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晚上,他們看完滿天的煙花,随着人流往外走,在路邊遇到一個賣棉花糖的巴士窗口,窗外插着幾支大大的棉花糖,幾個小孩子眼巴巴排隊等着。阮青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那邊。
有的人小時候想吃街邊現煮的桂花湯圓,每天經過攤子,看着別人端一碗熱乎乎地吃,聞着香甜的桂花味,看着鍋裏翻滾着的湯圓,白白胖胖軟軟糯糯,口水在心裏流了幾千遍。
棉花糖就是阮青小時候求而不得的奢侈品,要不要買一支?巴士窗口前都是小豆丁在排隊,站到小豆丁後面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那只插在最高處的大耳朵藍兔子,真想摸一摸,是不是象天上的雲一樣軟?
“喜歡雪娃娃,寶塔、旋風還是兔子?”
“藍兔子!”條件反射地說出心裏話,阮青有些不好意思,“這裏都是小孩子,咱們走吧。”
陳凱阖拉着他徑直走到隊伍尾巴處,俨然鶴立雞群的兩個顯眼包,“哪個和藍兔子更登對兒?白兔子還是胡蘿蔔?”
胖乎乎的棉花糖,手裏舉一個就很招搖了,陳凱阖竟然還要疊加雙倍buff,阮青低頭瞅地磚縫,“你不怕尴尬嗎?”
“哪裏尴尬?他們眼裏都是羨慕,好不好?畢竟他們的棉花糖孤家寡人,咱們的可是一起招搖過市,不離不棄。”陳凱阖兩手插兜,對做棉花糖的店員說,“來兩個,一只藍兔子,一根胡蘿蔔。”
店員說,“這位先生,我們這裏沒有胡蘿蔔樣子的棉花糖,換一種可以嗎?”
陳凱阖指着那支橙色旋風說,“在這個上面蓋個綠葉子就成。”
店員比個ok的手勢,讓他們稍等,陳凱阖湊到阮青耳邊,“小兔子愛不愛吃大胡蘿蔔?”
阮青沒多想,“愛吃呀。”
陳凱阖湊得越發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邪惡地說,“你自己說得哦,愛吃大胡蘿蔔,到時候別哭着喊着說不吃。”
阮青這才意識到他話裏的彎彎繞,臉上開始發燙,“你,你腦袋裏裝得都是啥?怎麽随時随地上高速開車?”
“你把胡蘿蔔裏的汁榨出來,耳朵就能清靜了,所以努力吧,阮總!”陳凱阖繼續笑眯眯地胡說八道,阮青轉身想躲個清靜,陳凱阖攬住他的肩,“選胡蘿蔔,是想告訴你,我被你吃定了,這輩子都跑不掉了。”
Advertisement
夜色蒼茫,遠處的城堡流光溢彩,耳邊是小孩子們的叽叽喳喳聲,忽然一陣熟悉的音樂聲傳來,原來是經典的花車巡游隊伍過來了,各種可愛的卡通動物,電影中美麗的公主和王子,都近在咫尺,讓人一時間恍然如夢。
陳凱阖的手機響了,跟阮青比個手勢,便走到樹叢那邊去接電話,是黃大的視頻邀請。手機屏幕一閃,露出黃大的苦瓜臉,“凱哥,我被king老板請過來了,他說要和你談談生意上的事情。”
陳凱阖心念電轉,邊境外銷金窟的king,忽然要談生意上的事情,這裏面有什麽門道?
King在銷金窟叱咤風雲幾十載,陳家一向在海市經營,兩邊井水不犯河水,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讓人猜不透,king的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對方還扣下黃大,透露着些許來者不善的意味。
鏡頭一轉,一個紮着小馬尾的男人說道,“陳先生好,我是吉米。”
陳凱阖連消帶打地說,“麻煩轉告king先生,大家一起談生意發財是好事,能有機會和貴方合作,我深感榮幸。但我們這邊有句老話叫和氣生財,黃大是我的兄弟,要是削他的面子,就是踩我的臉,如果大家失了和氣,自然也聚不來財氣。”這番話看似恭敬平和,實則綿裏藏針,毫不示弱。
吉米咧嘴一笑,象蹲在沼澤裏的鱷魚,自帶兇相,“老板特意囑咐,要招待好黃先生,畢竟大家圖得是財,不是命。”
阮青一手舉一個棉花糖,朝陳凱阖這邊小跑着過來,無意間入了鏡頭,陳凱阖潛意識裏不願讓阮青暴露在外人眼前,又敷衍了一兩句便匆匆挂斷視頻。
晚上回到酒店,賀三發來搜集到的情況,King這一趟離開銷金窟來到內地,已經和兩撥客人會過面,盤踞海市的黑炎盟是接到邀約的第三撥,并且先兵後禮的待遇是獨一份。
“你動用暗線查一下,king在銷金窟的實際境況,他老胳膊老腿地跑到內地來談生意,這事情本身就不尋常,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情況,逼着他不得不離開老巢?”陳凱阖摁滅煙頭,煙灰缸裏已經有兩三個煙頭。
賀三打開請柬,“剛才收到的,裏面特意說要攜伴參加,這是什麽意思?”
“攜伴?”陳凱阖冷笑一聲,“看來,咱們借用紅蠍的名義,懲治我那個便宜弟弟的事情,已經捅到king那裏了,他這是在點我,別忘了欠着他的人情。這趟鴻門宴,我去走一遭,你們在外圍随時待命。就算king是尾真龍,也容不得他橫行無忌,要是他敢撒野,鑿也要鑿下他幾片龍鱗來當紙錢撒。”
King下榻在海邊一座懸崖上的古堡裏,陳凱阖粗粗一掃,心裏就雪亮,懸崖下面一定備着随時待命的快艇,可以直達公海上的郵輪。一旦有危險,停機坪上的直升機在幾分鐘之內,也必然會盤旋而起,迅速飛離這裏。
“別垮着個臉,我是去赴宴,不是去赴死。”陳凱阖逗了一句賀三,跟着接引的人輕松自若地進去了。
出乎意料,銷金窟的暗黑王者King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加重了些許文弱氣質,和站在身後的吉米同框,有幾分綁匪和人質的錯覺感,但他眼睛裏偶爾閃過的精光,野獸一樣的吉米微躬着的脊背,都昭示着誰才是這裏的主宰。
一番寒暄過後,陳凱阖不再繞彎子,“king先生一向事務繁忙,不知今日喊晚輩來,有什麽事情吩咐?”
King擡手示意,一張地圖投影在巨幕上,“貴盟一直在和uk做生意,但uk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陳凱阖神色一整,“很快是什麽時候?”
King擡起右手,嘴裏發出“咻”的一聲,同時象小孩子一樣比個打槍的手勢,吉米道,“你踏進這間屋子,我們的人開始清理uk,現在已經開始收尾。”king臉上露出一絲憐憫,“不守規矩的人,要被地獄接收,但願他們能曉得悔改。”
這就是個瘋子!陳凱阖心裏暗罵,臉上不顯分毫,“晚輩洗耳恭聽king先生的高見。”
King輕咳兩聲,一份協議擱到陳凱阖面前。陳凱阖飛快地掃過,幾乎是uk和他們合作協議的照搬,只一點除外,利潤分成比例變了,從五五開,變成了六四開,king拿六成。
“uk被收拾得不冤,這種協議都洩露,估計組織裏都讓滲透成了篩子。”陳凱阖感慨一句,“但是,這個分成不合适,做生意大家都有得賺,才能長久,否則即使面上和氣,卻心存芥蒂,暗地裏找下家,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生意還怎麽做?”
King又咳嗽了兩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想敢說哪。規矩從來都是我來定,那些不守規矩的下場,孩子你想聽嗎?”
陳凱阖微微一笑,“我和您談,自然是有談的底氣。您和您的妻子,膝下有一個兒子,他大學主修哲學,信奉基督教,象一個純淨美好的天使,一直遲遲沒有繼承家業。兩個月前,他忽然中斷學業回到您的身邊,跟着打理事務。您這次陪着妻子出游,曾在三個城市歇腳停留,但這三個城市都不是什麽出名的旅游勝地,這是為什麽呢?”
Kin□□點頭,“往下說,孩子。”
“您剛才咳嗽了兩次,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呼吸并不順暢,如果我沒有猜錯,您這次出行,一方面為得是震懾四方,穩固外圍,另一方面是要放下誘餌,釣出內部的野心人士,既攘外又安內,一心為您的兒子掃清一切障礙,留給他一個強盛穩固的局勢,坦白說,我很羨慕您的孩子。”陳凱阖頓了頓,抛出他的籌碼,“我算是您打算震懾的一環,如果五五分成,我保證十年之內,絕對遵守協議,做個守規矩的生意人。”
吉米臉色大變,只待king發聲,就要撲過來幹掉陳凱阖,king說,“孩子,你很有想象力,故事編得不錯,但你也說了,一切都是揣測,你這是在和我賭,萬一你賭輸了呢?”
“我也有這個顧慮,畢竟面對的是您,暗黑世界的王,直到收到了這張病例報告單,這個推測才成為一個閉環。”陳凱阖點開手機上的一張圖片,晃了晃。
“老大,讓我殺了他!”吉米氣急敗壞地拔槍,黑洞洞的槍口對着陳凱阖。
“阿吉,別吓着客人。”king擡手壓下吉米,嘆口氣,“我很羨慕你老爹,他燒了多少高香,求來你當他的兒子。我再讓半成,剩下那半成,是你欠我的,确切說,是你欠我老婆紅蠍的,你膽子真不小,竟然敢拿她做筏子。如果你非要剩下那半成,就送你的小情人來我這裏,還完債,接人回去。”
陳凱阖眼角有些發澀,“那件事情,我确實應該盛您的情,不過,談生意何必牽扯不相幹的人進來?”
“紅蠍是我老婆,你的小情人出面,這才叫對等公平。嗯,好像之前你把他送出去過一次,後來又把他撿回去,所以這次你選什麽——半成利潤還是他。” king雙目微阖,用平和的聲音說着最誅心的話。
陳凱阖哈哈一笑,“您覺得我會愛美人不愛江山?什麽絕世美人能和十年期半成的利潤相提并論?不過,欠您的人情,我理應還報,送您一個消息,這次您帶出來的人裏面有老鼠屎,不幹淨。”
“證據。”king的臉色終于變得陰沉起來。