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自從房間的使用權所有者變為阮青,房間裏開始有一些小變化,比如飄窗窗臺上多了個堆着碎布頭的針線笸籮,晚上回到家,阮青喜歡坐在地上,開一盞歪脖子落地燈,把縫好的半成品在小花身上比劃。陳凱阖和他倆擠在一處,覺得地板有些硬,沒幾天便整了個小型工作臺回來。
開始工作臺靠牆擺着,阮青很滿意,小花躲在燈影裏陪着他,偶爾還跳來跳去地玩線團,可是陳凱阖自己躺在床上就覺得很寂寞,郁悶無聊地想: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麽都沒有。
就象那個羨慕別人床前有一扇能望到春天窗子的病人,陳凱阖枕着手臂,沖那兩只寶貝喊道,“我有個好主意,咱們把工作臺搬到床邊來吧!”
“搬到床邊?”阮青和小花很有默契地同時轉頭看他,不理解這個主意好在哪裏。
“搬到床邊,你累了,就可以靠着軟乎乎的床頭伸伸懶腰,還有金牌技師Jacky 陳的捶背揉肩服務,是不是很棒?”說着,陳凱阖在床上擺了個請君享用的姿勢。
聽着還不錯,兩人把工作臺擡到床邊,落地燈拖過來,阮青坐在床邊繼續修改貓貓衣服,陳凱阖擠過來,平躺屈腿,又調整了一下姿勢,“來,靠着腿舒服舒服。”
阮青往後靠,頭搭在他的膝蓋上,輕輕蹭了蹭,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我也過上了地主老財的日子了,真舒坦!”
小花看他倆黏糊在一起,從工作臺上一個虎跳,砸在陳凱阖的胸腹間,四只小肉墊撐起來的圓滾滾,象一枚炸彈砸下,砸得老父親悶哼一聲,好半天從齒縫裏擠出一句,“小花,你該減肥了!明天開始小魚幹、貓條統統減半。”
小花甩甩毛尾巴,找個舒服的姿勢,爪爪開花,開始一下一下踩奶,邊踩邊開心地呼嚕呼嚕,表示完全聽不懂老父親的威脅。阮青撈起陳凱阖的手,“要不要搬回原來的地方,你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陳凱阖晃晃腿,“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我現在已經混到手了,這是他們瞅着了,都變紅眼病的甜蜜負擔,明白?”
過幾天,路邊的園林工人在修剪樹木,地上橫躺着一些樹杈子,阮青走過去又退回來,翻出來一包煙,給砍樹的兩位師傅點上,順手把煙盒放在路邊,“師傅,我家裏有只貓,能不能扛根樹杈子,回去做個貓爬架?”
煙是陳凱阖以前給他塞在包裏的,藍金扁盒子,過濾嘴細煙卷,阮青不抽煙,只聽說過華子很貴,老百姓都認,他想要樹杈子,有點擔心這盒煙份量不夠,被師傅拒絕。
“想扛哪個扛哪個。”師傅心裏還在嘀咕,真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懶起來吃飯都要點外賣,勤快起來貓爬架還要自己做,細皮嫩肉的,估計連個鋸子也拉不動,不過這煙可不賴,“我們哥倆明天還在這街上幹活,你明天再多來挑幾個好的也行。”
“謝了,師傅!”
阮青肩膀上扛着一個大樹杈,手裏拖着一個小樹杈,一路跌跌撞撞扛回院子裏,汗順着眉毛往下流,眼睛蜇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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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他要給小花做個貓爬架,陳凱阖一邊蹲着幫忙往下剝樹皮,一邊說,“客廳裏不是豎着一個貓爬架嗎?”
阮青從廚房拎把菜刀出來,一下一下削樹皮,“小花長大了,它往上一跳,那個貓爬架底座不太穩,直晃悠,我怕哪天架子倒了,傷着它。”
樹剝掉皮以後,光溜溜地放在外面曬了幾天,阮青又從外面撿了個泡沫箱回來,說是要用來做貓爬架的底座。
“你和我出去一趟,搬點水泥和沙子回來吧,剛才我已經和工地上的師傅說好了。”陳凱阖拿起車鑰匙,就要出門,又被阮青推回來,“你去換身衣服,咱們去搬水泥,不是去開年會,鞋子也換了,穿雙好走路的運動鞋。”
陳凱阖麻溜上樓,換了一身淺灰色的運動服,腳上踩着一雙慢跑鞋,瞬間華麗變身,感覺把他丢到大學校園裏都沒有絲毫違和感,阮青的視線直接黏在他身上,從樓梯上一路追随下來,陳凱阖的虛榮心頓時象打了雞血一樣怒放,就差自帶一個出場BGM了。
阮青在副駕上一路指點方向,來到一處爛尾的建築工地,工地的大門緊鎖,門上噴着藍底白字:施工重地,非施工人員禁止入內!
“別在這裏停,順着圍擋再往前開。”
沿着圍擋轉到離大門挺遠的地方,終于看見一扇用鐵絲擰着的小門,“就是這裏,到了。”
倆人從小門鑽進工地裏,沒想到裏面別有洞天,這裏原來規劃的大概是個水上度假山莊,不知什麽原因爛尾了,水泥地上到處蔓延着裂縫,看着挺吓人,游泳池旁邊豎立着一排三層樓房,還沒有安裝窗戶,風從窗洞裏穿過,嗚嗚作響。
“這兒用來拍鬼片不錯,廢棄的建築,亂七八糟的游樂設施,還有不明原因的裂縫,挺有氛圍。”陳凱阖很中肯的評價。
“你別亂講。”阮青不自覺地靠近陳凱阖,緊緊揪住他的衣袖,“咱們走快點,師傅就在那邊的棚子底下。”
“別怕,太陽還沒落山,我就在你身邊,陽勝陰衰,百鬼不侵。”
“咱們快走,早點回去。”阮青還是膽虛。
“你怎麽找到這地方的,一個人來的時候不害怕嗎?”
“剪樹的大哥說這片工地上有水泥和沙子,我中午來得時候,太陽挺大,也沒有感覺太異樣,誰知道這會兒這麽瘆人,然後你還故意添油加醋的。”倆人唠着嗑,很快走到一個簡易棚子處,棚子底下果然堆着不少水泥和沙子。
一個滿臉褶子的守夜人,從工棚裏鑽出來,“來了,你們自己搬吧。”
阮青從兜裏又掏出一盒煙,塞給師傅,“那謝謝了。”
陳凱阖扛起一袋水泥,阮青拎起半袋沙子往肩膀上擱,“別,你別動那沙子,這點東西都不夠我一個人拿的。”
陳凱阖手裏拎着沙子,肩上扛着水泥,邁開大步往外走,“以後這些事你不用親自跑來跑去,給我打個電話,我順路就辦了。”
“我知道,其實這點水泥和沙子也省不下幾個錢,可能是窮慣了,覺得省下得就是賺下得,這裏省點那裏省點,時間久了,積少成多聚沙成塔,錢也會越攢越多,這麽想,在你看來是不是挺可笑的?”
“誰說可笑,我第一個大嘴巴子抽他。我聽說男人都要把工資卡上交給媳婦,我沒有工資卡,上交一張銀行卡也算數吧?”把水泥和沙子放到後備箱,陳凱阖撲棱兩下衣服上蹭的灰土,坐進車裏,翻出錢夾,指尖在一排卡片上劃過,“阮寶,你看哪張合你的眼緣?金的還是黑的?”說着,他把錢夾塞到阮青手裏,“拿着補貼一點家用,我也為咱們的小家出點力。”
陳凱阖的錢夾是一個簡單黑色款,裏面夾層很多,阮青抽出他的身份證,照片裏陳凱阖滿臉的桀骜不馴,眼神嚣張,嘴角向下耷拉,一副要去讨債的模樣,“你這是在生氣嗎?”阮青忍着笑問他。
“那會兒我媽剛走不久,我爸就想扶正陳凱昱他媽,我和他大吵了一頓。當時還小,不知道收斂心思走迂回路線,只曉得硬碰硬。我爸認為我暴躁逆反不可理喻,我覺得他負心薄幸始亂終棄,害了我媽一輩子。□□是我爸押着我去的,照相時一肚子怒氣,結果就拍成這樣子,是不是很搞笑?跟中二少年仔似的。”
“嗯,确實有一丢丢中二的感覺。”阮青比了比指甲蓋大小,然後随意抽出一張銀行卡,金燦燦的卡面充滿金錢的味道,便又放回去,換了一張黑色的卡,黑底銀字,怎麽瞅也散發着一股非同尋常的高冷範兒,便又放回去,把錢夾塞進陳凱阖的兜裏。
“沒有你喜歡的顏色嗎?”陳凱阖意識到自己草率了,是不是應該到各個銀行集齊彩虹色的卡,再來給媳婦挑。
“我就是想參觀一下資本家的錢包是什麽樣子的。”
“滿意你看到的嗎?”
“和想象有點出入,資本家的錢包裏不是随時能變出來一摞百元大鈔砸人嗎?你這裏面只有幾張卡一丢丢鈔票,不夠氣派不夠土豪。”阮青一本正經地說。
被人明示不夠土豪的陳凱阖虛心接受建議,“阮寶說得對,錢包裏不多塞點錢,那不是挂羊頭賣狗肉嗎?”
回到家,阮青把水泥和沙子倒進泡沫箱裏面,準備拌在一起,陳凱阖搬來個矮胖的花盆,“我覺着這個陶盆比泡沫箱結實,用這個做底座吧?”
“你從哪裏找來的,這個太好看了!”阮青很驚喜。
他們幹脆在泡沫箱裏把水泥和沙子和成泥,然後阮青扶着樹杈,陳凱阖把泥一下下鏟進花盆裏,直到和花盆上沿齊平,再抹平表面。
“抹得這麽平滑,你按一個掌印上去吧!”阮青扶着樹杈子提議。
“行!我按一個,你也來一個。”陳凱阖比劃了比劃,拓了個右手掌,然後接手扶着樹杈。
阮青按了個左手印,忽然一溜煙跑到門口處,笑眯眯地說,“凱哥,好好扶着,等水泥硬化了再撒手啊。”說完,真就跑沒影兒了。
可巧,黃大和任二有事來找陳凱阖,一進院門,就看見陳凱阖在樹杈子旁邊杵着,地上亂七八糟堆着水泥和沙子。“凱哥,你在鼓搗什麽新奇玩意?”
“貓爬架。”
“難道要一直托着樹杈子嗎?”任二好奇地湊過去看,“凱哥,你還挺有童趣的喲,手印拓得不錯。”
黃大也過來瞧,“這那是童趣,分明是夫夫情趣,你懂不懂?哎,我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給大家分享一下啊,男人是不是有了媳婦,地位就會下沉?”
任二和陳凱阖同時噴他,“你可閉嘴吧!”
黃大搖頭晃腦地偏要賣弄,“我覺得事實勝于雄辯,任二扛狗子,凱哥扶樹杈子,都是有家室的人哪,你們的沉默震耳欲聾,你們的呵斥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