裏在鬓角處突兀地長着幾根白頭發,“你別動,我再瞅瞅另一邊有沒有!”

不知什麽時候起,陳凱阖竟然兩鬓都有幾根白頭發冒出來了,黃大心疼地勸道,“都是操太多心給鬧的,等這邊的事情騰出手來,咱可得好好調理調理身體,放松放松繃着的弦。”

“他的健康報告裏,一頁一頁地寫着好多項異常的指标,我不痛不癢長幾根白頭發算什麽?”

四個多鐘頭了,手術室的門依然緊閉,知道陳凱阖不會去餐廳吃飯,黃大直接整來一袋子盒飯,陳凱阖扒拉幾口,硬是吃不在心上,“為啥這麽久還沒出來?”

“說明哈玆的活兒做得仔細,不潦草,他得把裏面的東西捋順了,骨頭茬子一點一點對接上才行,咱們安心等着吧,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我聽說有個老爺子給拉到手術臺上,醫生開刀看了一眼,直接又縫上了,說沒有手術的必要,結果老爺子從進去到出來沒用一個小時,那多糟心。”黃大嘴上功夫一流,一邊扒拉飯一邊呱唧呱唧地說,兩不耽誤。

那一天似乎等到了天荒地老,到最後連黃大都閉嘴沒詞兒了,終于,手術室的門開了,護士推着床出來,哈玆前胸後背的手術服被汗水洇染成了深色,疲憊不堪卻精神亢奮。

“手術很成功,進程中遇到兩處小意外,但都被順利的化解了,以我的經驗判斷,愈後效果值得期待。很快患者就會醒來,由于麻醉劑的效果,他一會兒醒來後,可能會有胡言亂語的現象,是麻醉複蘇的正常過程,不必擔心,回到病房後,需要平躺兩小時,兩小時內讓他不要睡着,家屬和患者多聊幾句。”哈玆的解釋讓衆人頓時輕松下來。

果然,回到病房不久,阮青醒了,眼睛睜着但意識不太清醒,偶爾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陳凱阖湊過去聽他在說什麽,“小花……別亂跑……咬疼了,咬疼他了……”幾個詞翻來覆去的講。

原來他最牽挂的是小花,意識不清還擔心小花亂跑,咬人什麽的,陳凱阖好笑地搖搖頭,“小花沒亂跑,也沒咬人,它在家裏裏呆得好好的,要不現在抱來給你看?”

阮青沒有接收到他的信息,又嘟囔了幾遍車轱辘話,意識還不是很清醒,陳凱阖一直拉着他閑扯,到了兩個鐘頭才不再煩他,讓他沉沉睡去。

陳凱阖也靠着阮青側身躺下,打算眯一小會兒,忽然他象被針紮一樣倏地彈坐起來,一個念頭嘭一聲如煙花般綻放開來——小花很少動嘴咬人的,鬧脾氣時多半在亮爪子,那麽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咬疼了,咬疼他了”,其實說得是昨天半夜的事!阮青心裏一直惦記着咬了他胳膊的事,阮青在心疼他!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此時此刻,陳凱阖特別想跟大猩猩一樣,咚咚咚地捶兩下胸口,再大吼兩聲來宣洩內心快要溢出的情緒!

壓下滿心的歡喜,他俯下身,輕輕地在阮青的額頭上親了親,宛如猛虎嗅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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